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们十岁以后,都要别宫另居。
    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或是特殊的节日才能到自己生母宫中拜见。
    并且就算是封王,除了极少数能够带着母妃到封地去,其他的妃子都要老死宫中。
    高惠妃一直的愿望就是能够跟着儿子到封地去,母子长相厮守。
    只是想要达成并不容易,她原想着还要再过许多年,才有望实现。
    没想到竟能提前这么多年。
    “二皇子的亲事也定下来了,今年八月给他举行完大婚后,你们就可以到封地去了。”岑云初说,“惠妃,你是个明白人,我不会薄待你的。”
    她的意思高惠妃自然明白。
    也庆幸自己当初跟对了人。
    “那就这样吧。”岑云初说,“你自己有个准备。”
    高惠妃帮了岑云初,岑云初也给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水容妃的儿子如今还小些,到时候也会是这样的待遇。
    对皇子是如此,对公主岑云初格外爱护。
    所有公主一律不远嫁,嫁到哪家去,嫁给谁,都由其生母定夺。
    她觉得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孩子,也是太子的手足。
    尽可能不让他们生出“来世不再生帝王家”的怨恨。
    不得不说,岑云初是真的很得人心。
    她有谋略,但从来不倚仗谋略。
    她有权利,可从来不滥用权利。
    “皇后娘娘,您有如此的心胸和眼光,大夏的盛世不远了。”高惠妃朝岑云初深深地拜了一拜。
    第593章 其言亦善
    这一日岑云初正盘算着请徐春君和姜暖进宫一趟。
    “春君他们又要回陈州去了,”岑云初坐在寝殿廊下的椅子上,看着满院缭乱的春光说,“这一别又是好几年。”
    “那奴婢就打发小太监出宫去,传娘娘的口谕。”临溪说。
    “告诉她们也不必急,这几日能来就是了。”岑云初说。
    正说着白福从外头走了进来,脚步有些匆忙。
    “皇后娘娘,方才柯家人来报,说郡君有些不大好。”
    岑云初一听就站了起来,问:“御医可在跟前吗?”
    “几位御医一直轮流守着。”白福忙说,“只是情形一直忽好忽歹。”
    岑云初的生母代明枝被封为河西郡君,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去年紧着把柯望忱和嘉铭县主的亲事办了,为的也是以防万一。
    打从去年入冬起,代明枝的旧疾便三天两头发作。
    宫里的御医一直在跟前守着,不敢擅离。
    可代明枝的病情却一直也没有好转。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她的病是不可能治好的,不过是熬心血罢了。
    如今白福来报,岑云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代明枝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你去禀告皇上,就说我要出宫去。”岑云初的嗓音微微有些暗哑,但尚能自持。
    “奴才来的路上,已经禀明圣上了,圣上说叫侍卫们好生护送娘娘出宫去。”白福说。
    皇后要出宫,就算一切从简,也要很费一番周章。
    沿途要清路,还要设步障。
    等岑云初到了柯家已经将近午时了。
    柯家人早接到旨意恭候,柯玉堂和柯望忱要回避,嘉铭县主在门前迎接。
    岑云初从凤辇上下来,说道:“免礼吧,带我去见郡君。”
    嘉铭县主亲自扶着岑云初,说道:“娘娘也不需太过担心,郡君这会儿精神还好。
    早起吃了半盏燕窝,也没怎么咳嗽。”
    “辛苦你了,”岑云初拍了拍嘉铭县主的手,“这些日子你都瘦了。”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嘉铭县主忙说。
    她虽然出身高贵,但并不缺少教养。
    再加上她对柯望忱一往情深,愿意为他分忧。
    所以对公婆格外孝敬,代明枝每逢身体不适,她都衣不解带地侍奉。
    柯家人对她也十分尊重爱护,岑云初也隔三差五给她赏赐。
    代明枝躺在床上,两腮的肉都瘦干了。
    看到岑云初进来,便让丫鬟扶她起身。
    “快躺下,千万别再折腾了。”岑云初快步上前,握住了母亲消瘦冰凉的手。
    代明枝虽然病容憔悴,可依然温柔从容:“我这会儿觉得还好,躺着说话太累了。”
    于是众人便将她扶了起来,周围放上很多靠垫,能让她坐得舒服些。
    嘉铭县主知道,代明枝母女俩必然有体己话要说,因此便将众人都带了下去,只留她们两个人在屋里。
    “云初啊,你还不记事我就抛下了你,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愧疚。”代明枝轻轻开了口,“如今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就想着趁自己还明白,再见你一面。”
    岑云初耿咽着摇头说:“不,母亲,这事不怪你,你当时的处境太难了。”
    “你是个好孩子,从来也没有怪过我。”代明枝抬起手,轻轻抚上岑云初的面颊,“不要哭,我现在平静得很。
    你已经贵为皇后,圣上又是那般的宠爱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母亲,你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现在天气越来越暖了。”岑云初两只手捧着代明枝的一只手,想要把那冰凉的手捂暖些,再暖些。
    代明枝却宠爱地摇了摇头:“云初,上天已经很厚待我了。
    所以等到我离开的那天,你千万不要太过悲伤。
    我解脱了痛苦,一心安然。你们也要看开些,自古哪有不死的人呢?”
    岑云初的眼泪没忍住,终是落了下来。
    代明枝虚弱地给她擦眼泪:“好孩子,别哭。今生我们母女的缘分太浅太淡了,这是我唯一的遗憾。
    如果有来生我们再续这份缘分吧!我把这辈子欠你的加倍补给你。”
    “母亲……”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母亲的陪伴。
    岑云初是聪慧的,从小到大,她身边都没有母亲的影子。
    她问过父亲,但从不深问。
    因为她明白,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追回。
    只能让父亲徒增痛苦罢了。
    并且她也从来没怪过代明枝,她知道,一个女子在那样的处境下何其艰难。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抛下自己的。
    “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三件事。”代明枝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影。
    “母亲,你说,我都记着。”岑云初忍住伤恸。
    “这头一件,就是你要好好保重。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顾好自己。
    你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不需要我多嘱咐。
    你现在毕竟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代明枝没说完一句话就要喘息几声,她实在是太虚弱了。
    “母亲,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岑云初点头答应。
    “第二件事,是关于望忱的。”代明枝说,“这件事只有我和将军知道,别人一概不清楚。
    望忱他……他其实是你的亲弟弟。”
    岑云初听了很震惊,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我当初同你父亲合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他。
    毕竟早有大夫断言,我不可能再生育了。
    三个月后我才察觉到了不对,可岑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了。
    将军为了我一直未娶,我和离回了娘家之后,他几次上门来求亲。
    我于心不忍,将实情告知了他。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将我迎进门。
    望忱的真正生日是腊月十五,而不是二月初一。
    只是当时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人们都不知道实情罢了。
    我到时候也会告诉望忱的,你们是亲姐弟,他要好好地辅扶你和太子。
    到任何时候都要尽力护你们周全。”
    “这第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虽然你父亲与我和离后没有再娶,可我毕竟已经嫁给了将军,我们才是夫妻。
    所以我死之后他就不要到场了,望忱的事你也没必要告诉他。
    我这一生这亏欠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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