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案牍前的奏章不禁怒急道:“此等神棍,直接诛杀就是,还要禀告于朕,这是当朕太过清闲?”
    底下官员闻声皆都不敢言语,陆绻也垂着头不讲话。
    高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模样,浑都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却是不肯放过他,开口问道:“老二!你可知道!”
    高朝被点名,仍然一副懒散模样,撇了撇嘴角道:“近来儿臣都在殿中思过,并不知外头生了何事。”
    此话一落,在场人神色都是各异,有惊愕二皇子如今毫不收敛的,也有气愤他破罐子破摔的,自也有毫不关心的。
    皇帝被噎得无话可说,让他在府中思过的事,自也是自己亲口说的,此刻若是反驳,那倒是真成了刁难了。
    他神色一沉厉声问道:“到底有谁知道!这样大的事,我朝中白余官员竟都不知晓那人的底细?难不成你们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皇帝震怒,在场人都是缩着脑袋不言语。
    只是此刻忽有一人站了出来,那人正是前段时日被贬的李丹。
    他叩首上前,态度诚诚道:“微臣知晓一二。”
    他一出来,高朝微微蹙眉,眼里好似有诸多不满。
    此刻有人说话,也不拘是谁了,皇帝大掌一挥道:“你说!”
    李丹跪倒在地高声道:“那人是一直在庙中修行,偶不时会有预言,微臣只听说过一二,一是前些日子战事起时他就曾断言,二则是……则是……”
    皇帝忙问:“什么!”
    李丹舔了舔唇道:“那人自称知我朝龙脉何处!”
    “大胆!”皇帝猛然拍响了桌面,猝然而起,惊得在场官员都忙跪倒在地。
    “竟改猜度我朝国事!这人!陆绻!”皇帝忽高声喊道。
    陆绻闻声上前道:“臣在。”
    皇帝挥袖道:“朕给你功夫将人寻来,我倒是要瞧瞧,好好问问他,我朝国脉在哪!”
    陆绻并无太多意异议,点头应是。
    此刻却有官员上前,正是钦天监主簿谢怀,他上前道:“圣上,微臣有话想禀!”
    皇帝本都遇要挥散官员了,闻声眸光一凝,又坐了回去,他对这谢怀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是钦天监,但凡星象要使事都未出过错;可见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你说!”皇帝道。
    谢怀上前一步道:“微臣听方才李大人多言,略有些感触,那人竟能筹算出战事,可见多少会些星象之事的,故而微臣想请命与陆大人一起,恰能乘此机会鉴他的真伪。”
    皇帝不禁有些意外,谢怀一贯淡薄,只对星象关心,钦天监一职与旁的官不同,非科举选拔而出,是故也不允致仕,更不允动迁,子孙也只能研习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是自朝起便至朝落,算得上是世袭,是故谢家满门,皆都只一门心思沿学此事,谢怀祖辈出过奇才,曾断疫症也预旱灾,就连谢怀也精断过前些日子的战事,这样不关心旁事的谢怀,竟忽有此举,皇帝怎能不意外。
    皇帝抿唇道:“不过是寻常神棍而已,你不必费心。”
    谢怀却是摇了摇头道:“微臣有必要去的缘由,还请圣上应允。”
    他都如此说了,且神色很是认真,皇帝也不免认真了几分,须臾眯了眯眼睛道:“那好,你可随着一道儿。”
    谢怀勾唇,似颇为满意,点头应道:“谢圣上。”
    谢怀走到陆绻身侧道:“陆大人,请吧。”
    陆绻眯了眯眼眸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下了朝,李丹忙要离去,便被戚禅和拦住。
    他蹲下脚步问:“戚大人有事?”
