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顾青雾纯粹当她玩野了不回老宅,祸水东引找的借口。
    贺南枝一直依偎在母亲香软的怀里,卷翘睫毛偶尔眨动几下,听着长辈们聚在一起谈着年底那些闲杂的事情,连续几日都如此,时不时还得陪母亲清点下贵客送来的礼。
    顾青雾在前面拆,她就拿着小本本在后面跟着记。
    “这港城的雷家大小姐倒是个很懂礼数的。”
    乍然听到雷家。
    贺南枝还以为是邢雪,睁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好奇望着母亲:“啊?梵梵不会连自己被认错这口气都能咽下去,把人娶进门吧?”
    顾青雾回眸,看着她:“亏你嫁的是谢家,这张脸又生得讨喜。”
    “啊?”
    “你未来公公上位时,谢家几房那些老封建都躺在棺材板里了,没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给你摆谱——”
    这倒是。
    哪里像贺家一个个长寿到让贺南枝都有种,这些老祖宗能吊着口气不断,给她爸送终的错觉。
    只是细品之下。
    贺南枝觉得母亲又在拐着弯,骂她是个漂亮的小蠢货。
    见她好像反应过来了,顾青雾将手中的清代古董花瓶搁在黄花梨木桌上,言归正传提起雷家:“雷鸣因名下有十个养女,在家中的宠爱皆是高于真正雷家大小姐雷铃薇,这些年她不受宠又拖着一副久治不愈的病体,倒是活得低调,如今养女之一的邢雪失了联姻机会,她打上你哥哥主意了。”
    前几日。
    雷铃薇跟着父亲携礼特意来老宅拜访了贺睢沉和顾青雾夫妇。
    从交谈的举止间,不难看出这位病中的雷家大小姐礼仪学得很好,接人待物都挑不出一丝问题,而她显然做过功课,有意无意点上个月去了一趟纽约,偶遇过贺斯梵的母亲。
    顾青雾早就从大嫂口中知道,细细端详了几分这位我见犹怜的病弱美人。
    以贺家的雄厚财力要娇养一位只能待在温室里的新任主母,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贺斯梵喜欢的话。
    贺南枝没什么形象地窝在地毯上,单手托腮倾听着母亲说话,过片刻,她也若有所思道:“梵梵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整日沉迷给贺氏家族添砖添瓦的,对感情之事可以说寡淡到无所谓地步,妈妈,我想象不出他哪天突然怜香惜玉的模样……”
    雷铃薇要是取而代之邢雪,进了贺家的门。
    她想,以贺斯梵冷漠性子而言,又会分出多少时间,去关心病怏怏的妻子?
    “早前他要跟季家联姻,我和你大伯母都寻思着季茵茵固然骄纵好掐尖了点,却能忍受斯梵这脾气。”顾青雾跟她想一块去了,轻轻叹气:“就算做不到忠贞不渝,维持相敬如宾也好。”
    但是这婚退了。
    贺斯梵对老宅这边也没个清楚交代,又说看上了港城的雷家。
    贺南枝是知道内情的,正咬着唇,犹豫要不要来个坦白从宽。
    转念一想,这事涉及到师姐身上,又慢吞吞咽了回去。
    贺斯梵不提,自是心思缜密考虑得比她周全。
    “唔,你们是同意和雷家联姻吗?”
    顾青雾想了几秒,而后摇头:“我就怕你哥哥这脾气——万一雷家大小姐进了门不久,他把新婚妻子气死了。”
    贺南枝红唇微张,顿悟般的啊了声:“就是,像谢忱岸也经常气我,幸好我被爸爸妈妈养得健健康康的,小身板经得住这个狗东西气。”
    说来也应景。
    下秒。
    管家恭敬地立在门旁:“谢家派人送了一些年礼来了,有个锦盒专门是给小姐的。”
    “进来。”
    顾青雾话落,又慢悠悠地朝她一扫。
    贺南枝脸颊微微发红,假装若有其事接过了锦盒。
    捧在白嫩的手心里很轻,仿佛只有一张薄纸的重量。
    等打开。
    她低着脑袋,下秒,乌黑的瞳孔猝然放大。
    锦盒里,还真放着一张纸。
    清晰地写着:「不冷战兑换券,可获得一位善解人意的小鲤儿」
    顾青雾侧身看到,从唇间溢出了句:“这套你小时候跟你爸玩,现在长大了跟未婚夫还玩呢?”
    贺南枝哼唧唧的,白润细嫩的指尖直接将兑换券给撕了:“他想的美,早就过期了好么!”
    *
    *
    贺南枝回到贺氏族长居住的老宅这事,早就私下迅速传播开了。
    顶级豪门圈不少人都排着队想来见她一下,却都让管家给拒之门外,理由无它,问就是族长让她在书房抄写族规和佛经静静心,没空见闲杂人等。
    连谢忱时登门拜访,都让人给打发了。
    不过他比较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管家还补充了一句:“贺氏族谱上的规矩上千条,要抄写得工工整整,谢二公子倘若有这个闲情雅致,不如跟小姐一起到书房写?”
