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河套的都指挥使因遮掩灾情被撸掉了职位,周老三如今可谓是只手遮天,更是有人巴结过来。
    原先还忌讳些,现在那些个不要脸的人家,恨不得把家里的小娘子直接送进来,这周老三自然来者不拒,恨得唐氏牙根痒痒,这回弄的那个唐氏一直没松口,如今挂个妾名头,实乃算个通房,所以周老三心里一直不满。
    最后唐氏道:“我们夫妻一辈子就这样了,三弟妹,你可要记住教训。三弟待你一片赤诚,自然是没说的。只是外面那些贱人,哎,随着三弟职位越来越高,保不准有人为了巴结,干出什么事来。
    妾这个东西,虽看不在眼里,但就像碗边上停个苍蝇,看着就膈应,就是打死了,想到碗沿上曾沾了那玩意儿,你也再吃不下饭。
    所以千万不能心软同意,那东西就是祸根,不论开始说的多可怜多好听,总之不可松口让她进门。
    我知道你们官家小娘子最看重脸面,可脸面顶什么用,到时候夫妻离心,那才是最没脸的!”
    谭雅连连点头,便是谭玉最重尊卑规矩的,绝不会为妾室打主母脸的,只要妾室守着大规矩,没犯忌讳,崔氏为了名声也不好随便就发卖的,不过平常磋磨出气而已。
    待到阮小七应付完周老三的埋怨,夫妻俩回屋休息,阮小七道:“哎,好在咱们家没那乱七八糟的破事。瞧给小猫吓得。。。”
    女人的江湖就是后院,谭雅正在心里思度此事,闻言问道:“听说,这个说是二哥喝醉误入了人家的闺房。那小娘子要死要活的,是没办法才抬进来。”
    阮小七冷笑一声道:“真是个要脸的,当场就吊死,我也赞她一声志气。再说,一院子的下人,二哥怎么就能进了一个小娘子的闺房,说起来谁信?不过是拿个破布遮羞罢了。”
    谭雅瞄了他一眼,低头问道:“若是你在别人家喝醉也如此,该如何处置?”
    阮小七拿梳子要谭雅帮自己梳头,答道:“你别在那拿小话敲我的边鼓。你们女人啊,二哥家的事也能联想到我身上,真是。。。”
    谭雅猛地一把拉住他头发,瞪眼咬牙横道:“别扯七扯八的,快说!”
    阮小七疼得直叫唤,双手护住自己头发,回头看谭雅道:“你说,我能不能?便真是那样,敢给我下套,我也得逼着那小娘子吊死才解恨。
    你别不信,二哥之所以纳进来,说不上两人勾搭多久了,这表面上做的不过是给二嫂和外人看罢了。”
    这样说起来倒也通顺,谭雅为唐氏抱屈,阮小七见她没心思给自己梳头,胡乱绑了,
    坐在她身边安慰道:“你为胭脂虎担心,那可是笑话了。真正该担心的是那妾,谁知道哪天就没了命。
    二哥虽说平日里护着,真出了事,自然还得为二嫂遮掩。你别瞎操心了,他们俩就那样。”
    谭雅想到上回那事,也确如阮小七所说,可见他对周家的路数倒是熟悉。
    只是谭雅总还要那没用的脸面,做事难免瞻前仰后的,想到此处不由有些丧气,低头不语。
    阮小七见她如此,夫妻这么久,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道:“哎,娘们的心也太窄,难怪不成大事。有点儿事就能想到咱家,你放一万个心,我现在就立个誓罢了,若是我要纳妾,就让我。。。”
    不待他说,谭雅打断道:“不许胡说!再说,你少拿那个哄我,你什么时候信过那个?哼,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手段了!”
    阮小七皱眉道:“我知道,你必是要带着孩子回家找岳父做主,唔,难不成再不让我见小猫他们?”
    谭雅咬唇,用梳子用力划着桌面,咯吱咯吱断了几根齿子才罢,随手扔到地上,冷哼一声道:“那是蠢货干的,我的家,凭什么让给别人?还让我儿女跟着受连累?
    行啦,我也不用你立誓,反正到了那天,我认可不要这好名声,也得学学二嫂,剥了那贱人的脸皮,再给你断了这惹祸的根子!”
    阮小七捂住裤裆,大惊道:“我操,小芽儿,看着面慈心软的,你可比二嫂狠多了,二哥再胡闹,二嫂也没说让他当太监啊。”
    谭雅拿过剪刀,咔嚓咔嚓空剪了几下,抬头道:“我言出必行,你记好今日我说的话!”
