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言先皇放在那正大光明匾之后的诏书,是被有心人改动了的,原文应该是传十四阿哥,可却硬生生的填了一横一勾,硬是把十变成了于。把传十四阿哥变成了传于四阿哥。”郭络罗氏轻声慢语,满脸不忿。
    其实她这话根本经不起推敲,先不说那“有心人”是怎样在禁宫护卫的重重守护下跑到乾清宫的,单说那诏书上可是用满蒙汉三族语书写而成,怎么可能被改动。然而,完颜氏心里本就充满了嫉恨与不服,此时听得这挑动之言,立即有种拨开云雾见真相的感觉。
    郭络罗氏更是火上浇油的轻声道:“其实今天坐在凤椅上的皇后,本该是十四弟妹你的,却是被那……给鸠占鹊巢了,唉,嫂嫂真为你感到不值啊!”
    完颜氏听了心中更是炙火沸腾,可她毕竟也不全傻,只说道:“朝廷上的事,自有爷他们操心咱们女人家可是插不上手,嗯……我还要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先走了。”说完,也不待郭络罗氏回话,提起脚步匆匆地就走掉了。
    郭络罗氏眉角高挑,狠狠地冷笑了一声。
    “福晋……”这时,身旁的贴身丫鬟轻轻地靠了过来。
    郭络罗氏脸色不变,低声问道:“什么事?”
    那丫鬟隐秘地递过来一张细纸条。
    郭络罗氏与袖口中打开一看,一双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棋子上门了。
    永和宫中,完颜氏梨花带雨的把自己刚刚是怎么被皇后娘娘,挂掉脸皮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呜,额娘,我和她可是嫡亲的妯娌啊,她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该这样挤兑儿媳……她这不是打我的脸,是打十四爷和您老人家的脸啊。”
    德妃听了脸色果然极差,因为某些不可见人的心结,她对胤禛一直不冷不热,母子二人感情实说不上有多亲密,而与之相反,她对十四阿哥那可真是疼爱到骨子里去了,她自己也清楚,这兄弟二人隔阂甚深,已到了冰冻三尺之际,所以太后现在最怕的就是胤禛对自己小儿子的“报复。”
    是的,就是“报复”,在太后的眼里,总有一天胤禛会把对她的怨恨尽数散在小儿子身上,她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确信着。
    “……还有刚才,八嫂对我说了些话……是关于遗诏的……”完颜氏试探地把郭络罗氏的话学了一遍。
    德妃闻言却恨恨地说道:“胡言乱语,此事不可再提,那郭络罗氏不是个好的,她是想拿你们做枪头!“
    “俗话说话的好,无风不起浪。”完颜氏嘟囔了一声:“皇阿玛突然去世,本就疑点重重,怪不得人多想。”
    “好了!”太后怒叫道:“省了你那张嘴,回去伺候好胤祯才是正事。”
    “呜呜,额娘,我又何曾不想。”完颜氏扑倒在太后腿边,涕泪连连地说道:“您是不知道,自打被皇上去了手中兵权,爷每天都是闷闷不乐的,他本是只万丈雄鹰,可如今只能做个缩头乌龟大好年华、万般志气俱都不得伸展……额娘,您再看看十三爷,他不仅被封了亲王,皇上还把户部的差事,全权交由他办理,明明咱们家爷才是皇上的亲兄弟,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外人……呜呜……”
    完颜氏的话可正巧戳在了德妃的心窝子上了,只见她脸色几变,最终咬牙说道:“胤祯的事情,哀家自会和皇上去说,他们是一个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嫡嫡亲的兄弟。旁人谁比的上?”
    完颜听了,脸上闪现出抹窃喜,拿起帕子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道:“就知道额娘最疼咱们家爷了。”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秦嬷嬷脚步轻缓的走来,禀告道:“年太妃娘娘过来了。”
    对于年小蝶完颜氏眼中可是存了膈应的,闻言抬起头有些怨怼地说道:“听说额娘让她搬进了永和宫?不过是个以色伺人的,额娘何苦这般给她脸面?”
    “收起你那妒妇嘴脸。”太后毫不客气的噎了她一句:“哀家自有哀家的打算,年太妃的兄长在朝廷上极是得力,关键时刻,兴许能帮的上胤桢一二,所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都给哀家烂在肚子里,明白了吗?”
    面对着太后严厉的嘴脸,完颜氏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同时很是不怀好意地想着,都说那个年小蝶长得极像从前的孝仁义皇后,而太后原来就是孝仁义皇后身边的侍女,听说也是靠爬了龙床才得封的。看着以前自己伺候的“主子”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太后心里应该也很爽快吧!
    且不说,这边的完颜氏等人,是怎么地暗自筹谋。单说此时的坤宁宫中,甜儿把脖子上沉的要死的东珠摘了下来,抱怨道:“这玩意好看是好看,可真是累死个人,”
    胤禛摇了摇头,抬起手抓小鸡仔似的捏住甜儿的后颈,提了两下。弄得对方大呼小叫一番,才莞尔得说道:“忒地娇气。”
    甜儿津了津小鼻子。
    玩笑过后,胤禛微正了下脸色,沉声道:“太后今儿个你吃闭门羹了?”