    戚禅和嘴角微微勾起道:“几日不见,李大人如今怎这样生份。”
    戚禅和不提,李丹道也不至黑脸,他冷笑一声道:“戚大人什么话,哪里是李某生份,是戚大人官职高重,我李某人高攀不上才是。”
    自打上回被牵连后,李丹便犹如弃子一般无人管顾,多少回求见高朝都被挡了回来,只是让他耐心等待,笑话,耐心等待,他要等到何时去?直到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二皇子是靠不得了。
    戚禅和闻声面上的笑意变淡了许多,挑眉道:“是二殿下想见你,李大人,走吧。”
    李丹往后站了一步,拉开了两人距离,声音略高道:“二殿下寻我何事?”
    戚禅和看了眼四周,见众人纷纷侧目看来,他不免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做甚?之前不是一直想见殿下?如今带你去见,你怎不识好歹?”
    李丹眯了眯眼睛道:“实在不必,我知晓二殿下事忙,便不打扰二殿下功夫,戚大人可还有旁的事?若是没有。那我可先告辞了!”
    戚禅和压着脾性道:“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那神棍的事,自事发起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你竟知晓他底细,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丹觉得可笑,当真是用得着他时朝前,不用他时朝后,这嘴脸当真是叫人恶心。
    “自然!”他挺直胸膛道。
    戚禅和见状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道:“很好!我便早说李大人机敏,这秘事确凿对殿下有帮助,那李大人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丹只是但笑不语道:“当真?”
    见李丹当真信他,戚禅和面上的笑意几乎压不住了道:“自然!你自有事不能回禀殿下,那我代劳替你跑一趟就是了,不知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李丹似笑非笑道:“戚大人谬赞了,还能查到什么,自然是回禀圣上的那些,怎么,是二殿下没听见?还是戚大人没听见?还是以为,能比圣上知道得更多?”
    戚禅和意识到自己被戏耍,脸色蓦然就僵了,李丹却无甚所谓,只觉得近来受的委屈,此刻都一并消了,实在是太解气了,临走时还不忘道:“劳烦你给二殿下带句话,眼下李丹觉得一切甚好,也不必二殿下费心惦记了,不招惹我,我自也不会去招惹殿下,你知道的,李某的嘴,一贯算不得多严实,有些事,若是不小心走漏出去,我李丹倒是死不足惜,就是不知道戚大人与殿下,可要紧。”
    说罢便扬长而去。
    戚禅和一双眸子漆黑的盯着他,宽袖下的水紧握成拳,走得近些方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低吼:“李丹!”
    没能问出话,戚禅和便无法与高朝交代,果不其然,刚进殿内,便见高朝一副阴沉模样。
    见戚禅和来,他猛然站起身来问:“如何!”
    戚禅和摇了摇头,将方才的事详尽说了,高朝不可置信道:“他当真如此!”
    戚禅和很恨道:“殿下该亲眼看看他那副嚣张嘴脸。”
    高朝眯了眯眼睛道:“蠢货!果真就是蠢货,以为如此本殿就拿他没法子了!想他死,可以有很多办法!”
    戚禅和却是道:“殿下,你可觉得蹊跷?李丹好似是提前知道那事,我总觉得,这事故意而为之。”
    高朝却浑然不放在心上道:“李丹什么心性你还不了解?但凡有那个心性,怎可能到如此田地,连威胁本殿这样的事都做得出,可见是蠢钝如猪。”
    “可是……”戚禅和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要防备些,顿了顿猜测道:“这事会不会与唐家有关?”
    高朝闻声深思一瞬,须臾便是一副轻松模样道:“唐家?如今唐家人焦头烂额,唯一能用得上的孟鹤之,此刻许是不知道在哪发疯,他唐家人哪里有这个功夫跟李丹串通,再者,李丹虽蠢钝,但不至这点眼力都瞧不出来。”
    高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戚禅和也再无力反驳。
    高朝道:“既如此,你就多费心盯着些,本殿倒是要瞧瞧,那神棍是打的什么主意。”
    戚禅和点了点头,正要退下,忽见王制急匆匆上前道:“殿下!李公公到了!”
    李幕?
