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光眯着眼睛往外看了看,又回头看了车厢里,低声说道,“咱们等等再下车,别搞了乌龙。”
    他瞧着外面都是老乡,不像是他之前去地方演讲会有领导带着老乡一起等在那里,而这次回乡他是真的没有泄露任何行踪,按理说不应该会有人知道才对。
    张宇光和他身边人等火车停好后又坐在原处等了等,就看到从后面车厢里飞奔出来了一群年轻人,而在车站等着的老乡们全都朝那边迎了过去,车站里立马热闹了起来。
    “看吧”,张宇光拎着包站了起来,“这不是来接咱们的,我看到小姑了,咱们下去吧。”
    来接会展小分队的不只是他们的家人,还有村里面的老人们,大家亲亲热热地讲了话,慢慢就变成了各家领着各家的娃娃在一旁讲些悄悄话。
    而云阿婆慢慢地就落在了最后面,她瞧着前面团圆的一家家一户户,脸上的笑慢慢地就淡了下来,刚扭头要走,就瞧见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站得笔直,还莫名有些面善。
    云阿婆瞧着这是两个陌生人,转头就要去喊秦小渝,谁知道那男的竟然往前了一步,带着笑亲亲热热地喊了她一声小姑。
    “小姑,你不认得我拉?”张宇光在车上就看到了自己小姑,毕竟她和自家老爹长得实在是很像,特别是眼眉之间,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姑...?”云阿婆有些犯迷糊,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没,就见那男的又往前了一步,将手里的黑包扔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小姑,我是宇光啊,我来看你了!”
    宇光两个字一下子将云阿婆给震住了,她紧紧回握住那人的手,凑过去仔细打量,含着眼泪激动地说道,“宇光,果然是余光,你这眉眼,跟大哥一模一样!”
    张宇光笑着说道,“是,这是咱们张家人最大的特征。我也是一眼就认出您了,咱们的眉眼之间都带像,怎么都不会认错的。”
    “没错没错”,云阿婆眯着眼细细瞧他,“你这鼻子跟大嫂也像,嘴角也像,真好,真好!”
    她越看越觉得带像,可也越看越模糊,眼前好像蒙上了一挂水帘,怎么也看不清楚亲侄子的长相了。
    云阿婆有些着急,又不愿意松开拉着张宇光的手,她哎呀了两声,就感觉有人拿纸巾帮她温柔地沾去了眼泪,“小姑,别急,我们在这儿呢!”
    她眨了眨眼,这才看见张宇光身边的女人,眼光在他俩之间来回了好几遍,“这,这是俺侄媳妇?”
    虽说已经结婚好多年了,张宇光被小姑这么问还带着些羞涩,可看了一眼身边人,又坚定地说道,“没错,这是您的侄媳妇,她叫白沛芹,您叫她小芹就中。”
    “唉唉唉,小芹”,云阿婆笑得开怀,松开了大侄子的手,拉住了侄媳妇拍了拍,“真是的,你们结婚我没能去,你们来得也太突然了,我这,我这啥见面礼都没准备,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怪我的!”
    “我爹怎么会怪你”,张宇光见自家小姑身上的薄毯往下掉,露出洗得发白的外衣,心疼得不得了,“小姑,咱家去吧?站在这儿说话也不是事儿。”
    “好,好,中!”云阿婆乐得都不知道该干啥了,她还记得身上这薄毯是小鱼的,可刚脱下来就打了个哆嗦。
    秦小渝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云阿婆这边的动静,她就站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听到这是阿婆的侄子才放下心来,此时见阿婆要还她小毯子,赶忙过去了,“阿婆,车站出去还冷呢,你披着回去吧,明日我去你家拿。”
    云村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走过来问她,“桂芬姐,这是...?”
    “这是俺侄儿!”云阿婆咧着嘴笑,“就是俺大哥家的娃儿,现在可出息了,是宇航员呢!他们夫妻俩是来看我嘞!”
    “乖乖,宇航员?!”云村长瞪大了眼,往张宇光那边走了两步,一拍大腿,“对对,俺在电视上见过你!”
