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星在京都工作多年,点的都是夏季适宜的菜式。
    清蒸驴肉、板栗金塔肉、芫爆肚丝、爆炒腰花、炒合菜……京都菜多是宫廷菜式,色香味俱全,就连一盆简单的炒合菜也是韭黄、肉丝、粉丝、豆芽、鸡蛋丝合炒,有黄有绿有红,好看得很。配上薄如蝉翼的春卷皮一起吃,清爽可口。
    陶南风和陶守信不会做饭,因此都不挑食,平时有什么吃什么,食堂一样吃得很高兴。这一回忙碌了一天,正饿得慌,卷了几张春卷皮之后,又吃了两大碗米饭方才停下筷子。
    范至诚嘴刁,不吃香菜不吃葱,皱着眉毛在芫爆肚丝里挑几根肚丝吃。倒是清蒸驴肉、板栗金塔肉多吃了几口。
    吃完了每人一碗八宝茶,在茶叶里加上枸杞、桂圆、葡萄干、核桃仁、芝麻、红枣、冰糖,开水冲泡,冰糖慢慢化开,茶气扑鼻、香甜可口。
    四个人边说边聊,忽然听到雅间里传来一阵争吵。
    “这地儿是我们预订的,你们凭什么占着?”
    “先到先得,你说提前预订哪个知道?我们都点菜开始吃了,你想让我们挪窝?”
    “不是我吹牛,今天我请的贵客你们可得罪不起。趁着他们还没有来,列位挪挪脚,到外面散席坐着吧。”
    “唉哟,吓我们呐?你们怎么不去散席?那里座位多得很。”
    西城饭店是老牌饭店,京都菜做得十分地道,不少都会从老远的地方过来。饭店有六处雅间,装修得富丽堂皇,熟悉这里的老食客都会提前预订。
    陶守信提醒了一句:“非礼勿视。”
    陶南风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再关注。
    可是接下来从雅间在一群人身后点头哈腰走出来的人,却让范至诚哆嗦了一下。
    陶南风警觉抬头,正对上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中年男子,她眼眸一深。阮学真,他怎么在这里了?
    阮学真带着一个打扮时髦艳丽的女郎,似乎是准备在雅间请客。与里面的食客发生争执,最后用钱摆平,请原来坐在雅间里的人挪到外面大厅里吃饭。
    朱红星看到阮学真,聪明地没有上前搭话,只是对陶守信道:“这位是京都大学建筑系阮教授,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认得?”
    陶守信冷着脸道:“今天中午看现场的时候遇上了,听说他们学校成立了设计研究院,阮教授任的是设计院院长一职。”
    朱红星介绍道:“是的,上次我就和您说过,我们建筑工程局邀请了京都大学参加投标,阮教授同意参加。京都大学的牌子好啊,阮教授也关系多,设计任务接得多得不得了。”
    陶守信眉头微皱,直言相告:“这个人品性不行,我在现场和他有了争执,估计很难做朋友。”
    朱红星一听如遇知音,猛灌下一口茶,压低声音道:“我也不喜欢这个人,眼神太过活络,一肚子的心机,不好打交道。今天我看他是想请领导吃饭,难道还想再活动活动往上爬一爬?”
    陶守信哼了一声:“管他呢,他请客那是他的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朱红星觉得陶教授很对脾气,笑着说:“对对对,正是这个道理。喝茶喝好了没?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我陪你们去看看体育场的夜景。”
    陶南风站起身:“好,正好活动活动。”
    四个人走到门口,阮学真忽然带着艳丽女郎匆匆从身后跑过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撞到陶守信。
    陶南风听到风声,反应迅速将父亲将身后一拉。眼睛余光扫到是阮学真,伸出脚轻轻一带……
    扑通一声,阮学真被绊了一跤,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到陶南风,破口大骂:“又是你这个女流氓!一天到晚打架生事,没看到人呐?”
    女郎忙将阮学真扶住,斜着眼睛看向陶南风,波浪头、大耳环,薄嘴唇刷着鲜艳口红,动作幅度看着有些招摇。
    “你眼睛瞎了?嘴巴哑了?把我们教授撞倒了也不知道道歉吗?”
