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燕王也不打算完全放手,想着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给这群年轻人配上?一些好的兵器和战马才行。
    投掷火雷也不能?少,不过组装好的火雷携带起来却不方便?,路上?若是不小心容易炸,最好还是能?带上?会组装并制作投掷火雷的工匠才好,不如……
    燕王想到此处时,有意无意地瞥了林晔亭一眼。
    林晔亭不明所以,只觉得眼皮子直跳。
    *
    老狐狸们正算计着让猛虎出笼,但“猛虎”此时还不知道,她此时正被?即将?到来的月考折磨得欲生欲死?。
    燕王府后花园内,韩瞻鼎坐在凉亭石凳上?,拿着一本《大旻律》,正在抽查林岁晚背得如何?了。
    林岁晚背着手站在他前?面,磕磕绊绊道:“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兄弟姐妹(?)恩,年十?六以上?,皆斩?”
    韩瞻鼎无奈纠正:“……姐妹不用斩。”
    “哦,那真是太好了!”林岁晚闻言竟然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韩瞻鼎想到父王和赵先生等人的野心,只觉得林岁晚这段背得当真是应景,忍不住也乐了起来。
    看着韩瞻鼎飞扬的凤眼,林岁晚跟着傻笑,耍着赖摆烂道:“韩哥哥,我觉得军器库里火雷还不够,你?再?帮我请半个?月的假吧,咱们得赶紧再?多造一些,外祖父说北狄那个?新单于正憋着坏呢,到时候万一被?北狄攻破了大旻江山,这《大旻律》背来还有什?么用?”
    这话槽点实在太多,哪怕是韩瞻鼎这样宠着她的人,一时也被?气得有些手痒。
    韩瞻鼎将?书册放下,从甜白瓷果盘里摘了颗翡翠珠子似的奶葡萄,塞进了林岁晚嘴里,没好气道:“你?这张嘴还是别闲着才好,没事少说话。”
    林岁晚气恼得很,含住葡萄作势要咬他,见韩瞻鼎半点也不躲,林岁晚又无趣地撇开了脸,只小声嘟囔道:“韩哥哥,我怎么觉着你?越来越像我爹了?我爹都不管我功课好坏,就你?唠叨得很。”
    韩瞻鼎正回味着指尖的柔软触感,闻言又是一阵好气,笑骂道:“我要是不管你?功课,到时候某人月考垫了底,可别又跑到我面前?来撇着嘴丧气。”
    林岁晚眨了眨眼,撇着嘴丧气道:“韩哥哥,我这回可是来工坊里给你?帮忙才耽误了功课的,你?再?帮我请半月,不,请五日的假,好歹把月考给躲过去啊,我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临时抱佛脚都抱不起来的。”
    韩瞻鼎被?她求得险些就要动摇时,姜王妃带着人从花间小道里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老三,你?欺负晚晚了?”
    姜王妃穿着一袭清蓝色团花裙装,碧色腰带上?缀着翠玉珍珠,银丝镶边的裙摆如浪一般,若有似无地扫着满地缤纷,当真如神仙妃子一般。
    若将?美人比作花,那姜王妃绝对是藏在宽大绿叶间的一串铃兰,即便?已经到了为人祖母的年纪,但那言语谈笑之间,却还透着极致的活泼与可爱。
    姜王妃亲手端着两碗樱桃蜜冰沙,招呼林岁晚和韩瞻鼎一起吃,她自个?就坐在两人旁边守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瞧瞧那个?,就跟打量要出栏的猪崽似的,笑得满含深意。
    燕王府里有个?大冰窖,还有一个?小冰窖。
    大冰窖里的冰是冬日里从湖泊河流里采的,只能?用来纳凉。
    小冰窖里的冰则是特意派人去深山寒潭里运出来的,夏日用来做冷饮冰盏最好。
    用铁刨子细细从冰砖上?刨下一层雪花,堆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碗里,上?边盖上?一层划成小块的杏仁奶冻,再?淋上?蜂蜜和樱桃一起熬制而成的果酱,加上?两勺蜜豆、两勺花生碎、两勺去了核的新鲜樱桃肉,最后点上?两片鲜嫩的薄荷叶。
    韩瞻鼎知道林岁晚不爱嚼薄荷,还不等林岁晚将?琉璃碗接到手里,他便?先用小银勺子,将?林岁晚碗里的薄荷叶舀出来自己吃了。
    姜王妃在一边瞧得目光发亮,跟身边的心腹麽麽交换了一个?“我说吧,我就说吧!”的兴奋眼神。
    那心腹麽麽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家主子收敛一些。
    姜王妃轻咳一声,拿起韩瞻鼎放下的书册,问道:“晚晚这是在温习功课呢?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老三啊,这小子像他爹,脑子聪明,学东西快,心眼也多。”
    韩瞻鼎:“……”您这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林岁晚听了这话,竟是赞同?道:“确实,韩哥哥整天忙得不见人,可却没有一科的功课是落下的,不像我,记性不好,就只背前?两页《大旻律》,却还总是记不住。”
    林岁晚是真的有些自卑了,身边的好友都是学霸,甚至还有赵华维那样过目不忘的学神,林岁晚当然也不笨,可这记忆力却实在是有些拉跨!
