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不好说。”秦慕歌轻笑,毕竟他们回去其实是临时决定的,让回去送信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信送到,如果信还没到,他们说不定真会吓到。
    “不会。”在马车的些微摇晃中醒来的钱有福听到母子俩的对话,闭着眼睛开口。
    “爹,你醒了?!”乐乐听到钱有福说话,蹭一下爬过来。
    钱有福‘唔’一声,而后问,“什么时辰了?到哪儿了?”
    “申时了,已经快到青山镇了。”
    他们今天卯时就出来了,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事,还挺快的。
    “待会还进镇子吗?还是直接回山南村?”
    “先回山南村。想看闹元宵,待会再来也行。”反正现在家里有马上,来回方便,元宵这天,镇上也不关门。
    秦慕歌点头,一行人到青山镇门口便没下来。
    不过今天元宵节,想来镇上应该是挺热闹的。
    乐乐还畅想着回头自己要买什么鱼戏莲叶灯,结果一行人还没到山南村,就被几个闹元宵的队伍给堵住了去路。
    “钱五,外面怎么回事?怎么停下不走了?”
    “大人,叔公请了几个闹元宵的到咱们村去表演,刚好路上撞上了。”这些闹元宵的后面还跟着不少附近跟过来凑热闹的老百姓,所以人有点多,就给堵住了。
    第289章
    “大人, 您稍等,我这就让人去疏通。”
    钱有福点头,钱五没走出几步, 钱有福又把人叫回来加了一句,“暂时别让人知道我回来了。”这里本来就堵, 万一再让人知道他回来, 全都挤过来看他,造成踩踏就麻烦了。
    钱五了解的点头,担心他被人认出来, 钱五甚至自己都没出面,找了个这次回来的新人出面指
    挥。
    还好, 这几年青山镇文风渐重,百姓也受到了一定熏陶, 有人出面指挥引导之后,拥堵很快就解决了。
    “诶, 你们,说你们呢?你们是哪儿来的?你们走错了, 闹元宵的地方在那边呢。”
    钱有福一行进了山南村后, 往家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热心的大娘叫住了。大娘以为他们是来凑热闹的, 还想给他们指路,到了近前才认出钱五。
    “小五子?你不是在江宁府给大人办差吗?咋回来了?哎呦,看我这破脑子, 这马车里不会是巡抚大人吧?巡抚大人回来了……”大娘一拍大腿, 反应过来,嗷一嗓子就嚷嚷开了。
    那边闹元宵已经要开始了, 这会儿村子里比较吵,不过离得近的几个还是听清了大娘嚷嚷的话,一听钱有福回来了,闹元宵也不看了,全都围了过来。
    还有那机灵,撒丫子跑去给钱有福家送信。
    不多会儿的功夫,村里老老少少就都知道钱有福回来了。
    一村子人元宵也不闹了,全都围在钱家这边,就为了能看上钱有福这个巡抚大人一眼。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从二品的大官呢。没成想临了临了,咱们自己村子里倒是出了个二品大员。那可不得好好看看?’