    张宇光看了看左右,见车站里的老乡因为他的大嗓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赶忙上前伸出了手,“我现在可不是啥宇航员,就是来看看俺小姑嘞,您看这天已经晚了...”
    “嗯嗯嗯”,云村长握住了他的手吗,“俺是火星庙的村长,恁爹小时候还跟俺一起玩过呢,恁是叫...宇...”
    “村长您好,我叫张宇光”,张宇光瞧着云村长很是热情,心想怕是在这儿脱不了身了,正在想要不要给老婆使个眼色,让她先带小姑回去。
    “行啦,葫芦叔,这都大半夜了,坐了一天车大伙儿都累了”,秦小渝走到云村长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先让大家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
    云村长的手就松开了,爽快地对张宇光说道,“行,宇光你就跟你小姑回去休息休息,咱们明日再聚!”
    “好好,不急于一时”,张宇光又跟云村长握了握手,转身带着两人就往外走,还有些诧异地看了秦小渝一眼,有些好奇地问自家小姑,“这小姑娘是谁啊?”
    “小鱼,是小鱼,我们村的扶贫干事,这火车站的管理员,也是我的孙女儿”,云阿婆提到秦小渝的骄傲劲儿比见到张宇光还甚,这让他更好奇了。
    只不过云阿婆也就说了一句,转而就问起他娘还有家里的事,张宇光应对了一路,不知不觉就沿着明亮的村路走到了小姑家门口。
    “这里真香,也很干净”,白沛芹一路走过来,闻到的是暗暗的花香,看到的是家家户户刷得很干净的白墙和含苞待放的月季花,她挽住了张宇光的手臂,“这里和你说的可一点也不一样。”
    张宇光也很诧异,他印象中的还有爸妈口中的老家可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等进了院子,他更是惊讶。
    过年视频的时候,小姑家里还是一片荒芜,可如今小院左侧立起了架子,上面的瓜藤爬得郁郁葱葱,架子旁边还开出了好几块小菜地,里面种着小青菜.小葱等等,而小院的右边则是种上了许多花草,还摆上了一张凉床,上面还晒着豆子。
    小院儿看上去很整洁,屋里也很亮堂,云阿婆招手将他们俩让进了屋里,喜笑颜开地说道,“坐坐坐,你们俩在这儿坐一会儿。饿了吧?俺去给你们下碗面,这一路辛苦了。”
    “小姑别忙了!”白沛芹赶紧站起来笑道,“我们不饿,别忙了。”
    “这咋是忙呢!”云阿婆脸一板,“上车饺子下车面,这回家的面啊,是一定要吃的,吃完这肚子饱了,睡个好觉!”
    张宇光拽了下自家媳妇儿,“小姑,还真有点饿了!”
    “哎哎哎”,云阿婆笑得开心,立马扭身往厨房去,边走还边说,“你们俩坐着歇歇,好好歇歇啊!”
    白沛芹左右看了看,瞧见这正堂的墙皮还是脱落了不少,戳了戳身边的张宇光,“老张啊,小姑家这房子还真是够老了。”
    “是啊”,张宇光却比她看得还远,瞧见了房顶上那些柱子上补过的痕迹,他在正堂里转了一圈儿,看着小姑家里处处都有修补的痕迹,再往外面逛一圈,也看到了修补的痕迹。
    他往厨房门口一逛,就被自家小姑给注意到了,“宇光,不用恁帮忙,赶紧回去坐着。”
    “我就看看”,张宇光靠在门口,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姑,咱家这院儿都是你拾掇的?”
    “那咋可能呢?”云阿婆手里忙活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一边做饭一边有人聊天了,她将锅里的面捞出来过了冷水,接着说道,“春上咱们果园组织的活动,给村里头像我这样的老人家院子里都搭了架子修了菜园子,这院子里的花.凉床都是他们安排的。哦,这都是你刚刚见过的小鱼组织嘞!”
    “哦?”张宇光有些惊讶,“那咱村现在这么漂亮,也都是那个小姑娘的功劳?”
