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看着柜子上已快看不清的照片,“一转眼,二十多年了。”
    迟雾眼眶通红的从爸爸房间出来,红色存折紧紧攥在手里。她去了妈妈的坟前,傍晚的风吹来,晚霞如课本里学过的火烧云,那个时候学朱自清的《背影》,总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作者哭了,到后来才明白,父亲转身的背影比世上任何离别都让人无能为力。
    你在长大,他在老去,再也追赶不上。
    跟妈妈说了会儿话,回去时接到谢淮京的电话。
    “喂。”
    谢淮京很敏锐察觉她声音的不对,“哭过了?”
    “来看了妈妈。”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忧,转移话题,“你呢?在干嘛?”
    “陈知楠他们几个要打牌,我陪着玩了两圈。”
    背景音还能听见陈知楠在喊“老谢,快点,明天就结婚了别腻歪了!”
    迟雾轻笑出声,“那你先去玩,我等会回去也要忙。”
    “不急。”谢淮京换了个更加安静的地方,笑意根本压不住,“老婆,明天我就来娶你了。”
    被他的好心情感染,迟雾站在路口,“想看晚霞吗?”
    “看。”
    几秒后,谢淮京收到微信消息。
    被火烧得通红的天空,一身天蓝色裙子的女孩伸手,视觉差看着伸手就能碰到天。
    【我把云彩摘下送你。】
    ......
    次日五点。
    迟雾被闹钟叫醒,用冷水洗脸强制让自己精神。
    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和领证前一晚一样,荀瑶和董尚熙陪她聊天,聊到不知道几点才终于入睡。化妆师已经来到家里,爸爸一大早起来准备了早饭。
    头一天的晚饭和出嫁当日早餐送亲队伍都要在女方这边。院子里坐满了人,三个女孩子换好衣服在屋里化妆做造型。
    “你说就我们俩,等会堵得住吗?”荀瑶问董尚熙。
    董尚熙划拉着手机,“陈知楠不敢造次。”
    荀瑶冲她竖起大拇指,“6.”
    穿着花童裙的小女孩带着花环直勾勾看着三人,“三位姐姐好好看啊。”
    小女孩脸上有些婴儿肥,圆溜溜的大眼特别可爱,嘴巴又甜,荀瑶和董尚熙特别喜欢她。
    “这是又想骗我生女儿系列。”荀瑶扭头看迟雾,“你们生个女儿,到时候我当干妈,给我干女儿买很多漂亮的裙子。”
    董尚熙涂着口红,“这个要看谢淮京的了,万一生个儿子你还当不当干妈?”
    “儿子也当啊,男孩女孩一律平等。”荀瑶整理自己的裙子,“主要是想过过当长辈的瘾。”
    迟雾被逗笑,搁在桌上的手机亮起。
    【老婆,我出发了。】
    等待新郎过来的时候,爸爸怕她们饿着端红豆糕进来,瞧见她穿着婚纱坐在床上,一句话没说又出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尚熙和荀瑶过去把门锁上,拎了两张凳子坐在门口,优哉游哉的磕瓜子,时不时逗两个小花童。
    “这动静,我差点以为地震了。”荀瑶说。
    外面吵吵闹闹一群人,有人试图撞门,但撞了一下就没制止。
    “老婆。”是谢淮京。
    迟雾想应,但接收到好姐妹的眼色选择闭口不严。
    红包络绎不绝从门缝往里塞,两个小孩捡得开心极了,等差不多了,荀瑶过去把门打开。
    乌泱泱的一群人,迟雾一眼就看见被众人簇拥其中的谢淮京。
    他一身黑色西装,西装将他身形完美勾勒,脖子上系着领结,眉眼清俊,整个人矜贵卓越。无数人的声音中,他们似只能看见彼此,在对方眼里找到自己。
    “哎,门是让你们进了,但带走新娘可没这么容易。”荀瑶拦住要上前的谢淮京。
    谢淮京当真停住,“还有什么?”