    至于闹元宵什么的,有钱有福他们在,今年闹不上还有明年,可巡抚大人,那可不是他们今年见不着明年还能见着的。
    钱有福也理解他们这些心里,所以并未因此而不高兴,只笑着道,“今天元宵,乃是阖家团聚欢闹的日子,我就不耽误大家闹元宵了,明天家里办流水席,届时再给诸位长辈敬酒赔罪……”这才把人都安抚走了。
    钱家人也是这会儿才有时间一起说话。
    “爹,娘,你们怎么才来啊……”围着的人离开后,安安飞快跑过来,抱着她娘的胳膊撒娇。“太爷爷太奶奶,爷奶他们都不知道问了多少回了。”
    “这不是徐州突然闹了雪灾嘛,耽误了一点时间。”秦慕歌低头小声给女儿解释,又拉着女儿好好看了看,见女儿回来几个月不仅没瘦,身段相比之前似乎还略丰盈了一些点了点头,一边拉着女儿跟上钱有福往里面去见钱存贵李氏他们,一边笑着跟陪在她旁边的弟媳妇说话。
    弟媳妇是钱有福进京之后才进的门,不过这些年秦慕歌也跟着钱有福回来过几次,所以妯娌俩虽然说不上多熟,场面话还是能说上不少的,所以进去的一路上倒也不尴尬,而且秦慕歌还从弟媳妇口中知道了一些家里的事,比如之前过年他们没回来,老太太(李氏)好生失望,还生了两天气,安安哄了两天才哄好了。
    还有年前最冷的那几天,老太爷做主让他们去镇门口连着施了十来天粥。
    “二嫂可能不知,咱们这边今年虽然没闹雪灾,可冰天雪地的,穷苦人家吃不上饭的也大有人在……”
    钱有义媳妇说着,伸手给秦慕歌母女俩打起帘子,示意二人往里走。
    里面,钱存贵、李氏、钱长林、周氏得到消息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爷奶,不孝孙子阿福回来了。”
    钱有福进到内室,便拉着乐乐跪下给二老磕头。
    秦慕歌紧随其后。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快起来。到奶这来,让奶看看。”
    两年没见,老太太相比之前身子骨差了不少,牙都掉光了,话说的快,有点漏风。
    钱有福看了有些心酸,眼睛控制不住的有点湿,老太太情绪比钱有福来的更快,还没拉上钱有福得手,老太太眼泪就已经啪嗒啪嗒往下落了,钱有福抱着他奶胳膊,又是撒娇卖痴,又是求助外援,这才好不容易把人哄好。
    “回来赶了一天路,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你娘亲自下厨做的。”钱长林看他娘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笑着朝钱有福、秦慕歌他们招手,给周氏邀功。
    “谢谢奶奶”乐乐嘴甜,周氏一朝他招手,他就跑过去抱着周氏撒娇去了。各种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周氏身上扔,把周氏哄着眉开眼笑。
    钱有福见此,笑着招呼秦慕歌坐下吃饭,为了能今天回来,钱有福昨天一天忙的脚不沾地,饭就没能好好吃。
    今天在马车上待了一天也只用了一点东西垫垫肚子,他这会儿是真的饿了。闻到这喷香的饭菜,肚子已经开始叫起来了。
    秦慕歌被大家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咋?两年没回来,一家人还客气上了?赶紧坐下吃,等下吃完了,还能去看看闹元宵。今天那边知道你们回来,铁定闹的热闹。”
    “对,看闹元宵。”乐乐一听闹元宵眼睛亮的惊人,吃饭速度立马加快了几分。
    “好好吃饭,晚点去,闹元宵不会跑了的。”
    钱有福出声提醒。
    乐乐轻咳一声,速度立马降了下来,言行举止间看着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钱长林几个看了连连点头,“阿福之前说三代才能养出一个贵族,我瞧着咱家乐乐就挺像那么回事的。是不是爹?”
    钱存贵眯着眼张着一张牙齿掉光的嘴乐呵呵点头。“确实,像那么回事。回头,问问阿福是怎么教的,让家里小的也都学学。”
    钱长鑫摇头,“这个,他们恐怕学不出来。”气质这种东西那得是在一定的物质条件、社交场合、见识下才能培养出来的。
    阿义家那两个,从小就是乡野之间长大的,哪里培养的出这气质?!
    第290章
    吃完饭, 钱有福留下陪几个长辈唠家常,安安、乐乐被得到消息跑回来的平哥儿拉去看闹元宵。
    秦慕歌本来也想跟钱有福一起留下,被弟媳妇半拖半拽的拽去看闹元宵了。
    家里没有小辈, 长辈们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除了问了钱有福在江宁府的事, 还问了钱有福怎么没再要个孩子。
    “安安、乐乐都这么大了, 也能再要一个了。等安安嫁人了,只乐乐一个还是太少了。”这个时代,老人总是想着多子多福的。再一个他们家现在条件好, 也不用担心养不起。
    钱有福
    就知道回来他娘、他奶会关心这个,笑着撒娇, “自打有了安安、乐乐,奶跟娘就不疼我了, 做衣服都只有安安、乐乐的,没有我的。再要有个小的, 我怕连我爱吃的东西都没了。”
    “尽胡说。”哪怕知道钱有福是故意的,周氏还是勾着唇轻拍了拍钱有福嗔道, “啥时候不疼你了?都多大人了?还跟两个孩子吃醋?”
