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在空寂的房间里落下,她恍然了片刻,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想起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
    在酒店的消防通道里,他隔着门跟她说,地上凉,让她起来。
    那时候他高高在上,满身矜贵,而她狼狈不堪。
    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亲手设计的一出戏,为了让她亲眼目睹蒋家泽出轨,彻底死心。
    明明没有经过多久的时间,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让她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
    饶念喉间一阵阵发涩,她很想大声地质问他,质问他现在对她的好,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是,没意义了。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错的,所有的一切都始于欺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深究他有没有过真心的时刻。
    饶念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纤长的睫垂下,藏住眼底的黯然。
    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又像是末日坍塌前最后的温情。
    哪怕,他此刻的温度是假的。
    霍聿深看见她指间的那抹红色,眼眸也仿佛被那抹光亮刺了一下。
    他的目光很深,握住了她细白的指尖,嗓音喑哑:“怎么突然戴上了。”
    听见他问,她弯起眼,轻声回答:“其实我一直都有带着,只是没带在手上而已。”
    这次来找他,饶念带来了那枚鸽子血戒指。
    因为太贵重,她怕弄丢,也怕不小心划坏,所以才不舍得戴。
    这枚戒指,也是这场羁绊开始的证明。
    她有些庆幸自己这次来时带来了这枚戒指,这样才能结束得有始有终。
    饶念强迫自己收敛起思绪,不让他察觉自己的异样。
    从他的怀抱里撤出来,她注意到他并不算好的脸色。
    他的唇色有些苍白,深邃的眉眼里透着疲色。
    她担心地皱紧眉,还是忍不住问:“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伤还没好全?我想看看你的伤。”
    他身上的衬衫很快被她解开,月光盈盈,房间里光线昏暗,照映在男人赤.裸的上半身。
    他的上半身没有半点瑕疵,除了那处疤痕,因为她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顺着紧实分明的腹部线条下落,那枚弹孔已经开始结痂,她的指尖轻轻落上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下。
    她还记得,他昏迷的那几天里,她不眠不休的时候,心情有多么复杂。
    过了许久,饶念才慢慢放下手。
    她垂下眼睫,嗓音滞涩:“以后别再受伤了。”
    不值得。
    其实哪怕他不做到这样的地步,她也已经万劫不复,逃不出他的陷阱。
    饶念有些想笑,可唇角却怎样也无法牵动半分,于是只能作罢。
    她又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明天过后,她所有的利用价值消失后,她的存在或消失对他来说就会变得不痛不痒,也许他会连伪装都不屑,他们会不会从此变成陌路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霍氏继承人,而她又是什么呢,一个普通的小拍卖师,从一开始,如果她不是祁文皓的女儿,他们大概连见面认识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那么克制自己,不踏破最后一层界限,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好像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猜了。
    她不能让自己落得太狼狈的结局。
    从开始到现在,他永远占据上风。
    一点也不公平。
    如果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是不是也该有一次,由她来掌控的局面。
    那个念头逐渐在脑中坚定下来,饶念重新抬眼望向他,目光落在他凌厉的喉结上。
    她忽而踮起脚,唇瓣轻轻贴上去。
    男人身体一僵,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她就那么望着他,眼底清澈分明,无比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好像让他的卑劣无处遁形。
    那只柔软的手顺着他的腰腹间滑落下去,落在他的皮带上,无声地勾着他。
    她又仰起头,去吻他的唇角,柔软的睫毛轻刷在他脸侧,让他冰封的心脏也跟着塌陷下来。
    下一刻,却听见她轻声开口:我想要。”
    饶念离开他的唇角,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一字一句。
    “我想要你,霍聿深。”
    霍聿深怔住,漆黑的眸瞬间被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他没办法抗拒这样的眼神,那些原以为的自制力和隐忍,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轰然崩塌。
    下一刻,她就被男人用力地按在怀里,腰侧的手臂逐渐收紧,像是有无形的藤蔓从身侧蜿蜒生长,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饶念感觉到背后抵上柔软的触感,他温热的鼻尖轻触到起伏的锁骨。
    这个过程,像是在献祭。
    她感觉到自己彻底被他的沉香木气息填满,仿佛成为了他灵魂里的一部分,那般贴近,思绪也如坠入深海。
    他有些发了狠,长指扣紧了她的腰肢,在雪白无暇的纸上留下一处处斑驳的印迹。
    饶念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因为隐忍沁出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所有波动的情绪,皆是因她而起。
    是不是也只有这样的时刻,她才能看到真实的他。
    至少他现在的欲望是真实的,不能作假。
    她的眼睫不知不觉间沾了盈盈泪花,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霍聿深,你爱我吗?”
    她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在这些时候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谁都不能免俗。
    但她现在却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她要他看着她的眼睛回答。
    昏暗的光线里,饶念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看清了他眼底的涌动压抑,像是一片是深邃的海。
    直到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回荡在房间内。
    “爱。”
    听到他的回答,她很满足地弯起眼睛,长长的睫垂落下来。
    霍聿深垂眸看着她,心口却感觉到一抹刺痛。
    明明她就在他身下,可他却觉得,好像无论怎样都无法触碰到她。
    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眼睛里面也像是沁了水,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
    “霍聿深,我好疼啊。”
    直到一处冰凉落在他的肩上。
    他的心脏狠狠一颤,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然而却听见她轻声又道:“不是那里疼。”
    是她的心脏,很疼很疼,疼得快要让她无法呼吸。
    男人眼底猩红一片,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
    他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湮没,饶念听见那道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她垂下眼,有些释然地弯了弯唇,最后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没有留下痕迹。
    “好。”
    作者有话说:
    从几个月前构思大纲的时候想到这里心脏就难受,终于到了这段我哭
    第33章 这一次,她要和他结束得干干净净。
    天光微亮, 一缕晨曦冲开薄雾,在铅灰色的色块中镀上唯一的色彩。
    昨晚结束之后还是霍聿深抱着她去卫生间清洗的,她累的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才过去不到几个小时,饶念睡得并不安稳,以至于枕边人稍有动静时,她就已经完全清醒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
    床上,饶念看着他匆忙换了一件黑色风衣,只见男人侧脸线条紧绷,薄唇紧抿,像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她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嗓子还有些哑, 轻轻出声。
    “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想到把她吵醒了, 男人的身形顿了下。
    霍聿深一面系着腕表,一面走过来低声答。
    “没有,只是公司有些事情需要我过去处理。”
    他顿了顿, 又接着道:“如果你醒了之后我还没回来, 收拾好以后就叫蒲川送你。”
    饶念裹着被子, 白皙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颈上斑驳的痕迹一览无余。
    听见他的话,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一双眸子安静地望着他,眼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
    被她这样望着,即便在昏暗的环境里, 仿佛一切晦暗也变得无所遁形。
    霍聿深只觉得喉间涌上一抹涩意, 胸口泛起钝痛, 却只能竭力隐忍着。
    饶念看着黑暗里,他俯下身,下一刻,呼吸就被掠夺,滚烫的气息不由分说地侵袭而来。
    昨晚的记忆再次挤入脑海,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昨晚,薄汗淋漓,欲海浮沉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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