    “那是!”云阿婆一脸骄傲,端着两碗面出来,“走,咱们回屋,边吃我边跟你说。”
    张宇光赶紧将两碗面接了过来,“小姑我来我来。”
    云阿婆做的是两碗清汤面,只不过每碗碗底都窝了两个煎鸡蛋还有一根煎过的火腿肠,还在里面加了一把新鲜的小青菜。
    “小姑...”,张宇光感觉小姑把自己是当小孩子看了,可捞起面吃了一口后眼睛又有点湿润,感觉自己吃到了儿时的味道。
    云阿婆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吃饭,又跑去厨房里端出来了一两碟泡菜,“来,宇光,小芹,尝尝我做的泡菜。”
    “真好吃”,张宇光咬了一口微微带着酸辣的泡菜,趁着媳妇和小姑不注意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好吃,跟老爹...”
    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老爹之前也喜欢在家里面腌泡菜,晒干菜,每年还给姐姐家还有自己家送过来不少。
    “……”云阿婆见着侄子这个样,就知道他是想起自家大哥了,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说道,“恁俩来的还真是时候,明儿村子里头办宴席,咱们能去好好吃一顿。你们早点起来,我带你们去后山看看咱们这儿的果园,最近花儿也开了,到时候让小渝给咱们好好拍几张相片!”
    “山上还有花呢?”,白沛芹好奇地搭腔道,“我看咱们这村里也种了不少花,这也都是小秦种的么?”
    “没错,这都是小渝安排的,等明天你们去了就知道了,真是美得很!”云阿婆答了一句,又拍拍脑门站了起来,“哎哟哎哟看看,真是老糊涂了,你们吃,你们吃着,我去给你们收拾床铺去。”
    和白沛芹想象得不太一样,小姑家的客房也收拾得很干净,铺的床褥都是新的,被子也带着淡淡的太阳香气。据她说这是去年冬天时候村子里统一采购发的福利,她没舍得盖,前两天才拿出去晒过,让他们放心。
    这一夜,夜风将月季的清香送了进来,白沛芹的梦里也开满了美丽的鲜花。
    “真美...”,白沛芹在第二日清晨看到了后山的花,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上山路旁的蔷薇,综合楼旁的蔷薇墙全都开了,一墙一墙粉嫩的蔷薇像是一团团粉色的云,招惹来了不少□□彩蝶。
    “美吧?”云阿婆背着手,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一路回应着不少年轻人的招呼。
    张宇光四下看了看,指着综合楼对面的库房说道,“小姑,那是什么?”
    “哦,那是...那是啥冷库?”云阿婆也不是很确定,瞧见姚兰兰蹦着跳着往综合楼这边走,便扯住了她,“来,兰兰,给你宇光叔介绍介绍咱们果园。”
    姚兰兰才从沪城回来,没睡多久,可这事儿她却做得多了,立马条件反射地站直了,伸手介绍道,“这边呢,是我们火星果园的综合楼,综合.财务.电商都在这里,一楼还有学生教学楼,对面是咱们的微控冷库,里面装的是附近五村种植基地还有咱们果园的生鲜。”
    “哦对了,很快我们就要在王庄也建一个这样的冷库”,姚兰兰兴奋得脑后的辫子都在甩动,“半山那里,红房子那处就是我们的火星果园,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有桃熏草莓还有青霞紫霞葡萄,都是好东西!”
    白沛芹有些吃惊,“桃熏?青霞紫霞葡萄都是你们这里的?”
    她家里的小女儿去年买过桃熏草莓,家里老人小孩都很喜欢,而青霞紫霞的名头她也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都是这里出产的。
    张宇光却有些迷茫,他常年在基地训练,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些名头,听到她们聊得有来有往,便轻声问自己媳妇,“这都是什么?”
    白沛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是吃的,你又不讲究,就是去年小星买回来的草莓,你不是说很好吃么?”
    桃熏再有滋味,也就得了张宇光一句好吃,可他对馒头咸菜鸡腿也都是一样的评价,这一句好吃也就无所谓了。
    张宇光呵呵笑了两声,手往前一挥,“走,咱们上去看看,小姑不是说上面更美么?”