    陶南风觉得有些好笑,这真是躲都躲不过的冤家。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愿意惹事,横跨一步,将父亲和范至诚挡在身后,冷静地解释了一句:“我在前面走,你们从后面莽莽撞撞跑过来,自己没站稳可不能怪我。”
    阮学真今天被陶南风在后背拍过一巴掌之后,一直觉得胸口发闷,恨她恨得牙痒痒。
    今天再见到她,恶向胆边生。想着反正是在外面,又没有同事学生围观,不必维持什么老师的尊严,站稳脚之后骂道:“你伸出脚把我绊倒,还在这里振振有辞,一点女人的贤良淑德都没有!你爸教育不好你,我来帮他教育教育!”
    说完,他斜着眼睛对站在门口迎宾的保安吼道:“看到没有?这个女流氓寻衅滋事,赶紧把她抓起来扭送派出所去。”
    朱红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学真与建筑工程局打交道的机会不少,朱红星以前见到阮学真时他斯文有礼、谈笑风生,与高校教授的身份非常符合。没想到今天见到的阮学真站在饭店门口一脸的气急败坏,张嘴就骂陶南风是女流氓,完全变成了一个社会混混模样。
    这人是个两面派吗?太可怕了。
    旁人听到这一份热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到没,这个男的就是和我们抢雅间的人,先前硬气得很说他请的客人我们得罪不起,非让我们挪地儿。我们哥几个怕他?拍桌子骂了几句他就怂了,拿了一百块钱出来。看在钱的份上,哥们儿不跟他计较,欸……换到散席来了,一样吃!”
    “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估计是看人家姑娘是外地来的,好欺负呗。”
    “明明是他自己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人,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可真是丢咱京都人的脸!”
    朱红星气得脸都红了,走到阮学真面前:“阮教授,你与陶教授他们相互既然认得,又何必咄咄逼人?大家各退一步,各走各的道,不好吗?”
    阮学真斜了陶南风一眼,嗤笑道:“谁认得他们?我可没有这个福气认得这样的人!”
    陶南风虽然力气大,但现在是在饭店产生纠纷,她若敢动手,阮学真就马上报警,把这个“女流氓”的罪名在她头上落实了。
    陶南风看在着阮学真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感觉手有点痒,双手交叉,转了转手腕,眼中闪过一道锐光。
    这人还真是不长记性啊。
    陶南风正想反击,陶守信与准备驳斥,没料到阮学真眼睛余光一瞟,整理着装,冷哼一声:“我的贵客来了,懒得和你们一般见识!”
    说时迟那时快,冷脸瞬间变成笑脸,阮学真匆匆跑开。
    夜色里、灯光下,悠闲走来五个人。
    领头的白衬衫、绿军裤、黑皮鞋,长身玉立、俊秀眉眼间有一分跳脱睥睨之态,衬得旁边四个人全都成了小跟班。
    陶南风抬眼望去,嘴角一弯,原来这就是阮学真今天要宴请的贵客!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肯定猜得到他是谁,嘿嘿。
    第143章 变脸
    看到这个人, 陶南风挽着被阮学真激怒、双手握拳的父亲,微笑安慰:“爸,你别生气, 看看那个人是谁?”
    顺着陶南风的眼神, 陶守信这才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人,不由地惊喜地唤了一声:“苗靖!”
    京都这么大,怎么就遇上了他?