    谢忱时自幼最怕就是写字,但凡遇到要嚼文嚼字的事情,没少花钱收买贺南枝代笔写。
    这一听。
    他突然觉得约贺南枝去飙车,不如约许久未见的狐朋狗友。
    就这般连续浪了数日,谢忱时混迹在纨绔子弟经常出没的会所里,游轮豪车,香烟美酒的日子过得不知天昏地暗,等蓝缨寻来时,他身姿慵懒地躺在豪华松软的沙发里,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就这么敞开随意支着地面。
    包厢的空气中,弥漫着极浓的酒香气息。
    他仿佛在做件风雅的事情,骨节修长的手却是扯过一旁用最普通塑料袋装着的美钞。
    狂的没边了,直接洒着玩。
    真验证了那句。
    谢二公子的落寞,也是用纸醉金迷给堆起来的。
    蓝缨踩着细高跟走过去,勾人的妩媚眼尾一记眼神就让那些狐朋狗友消了喧闹笑声,等气氛死掉,她唇齿间轻飘飘地溢出几声:“抱歉呢各位,谢二该回家找爸爸了,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回家了呢?”
    为首一个叫宾星星的公子哥认得蓝缨这张脸。
    起先她还是谢忱时跟班时,就跟个人形监控器一样,外号告状精,没少跟谢氏家主打小报告,回回都能有本事让谢忱时挨一顿家法伺候。
    且他们这些跟着一起酒肉玩闹的,也会被自家老子训。
    久而久之,这个圈内的贵少对于蓝缨的态度是,闻着风就要跑。
    唯恐被她盯上。
    猛地一下,包厢内以极短时间清空了乌烟瘴气的现场。
    蓝缨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还在洒美钞玩的谢忱时,明亮的璀璨灯光在他高鼻梁投下一弧阴影,微垂的睫毛过于浓密,正好压制住锋利眼尾那一抹轻佻。
    “谢二。”
    “不就是回家么,我爸想我想到睡不着了?”
    谢忱时近日心情沉郁,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不太想听她说教个没完,站起身间,语调是如往常的散漫。
    蓝缨略一思考:“就当是吧。”
    ……
    蓝黑色帕加尼停驶在寒风刺骨的路边。
    上车前。
    蓝缨忽然伸手拦住他:“你是不是喝酒了,还是我来开吧。”
    谢忱时单手抄裤兜,微抬下颚,修长凌厉的线条没入高级灰白色西装里,真丝衬衫没系领带,微分开,当白雪落在那半边精致锁骨处时,仿佛给他平添了过分冷欲的美感。
    “你闻闻,有酒味?”
    他只要站在这,那股独属于薄荷沉烟的男性气息就能霸道浸透了周围冷空气。
    蓝缨穿着一袭军绿色开衩高腰裙,却朝后退两步,拉拢了下披着肩头的大衣:“行吧,你别雪夜开车撞半道上就行,这世间美男子这么多,我还不想跟你一起共赴黄泉作对。”
    她唇间鸳鸯两个字未吐出来就咽了回去,觉得不妥,赶紧钻入副驾。
    谢忱时听得莫名其妙。
    雪势不小,街道两侧都亮着璀璨的灯光照明前方。
    车厢内暖气倒是供的足,蓝缨把大衣扔在膝盖前,坐姿的优雅仪态挑不出错,过了会,她试探性的问:“小鲤儿见着了吧?”
    提到这茬,谢忱时颇具锐利感的冷白指节握着方向盘微顿:“你存心闹我是吧?”
    整个泗城豪门顶级圈层的都知道了两家联姻的消息。
    就他跟个缺心眼的傻逼一样,还跑去找贺南枝。
    蓝缨假笑,继而还发善心开解他:“可能真是天注定哦,想开点,虽然你丧失了继承权同时又把小青梅给弄丢了,但是谢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赚钱工具人为家族产业疯狂做贡献,不还是得花大把钞票养着你这么一位弱小可怜的亲弟弟么?你就当让让他嘛。”
    谢忱时瞥向她,怀疑是不是光闻着包厢里的烟酒味,把她闻醉了?
    “哎呀,我相信我这番话已经触及到你的灵魂了。”蓝缨掏出包里镜子和口红,顺带补了个妆,又补充一句:“你也别酒醉金迷的玩颓废了,这事严格论起来,谁让你招呼都不打就跑去登雪山,让小鲤儿递情书的时候把谢总认错成你呢?”
    “什么情书?”
    谢忱时猛踩下刹车,线条凌厉的车身剧烈晃动地停在路边。
    妈的。
    蓝缨手一抖,极艳的口红直接从唇角重重涂过,弄成了个吸血女鬼似的。
    她深呼吸缓了片刻,边抽出纸巾擦拭,边说:“这事你是有点儿知情权,告诉你也无妨,毕竟据我观察小鲤儿已经移情别恋了。谢二,你就当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史,等老掉牙的时候还能拿出来——”
    谢忱时没耐心听,直接提速,在漫天雪夜里朝着前方道路疾驰。
    *
    *
    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让谢忱时飙车缩短成了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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