    甜儿看了眼眉宇有些阴沉地他,垂下眼睛,轻声道:“自先帝走了后,额娘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在男人的面前,她极少的说太后的不是,便是受了委屈也从不主动告状(她从来都是被动滴告)这一点也是让唐胤禛格外心疼她的原因之一。
    有一个无时无刻,不想着给自己上眼药的娘亲在,胤禛也是气愤无奈之极。
    可这世道就是这样,便是做母亲的再怎么不是,再怎么不着调,一顶“孝”字的帽子砸下来,他就是九五之尊也得生生受着。
    胤禛深吸一口气,轻抚了下妻子的秀发。
    “让你受委屈了。”
    “瞧爷说的。”甜儿小模小样的凑上前,笑的的像个圆圆地开心果:“现在能让臣妾受气的可真没有多少了,偶尔受一受,到觉得身心格外舒畅!”
    胤禛听了不由好笑,心中却也慰烫。
    “傻丫头!”
    ☆、第92章 政事
    与晚年间优渥群臣,几近纵容的康熙帝不同,胤禛普一登基,实行的便是快刀斩乱麻地霹雳手段在长达几十年的皇子生涯中,他看多了那些贪污*,苛刻民脂的官员,对其更是恨之入骨,是以一招登得大宝。首当其冲的就是整顿吏治,于是,在雍正元年五月间,胤禛连发十一道圣旨严惩贪污受贿之人,澄清官员队伍,不过区区两月间,被革职查抄的各级管理就多达上百人,其中便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也有十人之多,一时间朝廷上不禁人心思动。然而,这还不算完,胤禛于月间,又突下圣旨,他拿国税开刀,一改从前的“人头税”实行“摊丁入地。”
    中国自古就有人丁税,成年男子,不论贫富,均须缴纳人头税。而所谓的“摊丁入地。”则是人丁税摊入地亩,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这项举措贫民而不利于地主。可以说从根本上动摇了大地主阶级的利益,而众所周知,整个大清朝拥有最多土地的人家,大部分就是站在这金銮殿之上。
    胤禛手段强硬,动辄就是革职抄家,让这些早就被先帝养出脾气的大臣们,相当适应不了,他们认为新帝心思冷酷,也不尊重自己,是以在政策的执行上,推三阻四,倒置“摊丁入地。”一事进展缓慢。
    胤禛哪里肯被人掣肘,当即就抓了几个缘由,连罚带贬,毫不留情地革了二十几人的官职。新政这才得以实行,又待半年,政效初显,胤禛才得以缓过口气。经此两事,新帝威望渐高,满朝文武再不敢轻视。
    然而,凡是都有弊有利,胤禛的铁血手腕,纵然达到了令行政现的目的,但是也把自己推到了众大臣的对立面,是以近期朝廷之上多沉闷,很多大臣开始玩起了“沉默是金”。再加上以胤禩为首的八阿哥一伙,在其中的推波助澜,君臣之间隔阂更深。
    对此,胤禛在心里面是恨的要死,他本就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众人的心思哪里能逃得过他的法眼,只是顾及其中关碍,不得不暂且忍耐住罢了。
    这一日,天空阴暗,银线样的雨水重重地砸在地上,滩起好大的水花。苏培盛披着雨笠匆匆跑到了坤宁宫,片刻后,甜儿接见了他。
    “皇后娘娘”顾不上脸部的积水,苏培盛匆匆说道:“您快去养心殿看看吧,皇上,皇上他受伤了。”
    甜儿一听,陡然睁大双眼,急声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皇上怎么会受伤?”
    “皇上从永和宫中出来……伤了额头,可是却不肯传太医……”
    永和宫?太后!
