抓了祝圭,拿到了交州的印信和兵符令箭,相当于是将交州收入囊中。
    萧婵前向被噩梦扰得心力交瘁,每日醒来,抹一把面都是湿哒哒的。噩梦来,又苦等不到祖母的信,重重的失落感绕在胸口无法舒散,她半武门都不肯出,身心都沉浸在一团难言的愁绪中。
    在金墟福地调回来的身子,养回来的精神即刻打回原形,甚至凄惨十倍。
    以前是浓浓的腮颊泛出一点白来,如今没有浓浓的腮颊,只有白成纸似的腮颊。
    缳娘也没好到那儿去,萧婵身子日渐沉重,她忧得无寝无食,几次因愁而病倒。一连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到天气转暖时萧婵才好将了些,心情好些时,她愿意坐在院子里透气负日。
    戚扬生见萧婵出来,就牵着佛西在院子里走溜儿。
    佛西吃得好睡得好,体型和半个小儿郎相差无几。四肢粗状如柱,爪子都快赶上一个婴儿的拳头了。
    佛西久不见到萧婵,黑溜溜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一抹绿光,它和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四爪带起稀薄的尘土,捷如闪电的朝萧婵跑去。
    架不住佛西的气力,戚扬生使了拽牛的力气试图牵住它,但仍是被它连拖带掼的往前跑。
    戚扬生跑得着急,不料踝骨一扭,就在地上滚好几个跟头。
    滚得他小脑袋晕乎乎的,脚下打着晃,和喝醉了一样,把西认作了东,把东认作了西,至于南与北,已没有了概念。
    嬛娘对着正奔跑过来的佛西来了一阵严肃的咳嗽声,厉声道:“佛西,不准!”
    不准二字藏着许多意思。比如不准吃东西,不准跳到人身上来,不准吐舌舔人……
    嬛娘此刻的不准,是不准奔跑的意思。佛西知意,慢下四爪,昂首尻坐在萧婵脚边,舑舑卖乖,乖得异常。
    萧婵看见戚扬生出的糗样,好没良心的“扑哧”笑了几声,几滴欢乐的小泪花,挂在眼角那里欲落不落。
    她捽了一撮佛西柔顺的皮毛,放在掌心里和吹蒲公英似的吹开来,“往后它要跑时,你松手让它跑便是了,你抵不过它的气力的,它浑身上下,就是一股蛮劲儿。”
    嬛娘看见萧婵漾起笑容,十分感激的看着戚扬生,两片嘴皮子动了动,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戚扬生反摸着迷糊的脑袋,憨憨笑道:“没事没事,只要夫人高兴,我摔多几回也可以的,反正我骨头硬。”
    *
    近日府中的气氛低抑而沉静。府前府后被环甲带剑的兵士围了个水泄不通,梁寿腰上按着宝剑,身上透着一股寒肃,立着一个“你死我活的”势子佑翊大门。士兵个个嘴巴紧闭着,即使说话,也是放低了声音,声音低得不容第三人听见。
    萧婵看着不对劲,心里轻轻飘过一片疑云,她姗姗地趋近大门,将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波,觑着梁寿,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萧婵的声音亲切动人,却又有气无力。不竖耳听,且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梁寿心里发出一声叹息,不由得就想起三月三那日。
    那日潇洒活泼的人儿为了出城门,声音里透出的是汹汹势焰。这般有气无力的声音,与她的性子并不匹配。
    梁寿带甲来,是周老先生恐计不能售得十全十美,万一好歹那祝圭攻进来,闯到府上,荆州萧氏一事必定败露。
    萧婵夙慧古怪,梁寿不能说实情,恐一言半语露出马脚,就低垂脖颈,绞着脑汁想着如何编一个滴水不漏的回话。
    想得越久,萧婵心里的一片疑云越来越浓,梁寿调整好急促的呼吸,顿挫有力的回了话。说是近日有贼人在市曹作恶多端,阑入寓居迫淫妇人。贼人手脚灵活,至今没能寻到,他恐府内生意外,故而带甲佑翊。
    萧婵懒意去琢磨梁寿说的是真是假,得了回话也就不再多问。她的身子还在休养生息,府中寂静无聊,梁寿就把宛童捎来府上。
    宛童小腹挺然,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成为孩子的母亲。
    萧婵与宛童肩挨着肩,说了许多女儿家的话。萧婵没说几句,都是宛童在絮絮叨叨。宛童胆子乍放,说到后头竟还说起了榻上的风流事。
