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是当初温迟迟来宿州后,生意之事安定了下来, 同陈荨一同办的,收容遭弃无家的孤女、亦或者丧夫丧子的孀居寡妇,聘请了女夫子, 专程来教女子女红等求生的本领。
    这些年, 温迟迟的心血尽用在了成衣铺子与女学上了。
    此次陈荨来寻她也正是因为学堂里头的女学生自用过午饭之后便开始上吐下泻了起来,到学堂叫了郎中, 又盘查了一番学堂里头的吃食用度, 才知道原是洪水天灾,致使宿州缺乏新鲜蔬果供应, 又因着空气潮湿, 炒菜用的蔬菜发了霉, 这才使得学堂上下尽中了毒。
    好在毒量小, 请人看命、拿药、煎药, 忙活了一下午, 学生都没了什么大碍。
    温迟迟同谢净远一同踏出了学堂,便见着陈府的马车便停驻在了外头,她笑道:“今日学堂之事就有劳谢公子了。”
    “无妨,”谢净远目光直直地落到了温迟迟身上,“李郎中是宿州的名手,也是我的故交,请他出手算不上什么难事。”
    温迟迟笑着同他道了谢,正打算离开,便听见谢净远道:“温娘子,今日奔波累极,不如我请您上酒楼用晚膳吧?”
    温迟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谢净远是宿州商户人家出生,谢家生意算不上有多大,但在宿州已是中等往上的人家了,本也只是点头之交,但收购布匹后,谢净远便对她联络颇多,温迟迟见他举止轻浮,没什么表示,反而避着他的时候更多一些。
    今日也是他听闻消息,请了李大夫来,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于情于理,她都不好再拒绝他。
    “好,今日理应我出钱请谢公子用晚膳。”温迟迟柔声道。
    很快二人便到了酒楼之上。
    即便是全宿州最好的酒楼,如今的食材都不够新鲜,酒楼生意很是冷清。
    但既是温迟迟摆席宴客,便没有亏待旁人的道路,坐下不足一刻便上了足足一桌子菜。
    吃过一遭,温迟迟也在谢净远的强硬要求下喝了些酒,身子便不怎么能撑得住,头上开始有些昏了,再这样下去便要失态了,温迟迟便打算辞别离席了。
    正在她要开口说话之时,谢净远便将她拦了下来,他一手拦着温迟迟的腰,一手拉着温迟迟的胳膊道:“温娘子,我知晓你往日时时刻刻都要避着我,但我如今当真有话要同你说。”
    温迟迟到底是经过人事之人,不会不知晓饮了酒后,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她后退一步,甩开了谢净远的手道:“谢公子,如你所见,我是有过女儿的,你还会有更合适的人。”
    “我不是在乎这个的人。”谢净远非凡不松开温迟迟,反而攥着她的手,挨着她更近了一步。
    “谢公子,你这是在强迫我。”温迟迟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谢净远面色不改,只直直地盯着温迟迟问:“温娘子,你我难道再无一分半点的可能了吗?”
    瞧见温迟迟沉默的样子,谢净远冷笑了两声,而后搂着温迟迟的腰侧,半是暧昧半是勾引,“你难道不觉得难受吗?”说着,手便自温迟迟的耳廓轻轻滑到了温迟迟的耳垂。
    温迟迟浑身一个激灵,“你在我的酒楼下了什么东西?”
    “混账!”温迟迟察觉到了身上的不对劲,抽手反打了谢净远一巴掌。
    谢净远捂着脸,倒也不恼,“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温迟迟腿已经软了下去,看着谢净远扑上来,也再没力气推开他,正急得要咬舌之时,客栈的门骤然被人踹开。
    谢净远动作一顿,抬眼还未来得及看清,整个人便被拎了起来,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神色严峻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扯唇冷道:“若是想死,你早说啊。”
    说着,那只微凉的指尖便攀上了谢净远的脖颈,轻轻一拧,便兵不血刃,毫不费力地将人的脖颈捏断了。
    谢净远断了气,宋也径直将他仍在了地上。
    他脱下了身上的长袍搭在了衣衫不整的温迟迟身上,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带着她上了马,随着马一路狂奔到宋也在宿州的住处。
    “难受不难受?”宋也将温迟迟放在了地上,看着温迟迟面色涨红的样子,转身打湿了毛巾,给她擦拭额间的汗水。
    温迟迟摁住宋也的手,“你现在就去寻一个郎中过来......”