    姜王妃见此忙宽慰道:“没事、没事,记不住就记不住呗,晚晚能?制出那么厉害的火器,本就已经强过无数人了,你?和老三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处,正好互补,简直太般,呃,不,是太合适当好朋友了。”
    韩瞻鼎目光幽幽地看了自家亲娘一眼,无声做着口型“您、别、说、了!”
    姜王妃不给自家儿子半个?眼神,仍旧自顾自瞧着林岁晚暗自满意。
    林岁晚不紧不慢地吃掉了大半碗的樱桃蜜冰沙,听了姜王妃这话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味。
    她皱着眉头,面上?很是纠结。
    姜王妃见此吓了一跳,心想莫不是自己话说得太过了,让人家小姑娘难为情了。
    林岁晚不赞同?道:“王妃娘娘。”
    姜王妃小心翼翼道:“哎,怎,怎么了?”
    林岁晚极其?认真道:“韩哥哥整日里絮絮叨叨,还爱管东管西,明明是他自个?喜欢端着,却老怨别人太客气,这些确实都是他的短处,……可我有什?么短处呢?”
    林岁晚觉得自己心态平稳,淡泊名利,热爱生活,重情重义,不迷惘于富贵荣华,不执着于成绩高低,她都快活成出世的高人了,没道理还有短处啊!
    “噗,咳咳!”韩瞻鼎一口冰沙险些喷了出来。
    他赶紧放下琉璃碗,用青色帕子掩着嘴角,边咳边笑,状似疯癫。
    姜王妃也是一脸服气,看着眼前?剔透晶莹的玉人,心说果然般配啊,这迷之自信的模样,竟然也跟自家老三是一样的德性呢。
    韩瞻鼎还未咳好,前?院管事就跑来请人了,说是王爷传三公子和林姑娘去议事堂。
    姜王妃也不留人,催着两个?小的赶紧过去。
    姜王妃看着两人并肩走远,一起路过一株海棠花树时,自家那臭小子赶在林家丫头头发被?勾住之前?,就眼疾手快地先将?挡路的花枝给拨开了。
    姜王妃喃喃自语道:“老三可真像他爹,小小年纪就知道将?人给扒拉到自个?领地里,守着蹲着看着人长?大,潜移默化地引导着,就可着他自个?的心意喜好来养。”
    心腹麽麽闻言调侃道:“娘娘是过来人,三公子那些手段也就只能?在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身上?使,却瞒不过您呢。”
    姜王妃的父亲早些年是当世大儒,曾是燕王等皇子们的夫子,姜王妃从小就跟燕王认识。
    姜王妃闻言撇嘴道:“谁还没有不谙世事的时候,瞧着吧,就老三那宠溺劲儿,林家小丫头算是大半个?身子都快入套了。”
    姜王妃起身,沿着花园小道慢慢往回走,她搭着心腹麽麽的手继续吐槽道:“听说刚入书院那会儿,林家小丫头跟老三的关系可算不得是最好的,结果你?再?瞧瞧如今,跟她颇有渊源的蓝小家主和霍家小子,还有她那小舅舅,早就都被?老三给挤没影儿了,那傻丫头啊,竟然还没察觉出不对来呢。”
    心腹麽麽好笑道:“林家姑娘年岁小,奴婢瞧着似是还未开窍呢。”
    姜王妃似同?仇敌忾般道:“等到她开窍就晚了!等到情窦初开时,抬眼一瞧,发现人生这道上?竟然就只剩下那么个?人了,到时候不一起走也得一起走。”
    心腹麽麽自小便?伺候姜王妃,闻言先捂嘴偷笑了一会儿,才又半真半假道:“奴婢瞧着娘娘似乎是在替林姑娘不值呢,要不您抽空给人提个?醒儿?”
    “……”
    姜王妃“噗嗤”笑出声来,一阵好乐后,才嗔道:“我提什?么醒儿?跑去告诉人家姑娘,说我儿子正在以宠溺的方式,一步步霸占你?的人生,你?自个?警醒一些?……有这么当娘的么!”
