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仗着他怕苦,偏拣这一点来拿捏。
    他想着,懒懒地靠在软枕上,白皙足尖探出榻沿,晃晃悠悠地,去够矮几的撑脚。
    他如今是半盲之人,行走之间,难免要有磕碰。
    似不小心绊着矮几,恰巧撞翻上头搁着的汤羹这类小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便是程既回来,也不能拿他如何。
    黄杨木纹理细腻,坚硬微凉,谢执试探着,拿足尖去碰,挨着了,在上头点了点,暗自蓄力,预备着做一场意外出来。
    力气蓄到半截,眼前骤然一暗,有阴影覆在了身前,伸出的足尖被人猝不及防地握住,落入一片温热掌心之中。
    “在做坏事?”
    他听到那人轻笑一声,低低地落在耳际。
    “抓到你了。”
    白绢下的一双眼略眨了眨,谢执抿着唇,拿手撑在榻沿,往回挣了挣足尖。
    没挣动。
    被不要脸的某人正攥得紧。
    谢执试了两回,索性认了命,由他握着。
    “少爷好清闲。”
    “倒来寻谢执一介瞎子开心。”
    周潋往上移了移,握住他的脚腕,报复一般,在足弓上轻挠了挠。
    “你拿这话噎了我几日了,招数也不换一换?”
    “再等两日这绢布就能取下来,到时可该预备个新借口?”
    谢执叫他碰着了痒处,止不住地往后缩,偏又被捉着逃脱不得,声音都微微发着颤。
    “周潋!”
    “松手……”
    “叫得这般生疏,”
    周潋停了动作,却不肯放开,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哄他,“我是谁?”
    “再叫一回。”
    被榻上恼羞成怒的人一脚蹬开,活鱼一般从掌心溜了出去。
    “少爷趁人之危的本事倒是见长。”
    “是么?”
    周潋笑着,去一旁净了手,自然而然地坐去谢执身边。
    “仰仗阿执的功劳。”
    他挨得近,温热气息一并带过来,谢执不自在地拿足尖在锦被上轻蹭了蹭,故意同人找茬。
    “少爷离这么近作什么?”
    “方才不是还净过手吗?”
    “仔细坐久了,待会儿又该沾脏了。”
    周潋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撑不住笑道,“什么理都叫你占了。”
    谢执微一挑眉,“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周潋又凑近了些,唇齿开合间,吐息落在耳侧,热辣辣地。
    “我何时嫌过你?”
    “怕你嫌弃才去净手,反倒被你赖过来。”
    “我怎么会……”
    话说了一半,眼前陡然一暗,那人倾身上前,后半句被突兀地堵回了喉中。
    下巴被人用擒住,不由自主地后仰,另一只手却撑在腰间,微微使力,将他揽进怀里,贴得更近。
    像是能听见另一片胸膛里的急跳。
    怀中人僵了一瞬,好似受惊的猫。
    明明亲了不止一回,怎么还学不会?
    周潋想着,觉着好笑,又止不住地生出喜欢,舌尖探过去,很轻地勾了一下他的。
    下一刻就被扭着手腕甩去了一旁。
    周潋:“……”
    忘记这人已经痊愈,力气一并恢复的事了。
    “少爷特意净过手,就为了做登徒子一用?”
    “不成么?”
    周潋拿手撑在榻沿,看着他笑,“阿执生性爱洁,”
    “我还当此举能讨你喜欢!”
    又道,“小程大夫果真医术了得。”
    “经他一番治下来,阿执气力倒仿佛更胜往昔。”
    隔着一层白绢,谢执眉尖微挑,“许是少爷懈怠,也说不准。”
    “技不如人,自不必再寻藉口。”
    周潋说着,面上却不见失落之意,慢悠悠起身,微微一笑道,
    “待小程大夫回来时,定要同他提上一句,叫他也一并开心才好。”
    “???”
    谢执警惕地抬起头,一双眉微微蹙起,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果然,那人笑着,下一句便是,“若他问起,你我为何会动起手来,”
    “那便要从一碗冰糖燕盏说起了。”
    谢执:“……”
    他就知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谢小公子能屈能伸,迅速换了副口吻。
    “谢执以为同少爷间的情分,总不至于连碗燕盏都抵不得。”
    “那是自然。”
    周潋的声音里带着笑,离远一瞬,又回转。
    下一刻,温热的瓷勺抵在了唇边。
    “所以这燕盏,便由我来喂阿执吃罢。”
    谢执:“……”
    诡计多端的读书人!
    谢执只将眼前那一碗燕盏当作周潋,一口口吞得极凶狠,看在周潋眼里,却忍不住要笑,只觉着他像饿了两三日的猫,呲牙咧嘴也瞧着可爱。
    几口喂完,将瓷盏搁去一旁,他揽着谢执肩头,头微微低下去,在后者唇角极快地亲了一下。
    舌尖尝到一点化不开的甜,他捉着谢执扬起的手腕,笑着逗人。
    “吃到嘴角上,还不许人替你揩干净?”
    “谢阿执,你也太霸道了些。”
    谢执:“……不及少爷倒打一耙的本事强。”
    ?
    “阿执过奖。”
    这人倒安之若素地领了。
    谢执将手腕从周潋掌中抽出,没好气地按了按眉心。
    “少爷不去操心外头,倒整日在寒汀阁打转。”
    “棋局过半,若叫旁人抢了先手,哪里还有你我落子的余地。”
    先前刺杀之事,周潋伙同阿拂一道,半遮半掩在谢执处糊弄了过去,并未将周潋的打算透露出来。
    “少爷有这工夫,不如去查一查靖王那处府邸,查一查令尊近来又有何新动向。”
    “早些揪了切实把柄,也好鸣金收兵……”
    话音未落,被周潋抬手,在额上轻敲了一记。
    “怪不得程大夫说你伤势恢复得慢。”
    “一天天藏那么多心思,来回在心里头转十几个弯,补再多的燕盏也不顶用。”
    说着,猝不及防地抽了谢执身后软枕,揽着腰,将人放倒在榻上。
    “有阿拂和林沉替你在外头盯着,靖王逃不掉,儋州的天也塌不了。”
    谢执蹙着眉,若非一双眼叫白绢遮着,大约就是在瞪他了。
    “瞪什么?”
    周潋逗他,在鼻尖上轻刮一下。
    “不是说瞧不见么?”
    “还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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