    宋也感受到温迟迟手心的炙热与柔软,心中蓦然被什么东西撞散了,鬼使神差地贴上了温迟迟的额头,“这么晚了郎中看诊的也少,而且郎中也是男子,怎能看到你这副样子?”
    温迟迟咬了一口唇角,出了血,知觉才渐渐回升,“就算寻不到郎中,附近花楼里小倌总有吧?”说着,便推开了宋也的胸膛,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光线太昏暗,场景过分旖旎,他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宋也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起了身,道了声好,便略带狼狈地离开屋子。
    在屋子外的凭栏处站了会儿,晚间舒爽的凉风灌了进来。宋也看也没看,便将手中的小倌花名册撕了扔了出去。
    “那些小倌都脏,伺候过不少人,还阴盛阳衰的样儿,还是别找了,会得病的。”宋也走了进来,就站在门口,把玩了会儿扳指,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有没有想过用我?”
    说完也不待温迟迟应答,扣上房门,落上锁。
    “我们也做过不少次这样的事,怎么说,身体也是合拍的,你就当我是伺候你的工具。”宋也见温迟迟没说话,扣住了温迟迟的十指,附在温迟迟的耳侧,低声道。
    温迟迟如今已然细细地喘了起来,“你别来,我们中间还夹着一个孩子,你别这样......”
    “无论如何,我们的关系都断不掉,不是吗?”宋也仔细而轻柔地吻着温迟迟鼻尖沁出的绵密薄汗,“你宁可找别人,都不肯用我,论力气,论本钱,论姿色,我哪一样比不上他们?”
    温迟迟难受极,也还是道:“你快下来…..”
    宋也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儿暗哑,“别拒绝我了……行不行,温迟迟?”
    温迟迟被他喷洒在耳侧的热气熏的有些醉了,浑身上下蚂蚁啃食之感愈发明显,她深吸了一口气,败下阵来,“我从没有承诺过你什么,以后该是桥归桥,路归路。”
    宋也掩下了眼底的情绪,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的。”说着,便扣住温迟迟的脑勺,撬开了温迟迟的贝齿,与她口舌交融,撕扯黏贴在一起,趁着二人黏腻之际,宋也含糊道:“我不会再放开你,我受不了你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受不了。”
    温迟迟没听清,尾音带着颤抖地问了一声,宋也咬了一口软肉,却没说,只淡淡道,“我只有过你一个人。”
    宋也等了半晌,本以为她也会应他,但温迟迟只是抱着他的胳膊细哼,没有要附和他的意思。
    说啊,你也没有过别人。
    他太清楚惩罚她,逼她应他的法子,可如今,到底没舍得。
    他顿了一下,心中有些酸涩,五年了,她不在他身边已经五年了。
    整整五年。
    “你过得好不好?”宋也抚上她的背脊上蝴蝶骨,一寸一寸,缱绻而温柔。
    温迟迟没回答他,直到后半夜事毕后,宋也披了件衣裳在她身上,挡住她身上深浅不一的狼藉红痕,她才呼出一口气。
    “你不是看到了?我如今手中尚有些钱,不必再过上那样穷困潦倒的日子了。阿娘离开了,也没人再逼我嫁人,逼我恭漱贤良,恪守妇道了。很平静,也很好。”
    宋也听出了温迟迟话中有话,他默了会儿,没说话。
    温迟迟淡淡地笑了笑,端详了宋也眼尾片刻,道:“倒是你,老了不少。”说完,便将披着外裳下了床,趿了鞋子便往净房里头去。
    宋也愣了会儿,才惊觉这轻飘飘的语气落下来究竟是怎样的力若千钧。
    “老么。”宋也揽镜自照,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是,他承认,眼尾是染上了些细纹,但只有笑得很明显的时候才有。何况他还不到三十,而立之年,最沉稳的年纪,还不比外头的那些小倌强吗?