    董尚熙小臂搭着椅子扶手,“找鞋子啊,新娘没有鞋子怎么走。”
    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一时间伴郎团开始在屋里开启地毯式搜索,但找遍了都没有,谢淮京扫了屋内一眼,将目光落在床上的迟雾上。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空调上,床底,柜子下面都被找过了,只有迟雾周围没翻找,当然其他人也不会那么没分寸去动新娘。
    眼看谢淮京朝迟雾走去,荀瑶面色变了变。
    “老婆,到我怀里来坐。”
    话落,迟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淮京打横抱起,她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脖颈。
    没了婚纱遮挡,喜鞋映入众人眼帘。
    “我还以为你们藏得多高级。”周溢之说。
    董尚熙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有时候想要的就在面前,东张西望是没有结果的。”
    陈知楠面色一怔。
    在众人注视下,谢淮京将鞋子给迟雾穿上,拇指摩挲她光洁白皙的脚背,在脚踝处落下一吻,“老婆,我们结婚去了。”
    迟雾灿然一笑,“好。”
    他重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放进婚车后排,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
    婚礼举行时,迟雾挽着爸爸的胳膊,看着在另一头的人。
    脚下和两侧全是碎冰蓝,音乐放着他求婚时唱的那首《一生爱你一个》,她和爸爸缓缓往前走着,与此同时谢淮京也在朝他们走来。
    花铺开的走廊不长,两人在道路途中相遇。
    谢淮京长身玉立,嗓音如山涧流淌的泉水,清冽悦耳,“这一生,我们都是彼此奔赴。”
    不管是恋爱,婚姻,还是以后。
    他们从不是谁单方面朝谁走,是两人携手并进,永不落下对方。
    迟雾眉眼温柔的看他,笑回:“同进同退。”
    谢淮京转而又对爸爸道:“爸,您放心,不管多少年我都一如既往爱小五,珍视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爸爸声音哽咽,连连说了几个好,颤抖着手将迟雾交给谢淮京,“要和和睦睦的,好好的。”
    他说不来什么长篇大论,只希望两人婚姻和睦,无病无灾。
    “我们会的。”
    谢淮京握住迟雾的手,柔声,“老婆,我们走吧。”
    他们携手朝着尽头走去,捧着圣经的神父笑容温和,一字一句宣读誓言。
    “迟雾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谢淮京先生,从此以后不管生、老、病、死,贫穷或富有,都始终爱他,尊重他,至死不渝?”
    迟雾迎上谢淮京的眼:“我愿意。”
    神父又转而问谢淮京,谢淮京自始自终都看着她,郑重而坚定,“我愿意。”
    在蓝天白云,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们互相宣誓,许诺,钻戒缓缓推入两人无名指。推到底的那刻,谢淮京眼底翻滚汹涌的波涛。
    是终于梦想成真。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神父说。
    谢淮京掀起头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感谢那一年的我,遇到那一年的你。”
    我感谢那一年江南的风,让我遇到你。
    头纱被抛起,江边的风吹着它飘飘荡荡迟迟无法落地,谢淮京搂住她腰,低头吻下来。
    有人起哄,有人喊着“亲五分钟”,也有人让所有机位全都围着拍。
    涨潮时大雾四起,归潮终会相遇。
    —
    婚礼仪式结束,迟雾和谢淮京回房间换敬酒服。来的宾客很多,谢家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和谢家熟络的世家都来了,安华溪和谢正明也在。
    不论关上门闹得多么难堪,表面功夫仍然做足。
    迟雾和谢淮京端着酒杯过去时,安华溪正和另外两位太太聊天,瞧见他们过来先后笑着祝福。
    “儿媳妇这么漂亮又有能力,华溪你真的是好大福气,难怪连子矜都拒绝了。”
    安华溪笑了笑,“年轻人两情相悦,我总不能棒打鸳鸯,子矜跟我们家还是差了点缘分。”
    谢淮京眉眼隐隐有不耐,声音清淡,“各位慢用。”
    敬完酒,流程便算划上句号。有些人赶着回去,谢淮京安排车送,忙碌到下午四点才终于有时间歇息。
    楼上有留给他们的休息室。
    谢淮京关上门,“累了?”
    迟雾将高跟鞋脱掉,“嗯,脚酸,”
    她不太习惯穿高跟鞋,脚后跟红了一圈。
    “辛苦我老婆了。”谢淮京将她脚放在掌心,“我揉揉。”
    他力道恰到好处,拇指与食指捏着脚踝周围,贴心的将她小腿一起,肌肉给按压放松,全身细胞都好似被松弛。
    “你什么时候学的?”
    谢淮京俯身:“前段时间看了个养生节目。”
    临江这边习俗,在结婚前一周双方不能见面。迟雾想起好几次两人打视频时的确听见一些中医讲解穴位,她当时以为是随便放着的。
    她仰脸,明知故问,“看那个做什么?”
    谢淮京给她捏肩膀,顺从的接话,“当然是伺候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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