    苗靖与母亲艾荔来农场时陶守信见过他们。他知道苗靖是向北的战友,在农场的时候对向北帮助良多。后来向北结婚、到江城安家,苗靖因为出国都没有参加, 渐渐淡了联系。
    没想到今天能在西城区饭店遇上,真是巧了。
    陶南风与陶守信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安静地看着苗靖大步流星而来。
    阮学真兴奋地迎了上去, 笑容荡漾,嘴里热情地呼唤道:“苗处长,久仰久仰!今天终于把您给请来了……”
    阮学真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完全被无视。
    苗靖的目光从阮学真身上掠过, 定定地落在站在饭店门口的陶南风。
    时间带走许多东西, 却带不走苗靖对陶南风的想念。
    他努力控制着不见陶南风, 但每见一次便多一分欢喜。他知道向北与南风结婚, 知道向北放弃农场场长一职到江城安家、自己开烟厂做销售, 生意越做越好。他从内心里为这对夫妻高兴, 但却一直不敢去江城见他们。
    只怪自己认识陶南风太晚, 只怪喜欢南风的是向北。兄弟妻、不可戏, 这份感情便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夜色灯影下陡然看到陶南风, 苗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看到陶南风身边还站着陶守信, 苗靖确认这是真的。再厉害的幻觉也不可能同时幻想出两个人来, 尤其另外一个人是连向北都害怕的陶守信。
    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刹那同时释放出来, 苗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疾步如飞,与阮学真擦身而过,奔向那道微笑的妙曼身影。
    “陶南风!你怎么来了?”苗靖惊喜跑来,一把握住陶南风的手。
    苗靖的手温暖而干燥,还带着军人独有的力度,这让陶南风有一刹那的晃神,以为是向北来了。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苗靖与向北是不一样的。
    向北沉稳而温厚,苗靖跳脱而热情。
    陶守信在一旁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苗靖忙放开陶南风的手,冲着陶守信鞠了一个躬,恭敬地唤道:“陶教授,您也来了。你们是来北京公干吗?”
    陶守信微笑道:“是啊,我们来北京参加西城区体育馆设计投标,今天刚到,晚上是工程局的朱高工请我们吃饭。”
    他介绍完朱红星、范至诚之后,再来介绍苗靖。
    “这位是苗靖,我女婿的战友,现在……”他看一眼苗靖,询问道,“听说你出国培训了一段时间,现在还在工业部上班吗?”
    苗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现在换到城建总局的监察办公室。刚才你们说的这个西城区体育馆的设计投标我听局里人提过,需要帮忙吗?”
    陶南风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做你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事,不需要帮忙。”
    陶守信也拒绝了苗靖的帮助:“凭实力竞争,环境公平就好。”
    苗靖知道陶守信与陶南风都是正直的人,哈哈一笑:“好好好,听你们的。既然你们来了京都,怎么也得让我来尽一尽地方之谊。你们吃完饭了?那我请你们去咖啡厅坐坐,感受一下西洋情调。”
    苗靖感觉一切美得不像是真实的。
    ——陶南风就在眼前,向北不在她身边,他可以带她走进自己的世界,感受这京都的繁华。他并不想夺□□,他只是想圆一圆自己曾经的梦,带着陶南风在京都的街头走一走,和她讲讲自己的故事。
    苗靖与陶南风言笑晏晏,站在他们身后的阮学真则呆若木鸡。
    苗靖同行的人里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到阮学真身边,感叹了一句:“好不容易替你约他出来,怎么就在这饭店碰到他熟人呢,唉!巧……也不巧。”
    说话的人是阮学真校友、古茂恺,与苗靖是同事,都在城建总局工作,平时与苗靖关系还算不错,这回受阮学真所托牵线搭桥,没想到苗靖一听说是京都大学建筑系教授,竟然欣然赴约。
    现在看苗靖的模样,是遇到旧友、故交,那神情、那欢喜完全发自心底,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古茂恺觉得今天的饭局估计是作废了,这半道上却遇到其他人,还真是不巧。
    另几个陪客难得看到苗靖对人如此热情,凑过来说悄悄话。
    “苗处背景深厚,祖孙三代都是在战争中出生入死的主,上达天听。他平时为人高傲,不太好说话。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这么……额,欢喜,这漂亮女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眼生得很。刚才好像看到阮教授在和他们说话,莫非是熟人?引荐引荐?”
    阮学真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只是认得,不熟。他们是从江城建筑大学来的,准备参加体育馆项目的设计投标。”
    一听说对方来自大学校园,古茂恺笑着说:“哦,原来如此。苗处虽说脾气不大好,但对读书人非常尊重。”
    另外几个附和了几句之后忽然发现了一直站在陶守信身后的朱红星,指着他叫了起来:“咦?你们看!有一个好像是工程局的朱红星高工。”
    看到有熟人,古茂恺与另外三位朋友都高兴起来。
    “能和苗靖的朋友一起在饭店门口出现,说明朱高工和他们交情不错。咱们过两天请他吃饭喝茶,早点建立一下情感。”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还是梁兄你脑子活。江城建筑大学的人我们没办法结识,朱红星总是能”
    听到古茂恺几个人的对话,阮学真一颗心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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