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亭,伴君如伴虎,你的性子不太适合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根本不是赵亦时的对手。”
    谢知非看着他:“多想想季家吧!”
    裴笑:“……”
    “裴明亭,我不劝你,但有一个事实必须说给你听。”
    晏三合也看着他。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会消失,只会长成参天大树。你对他有用时,一切都好说;一旦没了用处,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想。”
    裴笑:“……”
    沉默良久,裴笑哭丧着脸道:“我怕连累我爹娘。”
    晏三合摇头:“恰恰相反,你远远的离开他们,才不会连累,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第一次选择了留下,在他眼里,就意味着你在谢知非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晏三合的声音说不出的冷静。
    “你第二次选择离开,在他看来,你是怕他对你下手,所以才不得不抛父弃母。他必定会看在你的份上,对裴家网家一面。
    说不定等他有一天坐上皇位,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可说话,可交心的人,还会怀念你们从前在一起的岁月,从而厚待你裴家。”
    裴笑目光一转,看着谢知非,突然问道:“那谢家怎么办?”
    谢知非被这一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担心谢家?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像是突然掉进了热水里,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暖和了起来。
    这世上有口蜜腹剑的人,也有嘴硬心软的人;
    有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有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人;
    有像赵亦时这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人,也有像明亭这样单纯炙热,一心只盼着你好的人。
    所以,老天爷对他很公平。
    让他丢了一条命,又给了他一条命;
    让他遇着一个赵氏,又让他遇着老祖宗、娘和大哥,大嫂;
    赵亦时杀他,明亭帮他;
    他还难过什么?
    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时,只听晏三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家如果我没有料错,也不会有事,毕竟谢道之是为了保全他而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会善待谢家。”
    晏三合指指谢知非:“他在,反而也会坏事。”
    “那还犹豫什么?”
    谢知非手掌落在晏三合的头上,轻轻揉了揉,“想办法离开京城,找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
    晏三合抬起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谢知非下巴冲裴笑抬了抬,“他一来,我就什么都好了。”
    裴笑下意识问:“我有那么重要?”
    “有!”
    “有!”
    “有!”
    裴笑看着面前三张脸,突然想到朱远墨帮他们算的三个都是大凶的卦。
    罢罢罢!
    还是李大侠说得对啊,心在哪里,人就应该在哪里。
    至于爹娘……
    如果自己的离开,能让裴家安全,日后爹娘知道事情真相,应该会夸他一句孝顺吧。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
    裴笑拧着眉:“哪一处地方是他寻不着的?”
    这话问得,边上三人都沉默了。
    还是那句老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能逃到哪里去。
    瞧,都被我问住了吧。
    裴笑:“我有个想法,找朱远墨算一算方位,哪个方位安全,我们就往哪个方位走。”
    谢知非点头:“朱远墨有那个本事,而且能算准。”
    晏三合:“我也有个主意,韩煦家是开镖局的,各州各府都有他们韩家的驿站,在不把韩家扯进来的前提下,咱们看看能不能用上。”
    谢知非又点点头:“这条线很有利用的价值,但要好好策划。”
    李不言:“我觉得慧如师太也能利用利用,谁会为难一个老尼姑呢?”
    谢知非不点头了,目光看向晏三合。
    晏三合淡淡一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最难的心魔我们都解开了,四九城困不住我们,他赵亦时也困不住我们。”
    谢知非:“一步都不能走错。”
    裴笑:“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摸不清头脑。”
    李不言:“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商量透,还得做备案。”
    “最主要的……”
    晏三合轻轻吐出四个字:“齐心协力。”
    第943章 散开
    太康元年的中秋,如期而至。
    辰时二刻,从别院的角门一前一后,驶出三辆马车。
    一辆是朱府的马车。
    车夫跟了朱府大爷多年,是个壮实的中年汉子;
    一辆是季府的马车。
    季府抄了家,肉眼可见的落魄起来,马车比不上从前的豪华,瞧着简易了许多。
    一辆是别院的马车,驾车的是别院的车夫。
    三辆马车驶出巷子后,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跟哪一辆?
    盯梢的头儿打了个手势,每一辆都跟着一人,不能跟丢。
    一盏茶后,别院走出两个人。
    盯梢的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是谁——
    一个是小裴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黄芪,另一个是韩家堡的新任堡主韩煦。
    黄芪和韩煦翻身上马,一同离开了别院。
    “跟上去!”
    “是!”
    ……
    朱府的马车停在朱府门口,朱远墨从车里走出来。
    朱远墨步履匆匆的进了府里,半个时辰后又步履匆匆的拎着个包袱出来,一头钻进等在角门口的马车。
    车夫一声“驾——”,直奔南城门而去。
    ……
    季府的马车一路往北,出了北城门后,又走了一个时辰,然后在一间普通的房舍前停下。
    季海东跳下来后,转身,伸出手。
    一只白皙的手落在季海东掌心,季海东握住,另一只手轻轻一抄,从车里抱下个女子。
    那女子披了件斗篷,带着面纱,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从身段看,应该是个年轻的姑娘。
    ……
    别院的马车不紧不慢的驶出西城门,在官道上走了半个时辰,拐道往山上去。
    到了半山腰,马车在水月庵门口停下。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跳下马车后,双手从马车里扶出一个老尼。
    小姑娘想跟着老尼进庵门时,被老尼呵斥住,她撇撇嘴后,就在庵门外无聊的等着。
    老尼进去的时间不长,再出来时手上也多了个包袱。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下山,继续往西行。
    ……
    黄芪和韩煦骑马去了京城的韩家驿站。
    下马后,韩煦把缰绳一扔,叫来掌柜和黄芪对接,自己则背着手进了驿站。
    黄芪和掌柜一通攀谈,掌柜命小伙计掏出一张纸,黄芪大拇指沾了点红泥,按上手印。
    随即,掌柜叫来两辆马车,四个伙计,命他们跟着黄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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