    宋也就坐在镜子前,凝眉沉思了好一会儿。
    温迟迟沐浴完,换好了衣裳,出了净室,看见宋也,才惊觉今日的荒唐,她将衣裳拢好,问他:“怀柔呢?”
    “还在阿嫂那儿,我让人去打过招呼了。”宋也道。
    温迟迟当做没听见宋也的称呼,点了点头,便将外裳披了起来,“谢净远能救就救吧,宿州的商人最是团结,他若是死了,也会有不少麻烦。”
    宋也将手中的小镜子吧嗒一下扣下,“杀他是我的事,同你无关。官若是怕商,说出去算是笑话吧?”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必这样激动。”温迟迟疑惑地看了宋也一眼。
    “你真不懂我的意思?”宋也顿了顿,语气不甘又有些涩意,“是不是和任何一个人相比,我都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温迟迟不懂宋也无理取闹什么,只头疼道:“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一个死了的人说话,甚至要指责我?”
    温迟迟:……
    最终没应他,也没正眼瞧过他一眼,将衣裳理好便径直出了门。
    第94章 用早膳
    温迟迟走的突然, 宋也抿唇等了一刻,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温迟迟身后,一直到亲眼看着她进了陈家的院子中。
    庭前有一棵梧桐, 如今正是夏季, 窗外蝉鸣阵阵,一浪高过一浪。
    宋也双臂环抱着,靠在梧桐树前,微微抬头,只见屋内不知何时擦了油灯,昏黄的烛光下,那道身影便影影绰绰地勾勒在了一层薄薄窗纸上。
    只略微瞧了两眼, 当即便错开了视线。
    目之所致,不过虚虚的身影, 而他心之所想,却早已经透过了工整得体的衣裳,看到了底下玲珑有致的曲线, 与细嫩如脂的大片雪白。
    他承认, 有时候他并非是坐怀不乱,举止清正的端方君子, 更不是六根清净, 清心寡欲的佛子。
    爱恨嗔痴,他一样都不落, 所以当这样的情感尽数倾注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 说爱不是爱, 说恨谈不上恨, 只复杂又浓烈, 日日夜夜地折磨他, 近乎将他的心血熬尽了。
    疾言厉色过,故作淡漠过,凡此种种,历经千帆,他才明白,他不能放过她,即便他死。
    生生世世,他都要和她纠缠在一起,即便相互折磨到白头。
    夜风吹过,树影婆娑,后半夜就这么在声声蝉鸣中过去了。
    翌日一早,温迟迟便醒了,昨夜想事情,越想越觉得事情荒唐,一整夜便没怎么睡得着。
    心中还惦记着怀柔的事情,天不亮便起了身。
    许是烛火燃了一夜,到天明时光线黯淡了下去,亦或者是昨夜行事过猛,又一夜未曾休息,起身时身上失重,一个踉跄,险些直直地往地上栽下去。
    就在要摔倒地上之时,一只有力修长的手在后面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鼻尖泛着好闻的气味,温迟迟分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淡时如山间清溪,稍浓时如雪后松柏。味道还很清新,像是刚抹上去的香。
    来人身材高挑,高大的身子将她拢着,在地上透了好大一片阴翳,隔着薄薄的衣裳,她能察觉到来人手上的微凉。
    温迟迟认清来人,站稳后,一把抽开宋也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
    宋也眼神眯了眯,而后便掩下神色,将手上的糕点放在了桌上,“给你带的早膳。”
    “院子里有厨房会准备,好意心领了,”温迟迟将目光从油纸上挪到了宋也脸上,“天色还这么早,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温迟迟口吻平静,但听着语气已经有些冰冷了,宋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声,道:“昨日没接怀柔回去,早上来看看她。”
    温迟迟没说话,脸上慢慢浮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宋也一顿,知道她脸上的笑怕半是嘲弄,半是讥讽,脸沉了下去,“我在你这儿坐会儿,等她起来。”
    温迟迟道了句自便,便开始旁若无人地洗漱穿戴。
    与其说是在宋也面前不露怯,倒不如说没将他当作一个男人,更没将他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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