    萧婵听着颜色话,多日的阴愁渐渐散去。一想到与曹淮安的浓情缠绵,她耳根又红软又热,白成纸的脸皮泛起一抹红。
    脸红害羞的当口,眼睛无意间投到宛童的腹部,萧婵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瘪塌的腹部,心里有些细微的微妙感应。
    微妙的感应在身上流了一通,最后聚在了胞宫里。好像曾经,她的胞宫里也结过一枚胎珠。
    萧婵心情复沉重起来,侧着脸对住窗外出神。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她的生辰,曹淮安不见人影,荆州也没有丝丝动静,安静得可怕。
    萧婵胸口里感到窒息,遍身的毛窍涔出了肉眼难见的小细汗。江陵一定出事了,否则祖母不可能不回信,兄长也不可能不送礼来。
    可怕的念头将在此刻成形时,门外忽然有人匆匆来报:“少君,江陵来信了。”
    ……
    因为母亲和妻子都在顾世陵手中,而在萧安谷又蹑影藏形,即使有曹淮安相帮,萧瑜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顾世陵还不知祝圭愚蠢覆事,他没日没夜琢磨萧安谷藏到何处的同时,还琢磨玉玺匿在何处。
    有两个妇人在手,他不担心萧瑜会轻生跋扈。
    萧瑜暂时不会有动作,但萧安谷可不一定了。
    扳指算算,与萧安谷做了十来年亲昵的香火兄弟。萧安谷的性子、脾气,顾世陵了如指掌,若不早些寻到他,日后会有许多麻烦。
    一日太阳从云雾中挣扎出来,顾世陵才醒,面前有个小将单腿打千儿来报:“主公,夫人来了。”
    脑子里想到秦妚,顾世陵头疼欲裂,蹙眉想:这等节骨眼上,她无端地来这里干什么。
    想不明白,他一展衣袖,道:“送她回去。”
    小将不迭开口,虚掩的门前蓦地站了一个穿戴粉嫩的女子。
    女子腾出一莲足,把半掩的门踹开,盈盈地趋向顾世陵,道:“我不走!”
    顾世陵睡眼惺忪的瞟着她,冷笑一声道:“那就滚回去。”
    “我是你妻子。如今你做了权势之徒,就要把我抛弃了吗?”秦妚那双交织着震惊与怒火的眼睛,不瞬的注视着无动于衷的顾世陵。
    “是啊。”顾世陵看她就像看一个毫无交集的生人,眼里放射出来的光,比冰雪还寒冷。
    秦妚对他来说,说好听点是可以勉强与之度日的露头妻,说不好听点只是一颗棋子,随时可抛弃。
    娶她不过是看中她父亲是京师里的右扶风而已。
    他毫不犹豫的回话,击中了秦妚的肉做的心肠儿,就在话落地的这个瞬间,一颗又颗的珠泪从眶里流出,她也不擦去,任由珠泪肆意地打湿衣襟,有意无意的售着可怜的样儿博人怜爱。
    顾世陵对哭得同带雨梨花般的人儿待搭不理,趋出门外,打点一彪士兵送她回益州。
    这一彪士兵,把势都过得去。在这种时候,他可不想秦妚回益州的途中生了什么意外。
    秦妚吸着不通畅的鼻子,收回可怜的目光,管上自己沾了泥的足尖,忽然带上笑意。
    她笑着,嘴里说的是阴沉的话:“夫君,我兄长正将萧婵的画像与萧后的画像,送到徐丞相手中。”
    顾世陵脚下一紧,猛然折旋屋中,也不忍着胸中的怒气,一个反手掐住秦妚的脖颈,把她摁在榻上,斥问:“你们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他掐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脖颈,是有血有肉,有筋有骨的脖颈。秦妚却觉得他掐的是一根冷冰冰的柱子,否则他怎么会下得了狠手。
    颈上的五根指头越收越紧,顾世陵动了要掐死她的念头。秦妚毛骨悚然,两手抓住封喉的手,艰难的展开一抹淡淡的笑靥。
    顾世陵心觉这个笑容十分扎眼,浑身的所有力气都注在了指头上。
    秦妚连呼吸都不得已,进不了气也出不得气,脑子里刹那间白茫茫的一片,她慢慢剔起眼儿来,艰涩的解释:“我兄长无意间得到了萧皇后的画像,画上的人生与萧婵一模一样。都姓萧,我想世间上没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阿婵和老曹下面是有肉的。等我零点砍完手,再来好好修改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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