    “没错”,姚兰兰点了点头,“你们等等我,我去拿个相机,帮你们拍拍照,山上特别适合拍照的。”
    “好娃娃”,云阿婆见姚兰兰这么乖,觉得自己有面子得很,笑得就更开怀了。
    张宇光他们在山脚下等了一会儿,过来的却是秦小渝,“阿婆,兰兰他们去开总结会了,我帮你们拍照。”
    “也行”,云阿婆见到秦小渝就立马变心了,“中中,小鱼你拍照技术还好一些,走,咱们上山!”
    火星果园的颜值是不容置疑的,成片成片的月季花汇聚成了花海,而花海里立着的各种由月季花藤组成的装饰更是让人惊艳。
    “这是花伞,这是凉亭?还有这个是什么?”白沛芹目不暇接,鼻端飘着浓郁的花香,眼前遍是由各色月季花组成的各式各样的花墙装饰,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还招呼张宇光和小姑过来拍照。
    秦小渝领着他们在果园里逛了一圈,拍了不少相片,瞧着云阿婆高兴的样子也觉得很开心。
    张宇光对果园里的各种作物更感兴趣,一直在秦小渝身边问东问西,秦小渝有些问题也回答不上来,便就将吴易喊了过来。
    他们俩在旁边聊得很开心,秦小渝就跑去给云阿婆和白沛芹继续拍照,她等到那两人聊完了,才过去找到了张宇光。
    “张...”秦小渝有些害羞,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人不仅是云阿婆的侄子,还是一位优秀的宇航员。
    张宇光其实对秦小渝也很好奇,“叫我一声叔吧,小姑说你就像是她的孙女儿,我也就把你当侄女看了,中不?”
    秦小渝没想到他为人倒是很和蔼,便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叔。“宇光叔,是这样的。我知道你现在是在休假,不过咱们村子里的小娃们还有果园的年轻人们,对您都很好奇,您看要是方便的话...”
    “哎哟”,张宇光苦笑道,“这不会是让我做报告吧?我这也没去过几次太空,做的报告倒是比上天的次数多,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是不是”,秦小渝赶忙摆手,“您去随便说点啥就好了。我就想着,要是能得到些您的经验,也能帮娃娃们开开眼界,让他们知道头上还有星辰大海,让他们更有学习动力。”
    “现在村子里还有娃娃没有学上么?”
    “那倒不是”,秦小渝带着他往果园边上走,一指综合楼,“咱们这儿交通不便,最近的学校也在王庄,有条件能送过去都送过去了,还有一些家里面实在离不开的,都在综合楼接受视频教育,还有从咱们村里出去的小珍批改作业。他们都是好孩子,等到十村公路修好了,我就把他们都送去王庄的学校!”
    十村公路应该今年秋冬就能修好,到时候秦小渝会安排两辆校车,将这一路孩子都接送到王庄的学校,让他们都能有学上,也能享受家庭的温暖。
    张宇光仔细听了她的计划,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欣然应道,“我会在这里待四五天,你来安排吧!”
    “真的么?太好了!”秦小渝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算了算日子说道,“那就后天上午吧,我让人往王庄带信儿,让孩子们都回来,他们肯定不想错过您的演讲!”
    这两天,张宇光都在各处感受到了老家的变化,他还去小树林里试了试秦小渝给孩子们做的各种游乐设施,甚至还跟老村长他们打了一场篮球,也在门口吃到了新鲜的卤肉,感慨颇深。
    可当他站在综合楼的阶梯教室讲台前,看着下方一双双明亮好奇的眼睛,才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里的变化,这是从内到外的改变,是仍然老旧的瓦房和有些破败的乡村都无法掩饰地改变——这里的年轻人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 终于写到张宇光了!
    还记得他么?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张宇光对每一次报告都看得很重, 他在跟小秦约定好之后,第二天就在家里准备了。
    白沛芹有些不满,这一次是探亲也是休息, 还想拉着他去逛集呢, “你都做了那么多次报告了, 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在老乡们面前还要准备更多啊?”
    张宇光没有说话, 云阿婆却是心疼自己的侄子, 拉住了侄媳妇, “好喽好喽, 让余光在家休息休息, 咱们去赶大集, 小姑给你买好吃的!”
    白沛芹他们来得很巧,今天是大月集,晚上火星村还要给从展会归来的小年轻们开接风宴,村子里不少人都要去赶大集,云阿婆也带着侄媳妇坐着骡车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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