    两人闻声对视一眼,便让王制将人请进来。
    李幕一进屋便忙不迭跪下,面上的笑几乎掩盖不住,他道:“殿下,李幕幸不辱命!终于得手了!”
    高朝闻声一惊,猛然站起身来问道:“当真!”
    李幕这厮,半年前算是被高朝弃掉了,安插在皇帝身边这么久,却什么都查不到,他几次动念头除了他换旁人,只是近来他为唐缇的事费心费神,并未来得及除他,却没想到,竟在此刻给他惊喜。
    高朝不免又下心中给唐缇记下一功,果真是他的福将,便是不在身边,也能让帮衬到他。
    李幕哪里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他点了点头道:“自然!”
    说着便忙从怀里掏出枚信封道:“今日黄诽跟着陆绻一同出了宫,是故这要信,圣上写了一时间便未来得及处置,奴婢恰趁着此机会将信件偷来,殿下快瞧了奴婢还要送回去!还是快些的好!”
    李幕心惊胆颤提醒道。
    戚禅和闻声蹙眉,他不曾听闻,皇帝派黄诽跟着一块拿人,莫不是圣上又出了旁的命令?
    高朝此刻却顾不了这些,忙接过信件,只是拆封时,还不忘转身看向李幕问:“你可瞧了?”
    李幕心咯噔一下,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自偷了信,奴婢便片刻不敢耽搁送来!并未敢拆封!”
    高朝眯了眯眼,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只是背过身走到窗台下拆开了信件……
    第95章
    戚禅和挡在李幕跟前,见他眉梢微抬,想要窥探一二,眸子一利,似鹰一般锋利的目光直吓得李幕又垂下脑袋。
    “哐当!”一声,他们只听身后一声想响动,他们循声看去,透过薄薄的帷幔便见高朝一只手紧紧地攥那信,一只手竭力竭力地撑着,眼底的歇斯底里便是他们离得远,都察觉得一清二楚。
    而后便见高朝似失心疯一般桀桀直笑,似鬼魅寒入人心。
    “殿下!”戚禅和察觉不妙,给王制使了个眼色,忙撩开半散的帷幔进了书房。
    李幕抬起一只眼,便被身前身影挡着,是王制。
    他抿了抿唇,朝着王制讨好的笑了笑,正遗憾什么都没瞧见,又听见高朝的咆哮声:“藏的真深!真深啊!原来父皇看上的从来不是老四!”
    李幕心下一惊,王制提醒道:“李公公,有些事听了是要掉脑袋的。”
    李幕眼里闪过惊恐,他险些忘了高朝杀人如麻的个性,忙捂住自己耳朵躲到一旁,生怕再听到什么。
    只是虽如此,但心中已然疑寇丛生,余光里瞥见屋子里晃荡的人影。
    圣上不是属意四皇子?那能是谁?
    圣上子嗣也就二皇子,四皇子聪慧沉稳,是可堪大任的苗子,莫不是圣上瞧上了旁的皇子,他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平日里怎不知多注意些。
    他眸光忽一转,里面都是精光细细。
    书房里的戚禅和安抚着高朝,不明白他其中意思,侧目去看了一眼,只粗粗看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殿下!邹沢是……”那话他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好似凭空出现个巨掌遏制住了他的脖子,此刻连呼吸都重了好几分。
    高朝眸光一利看向戚禅和。
    他又觉得可笑,筹谋多年,原到头来连对手都错了,除了老四,反倒算是给旁人做了嫁衣。
    他手紧了紧,目空一切吩咐道:“去查!给本殿查清楚!”
    戚禅和领命,眼里有些复杂问道:“殿下,若当真是……咱该如何?”他顿了顿又道:“邹沢比之四皇子要难对付的多。”
    武将最是机敏,生人不易近身,他眯了眯眼睛已经有了打算。
    高朝看向他道:“真的………”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回:“人在战场,总会出些意外,输赢乃兵家常事,回不来,再常见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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