    “儿子再大那也是还是爹娘的儿子, 爷奶的孙子,是不是?奶?”所以不管多大,他都有跟她们撒娇的权力。说着, 钱有福还故意作怪的抱着他奶的胳膊像小时候一样晃了晃。
    他奶也被他这一弄笑的不行,好半天嘴巴才合上。
    “这次在家能呆多久?”笑闹完,钱长林让钱有福陪他在村里走走, 走到快村口的地方突然问道。
    钱有福沉默, 半晌笑着道,“这次只能呆三天, 不过这次是万岁爷恩典不算三年一次探亲假,明年儿子就能回来住两个月。”
    “只三天啊?”钱长林闻言有些失望,想想又理解了,伸手安抚的拍了拍钱有福肩膀。“三天也行,能在家呆三天也好。”
    钱有福点头,然而事实上这三天,钱有福也并非每时每刻都能跟家人在一起。
    他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后,当地官员乡绅、之前的同窗旧识都递帖子登门拜访,即便钱有福不爱应酬,为了钱家,钱有福还是抽出半天见了几个人,然后又抽出半天去袁毅办的书院看了看,去看了几年没见已经垂垂老矣的袁夫子。
    “爹他知道你来看他,肯定会很高兴的。”钱有福是他爹这辈子最骄傲的学生,老爷子每每说起来,精神都要好上几分。
    “爹,你看谁来了?”袁毅上前轻轻呼唤袁夫子。
    唤了好几声,躺在床上的袁夫子才有了反应。
    “谁啊?谁,谁来了?”
    “夫子,是我,钱有福,阿福。我来看你了。”钱有福这两天泪点有点低,看到袁夫子这样,眼圈立马有点发酸。
    袁夫子睁开眼,眯着眼直直看了钱有福好一会儿,才把人认出来,“阿福?阿福啊,你怎么回来了?不做官啦?”
    “做官,爹,阿福还做官,就是回来几天。”
    袁夫子点头,“阿福,听说你,当巡抚了?好啊,好。你要好好做……”
    “是,会的,夫子放心。”钱有福拉着袁夫子的手,抹了把脸,眼角噙着泪笑着点头,“夫子也要好好将养身子。”
    “好,好好养,看着你们,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夫子,夫子”
    “睡着了,我们出去吧。”
    钱有福点头,给袁夫子理了理被角,又看了夫子几眼,这才跟着袁毅出了房间。“夫子最近一直这样吗?”
    袁毅点头,“已经这样有一段时间了。大夫说,差不多就这两个月的事了。正好,之前爹精神还好的时候,收拾了一些东西,有些是要给你的,你这次就带回去吧。”
    “给我的?”
    袁毅点头,“都是一些他之前给你批改的文章。还有他之前收藏的你每次考试的试卷。有不少呢。有一些我抄录下来,拿到书院里给学生参详了,你别介意。”
    钱有福摇头,打开面前的书箱,看到里面放的整整齐齐的一箱子文章、试卷,小心翼翼拿起一份翻开看了看,发现上面竟然是自己一开始学诗的时候写的诗之后整个人愕然之余,心里的悲痛又添了几分。
    从袁家离开时,钱有福眼圈都是红的。
    “爹?你没事吧?”安安担心的看向钱有福。
    钱有福摇头,“没事,爹就是有点难受。一会儿就好了。”
    安安试探开口,“要不爹跟我说说你小时候在袁夫子那读书时的事?”
    “好”钱有福揉揉安安脑袋,想了想点头。然后钱有福就絮絮叨叨跟安安说了不少他那会儿在镇上读书的事情,比如他们犯错被袁夫子罚;袁夫子见他作诗不行,让他每天都做一首诗;还有为了适应臭号,他们自己弄个臭号出来适应,结果被熏吐了等等等等。
    很多以前觉得又难堪,又囧的事,现在想来却都已经成了自己生命里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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