    甜儿气的小脸发白,当下不待多想,立即让人准备好了雨伞披风等物,跟着苏培盛就朝着养心殿行去。
    “参见皇后娘娘”养心殿外的侍卫们,齐声跪地道。
    甜儿匆匆点了点头,擦了下脸上被渐到的水滴,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很明显,那震天的千岁之声,让里头的胤禛明白了,来者是谁。
    一双阴鹫的眸子,狠瞪了瑟缩在旁的苏培盛,胤禛坐在黑暗里,声音嘶哑地说道:“朕没事,你出去吧。”
    这也叫没事儿!甜儿心里又急又痛,强自按下心神,她深吸口气,转过头对着苏培盛道:“去传太医,还有叫御膳房端些吃食上来,最好是热乎、流质的。
    “是!”苏培盛压根不敢看胤禛,耗子似的几下就窜了出去。
    养心殿中所有的门窗都拉了帘子,又没有点燃任何烛火,除了能够勉强看清御案后座的一个人影外,视线里实是模糊的狠。
    “皇……”甜儿张口欲呼。
    谁想,胤禛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触怒了一样,伸出手,把御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一大堆折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发出沉重而愤怒的声音。
    “朕叫你出去,你没有听见吗?真是好大的胆子,违抗圣意,我看你是不想……”不待男人再继续吐出绝情地话语,甜儿一下子便冲进了他的怀里。
    伸出手紧紧圈住男人的腰身,甜儿一双眼睛在漆黑中闪烁着泪光。
    “是我啊,胤禛,我是甜儿啊。”
    胤禛怒吼的声音一停,半晌后,才声音干哑的说道:“……皇后。”
    “不是皇后,是甜儿,你你的甜儿啊,胤禛……叫叫我,叫叫我好不好”
    时间就像是停住一样,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甜儿的头顶上才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去燃灯吧。”
    男人的确是受伤了,就在额头上,贴了快巴掌大小的药布,他的左半边脸和鼻梁处有着深深的红痕,一看就是热水留下的烫伤。
    “她砸你了?”甜儿流着眼泪,死死的咬住嘴角,突然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却被胤禛一把拽住。
    “干什么去!”
    “呜呜,去给你报仇!”甜儿大哭道:“怎能,怎么能这样欺负你呢。”
    胤禛听了,抱着她的双手不由勒的更紧,好半晌后才说道:“朕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呢?甜儿抬起手轻碰着胤禛额上的药布,哽咽道:“疼吗?”
    胤禛把头埋在了妻子的颈间,轻轻地摇了摇。
    “朕这个皇帝当的是不是很失败?”胤禛用着沙哑地声音问道:“朕知道朝臣们都不拥戴我,他们心里想想要的皇帝是老八……朕当不好皇帝也当不好儿子,连皇额娘她都……”
    “不是的、不是的”甜儿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自暴自弃地胤禛,连忙说道:“在我心里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你每天每天都要看那样多的奏折,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你绞尽脑汁想要为民谋福利,甚至不惜让自己背上冷酷的名声,大清朝能有您这样的皇帝,是百姓们的福气,所以,胤禛。别气馁还不好,我的夫婿大人从来都是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有任何事能够让他退缩的,呜呜……”
    耳边传来妻子低低的缀泣声,那声音悲伤而又充满心疼,胤禛听了,不知为何却觉得好受了很多。他也是人,也需要别人的理解安慰,大臣们的冷淡,胤禩一伙的上蹿下跳,让胤禛的心里积压了许多的压力,而今日太后又找了他过去,几乎是用着威逼的语气,要他给胤祯谋个好职位。
    他是有多不容易才把胤祯的气焰打压下去的,这时又怎么可能答应,母子二人冲突爆发,太后盛怒之下,就用手边的茶壶砸了过来,事发突然,胤禛躲闪不急,被砸了个正着。他恨恼都不够,又怎么愿意把自己狼狈的样子示给众人看。是以,呵退了所有伺候的人,独自在养心殿中舔舐伤口。
    不多时,殿门外传来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禀告声:“皇上,太医到了。”
    胤禛看了眼目光中透出执着的妻子,半晌后,沉声道:“宣。”
    “……皇上没有什么大碍。”太医低眉顺眼,躬身道:“额上的口子看着大,其实并不深,已是上了药膏血也止住了,待半个月左右血咖脱落了,便能好了。至于脸上的烫伤,臣已经为陛下涂抹了药液,过了今晚就能消肿。”
    甜儿听了这才放心。
    “皇上只是偶感不适才宣你进宫的,知道吗?”
    “是!”太医的腰弯的更低了:“最近气温降的厉害,好多人都受了凉。”
    甜儿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皇上的病,本宫就交给你了。”
    “嗻!”
    待战战兢兢地太医下去后,甜儿又让人端上了些吃食,她已经问过苏培盛了,胤禛可是连着好多天,都滴水未沾了。
    “人是铁饭是钢,万岁爷吃饱了,才好收拾那起子小人。”
    看着振振有词的妻子,胤禛的心情果然没有刚才那样阴郁了,只听其说道:“一会儿是鸡一会儿是狗,一会吃铁一会儿喝刚的,朕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啊!”
    甜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劝慰男人时,曾用了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句话。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脑袋,丧气的说道:“妾身没有才情,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不能给皇上宽心实是无用至极。”
    看着情绪开始沮丧的妻子,胤禛抿了抿单薄的嘴唇,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嗯……也挺好。”
    甜儿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涵义,她所在意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从来都是刚直不屈的男人,变得这么气馁,以至于都怀疑起自己来。
    “皇上,可是新政出了什么问题?”她虽久居后宫,可朝堂上的风吹草动难免还是会传到耳朵里来,对任何一件旧政施以改革,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那会触碰原有得力人的利益,胤禛所遇到的阻力,也可想而知。
    谁知,胤禛却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让甜儿大感吃惊的事情来。
    “朕欲封八贝子胤禩为和硕廉亲王,入主工部。”
    ☆、第93章 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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