    再?说了,若是有一个?人从很早的时候便?对你?事事上?心,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姜王妃和心腹麽麽说着小儿子的事情,结果又有丫鬟匆匆来禀告,说是二少夫人思念亲人,想要将?自家表妹接来府上?住些时候。
    姜王妃听了这话险些要翻个?白眼,可当着奴仆面实在有损威严,她硬生生给忍住了,只对着心腹麽麽吐槽道:“老二媳妇这是见老三对林家丫头上?心,替她那表妹着急呢!想接就接吧,我还能?拦着不成,乐意住几日便?住几日,反正老三跟林家丫头估计也要离开平城,回书院去了。”
    姜王妃其?实也不怎么确定两个?小的是否要回书院。
    如今正是节骨眼上?,她也拿不准相公对这两个?小的有什?么安排,自家儿子一贯是被?丈夫给当免费劳力来使唤的,可别人家的小丫头却需要客气一些。
    但晚晚跟一般的小丫头又不一样,一般的小丫头可想不出那么个?危险的玩意儿。
    *
    姜王妃是懂自家丈夫的。
    燕王压榨起儿子来是半点也不心疼,可轮到给别人家的小丫头派遣差使的时候,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燕王说完后,原本想着林岁晚若是不想去,那便?算了,没看林帅脸色硬得都快赶得上?寒铁了么。
    结果林岁晚听完没有半点不乐意不说,竟然还十?分积极,去幽州好啊,去了幽州就不用参加月考了。
    不过幽州可是原身的丧命的地方,林岁晚心里多少也有些打怵,便?又开始呼唤起了糖包子。
    【林岁晚:糖包子,外祖父出主意让弘武馆的学子去幽州占山头,当清除路障的急先锋,让我也跟着去当个?移动的火器库呢!我苟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赶任务进度了!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帮忙给我当参谋啊!】
    糖包子过了许久才回复。
    【糖包子:你?外祖父……,可真特娘的是个?鬼才军师啊!】
    【林岁晚:我外祖父是人才,不是鬼才,他还没死?呢。】
    【糖包子:我那是比喻,你?个?文盲!】
    韩瞻鼎不如林岁晚乐观,犹豫道:“父王,幽州之行带上?一批工匠就好,晚晚还是留在书院吧。”
    燕王还未说什?么,他二哥却先开口嘲笑道:“带上?一批工匠嘴不严不说,行动起来还拖累,你?小子平时不是挺胆大狂妄的么,如今连保护自个?心……,保护一个?小丫头的能?耐都没有了?”
    韩瞻诚这话一出,一屋子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看着两个?小孩儿挤眉弄眼的。
    赵拙言翻了个?白眼,林晔亭黑着脸重重地咳了一声,众人才止住了笑。
    林岁晚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笑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于是便?大声道:“韩哥哥别怕,等到了幽州,咱们也占个?山头,抢两座城池,到时候咱们也封个?王来当当。”
    “……”
    韩瞻鼎看着她自信又嚣张的模样,很是头疼!
    第86章
    林岁晚记忆中的高城除了藏在大青石下的泉眼外, 似乎就再无生机盎然之处,大地龟裂,草木枯死, 遍野的哀嚎声。
    三年过去,昔日?刀犁火燎过的地方早已经是芳草铺地, 繁星似的点缀着缤纷花朵。
    连绵的青山就好似连绵的浪涛,波澜起伏,重峦叠翠。
    成?群的雀鸟在林间欢歌,偶尔还能听见呦呦鹿鸣声,动物似乎比人类更适应残酷的自然。
    高城县令崔鹏瞧着比三年前似乎是更?老了,人也瘦得厉害,眼?神坚毅却面容憔悴, 瞧着就像是半枯的老树一般,凭着最?后一口执念在高城挺立守护着什么。
    高城守备齐勇在前年年底时候寻了路子,也不知道使了多少银钱, 终于?从高城调走了,据说是去了雍州。
    虽然职位和品级都还是原样,但好歹是去了富贵安稳的地儿。
    齐勇很高兴,连军务都来不及交待清楚, 就逃命似的逃离了高城。
    自齐勇离开后,高城守备一职便一直是空缺,朝廷至今也没有新?的任命,估计是早就给忘了,现如今高城政务和军务都是崔鹏一个?人在担着。
    年过花甲的老县令立在高城城楼之上,目送着那群年轻人走远, 恨恨道:“天灾祸起,宵小横行, 就连地痞流氓也敢称王,还厚颜无耻地给高城下招降书?,如今真龙现身,老夫倒要看看那帮杂碎是何?下场。”
    陪伴崔鹏几十年的老仆低声猜测道:“县尊,燕王殿下是不是也要起事了?”
    崔鹏早年还顾忌这顾忌那,如今却直言期盼道:“虎蛇争斗,拖得越久,越是灾殃!倒不如强龙入局,说不得又是一副新?天地呢。”
    崔鹏的期盼于?林岁晚等人来说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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