    谭玉的信年后到了。不出阮小七所料,谭玉示意谭雅不要插手此事,若是三娘子找来,立即送回去,对黄家表明立场,谭家不会接她回去。
    又交代阮小七常打听着,等过上了几年再说回娘家探望一事。
    谭雅放心之余又为三娘子难过,便是闺中不大和睦,总是同父姐妹,见她如此年轻就要守寡,也是唏嘘不已。
    好在过个几年,事情淡了,谭玉必要安排她的出路,只是这一片苦心,不知三娘子能否明白。
    出了正月田氏下了帖子给谭雅,说是有事相商。
    收到帖子,谭雅心道:能有何事,不过是成婚以后发觉吴魁这种伟丈夫跟想象大不同,这田氏找自己无非是闺怨而已,她在此处无熟人,寂寞之余到这里解闷也是难免。
    见了面,田氏虽面露寂寥,但提起吴魁还是话语羞涩,想来他们夫妻相处融洽。
    这漠北的空旷看得久了,自然无趣,加上吴魁也并非那整日吟诗作画的雅人,田氏终于从云端回到世间。
    让谭雅佩服的是,这位看似不食人家烟火的雅人,明知幻想破灭,却并未怨天尤人,很快回到了俗世,并找到了新的寄托。
    田氏来此,竟真是有事相商,开门见山道:“姐姐,除了郎君,漠北我只有你一个熟人,咱们还是闺中称呼吧。”
    本来谭雅还在为是叫“大嫂”还是叫“王妃”犯愁,田氏这样一说,既显得亲近,两人说话又能方便些,不由也暗赞这田氏看着不通俗物,心里却是个明白的。
    原来那田氏竟打算在那野甸子上种树。说她出嫁前特意找了书来看,知道漠北风沙大,庄稼收成也不好,所以苦寒。
    但若是遍地绿色,不为别的,至少能挡住黄沙侵袭,日子久了,此处慢慢也会兴旺起来。
    所以她的陪嫁之中还有专门会种树的下人,也带了若干易活的树苗过来,打算开春弄一小片地试试看。如果好,明年再往大的去弄。
    谭雅到漠北几年,日日围着自己的小家转,能适应此处已觉不易;
    哪想到这位田氏竟想改造此地,让其不再荒凉,一样是读书明理的人家出来的,田氏这番心胸眼界,不由让谭雅自惭形秽。
    看着田氏尤显稚嫩的脸庞,谭雅暗叹吴魁真是娶了位好王妃,两人都是心中有韬略、能干大事的人,实在是相配至极,遂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6第136章
    阮家小四来的真不是时候,谭雅跟着田氏折腾了几年,为了这林子,圣上召镇北王女眷回京她都拒绝,只将长子送回京城以安君心。
    好容易去年那片小林子活了下来,今年正打算往大了去弄。
    结果才过完正月,谭雅又开始恶心呕吐,生过三个孩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一边埋怨阮小七太缠人,一边又唤人备车打算出去办事。
    阮小七咧开的大嘴还没合拢,一听她还要出去,立刻沉了脸,喝道:“一个娘们,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孩子,别的不过是消遣,你别脑子犯糊涂,分不清主次。从今天起就给我在家老实养胎,哪儿都不许去!”
    谭雅闻言气道:“瞧不起女子,那你倒说说,这片林子种成了,是不是你看着也好?连吴大哥都说了,我们女子真是不得了!”
    阮小七嘴一撇道:“你还当真了?那是吴大哥因着长子被送回京城为质,安慰大嫂的话。”
    谭雅道:“那你说,咱们是不是扎根在此吧,北关就是家,自然要往好了弄啊。”
    现在皇后有了自己的嫡子,宫中暗流涌动,谭玉写信来叫他们小心谨慎。阮小七想到杜大哥家藏的先太子行头和家里的胡小子,目前是家,以后看圣上到底如何吧。
    只是这话却不肯告知谭雅,光棍道:“反正娘们就该老实在家!”
    谭雅不服,哼了一声道:“你们男子倒是能耐,却只知道砍砍杀杀,可惜现如今没仗可打,养着你们不过是白费米面!”
    阮小七辩驳不过,仗着力气,一把抱住谭雅,喝散下人,又想了个借口道:“唔,你非要去也可以,那等生完这胎再去,如何?不过几个月而已,那树苗也死不了。”
    谭雅挣扎不过,道:“前几年田家妹子有孕都没耽搁事务,我这都生几个了,前次还能怀着孩子骑马回京,这种树又不用我动手,不过是远远看着,怎地不能去?”
    阮小七就是不许,还道:“你们瞎折腾我不管,累着我家孩子就不行。再说,那种树都是引鬼魂来的,阴气太重,你不许去!”
    谭雅气道:“胡说八道!哪有什么鬼魂?要说引鬼,你们这些手上不知多少人命的,可不比那树阴气更重?”
    阮小七抱着她坐下道:“那吴家大嫂脑子里不知道有什么。自古大都是坟地才种那一排排的榆树杨树的。
    这不是引鬼魂是什么,算啦,女人闲着就爱瞎想,吴大哥事多,让她忙些也好。
    但小芽儿,你不行,平日我不管你,这回却得听我的。好好在家养着。”
    见谭雅撅嘴不高兴,柔声哄道:“你看小猫都大了,过上几年就得出门子。咱们这回加把劲,再生个香软软的小娘子,多招人疼啊。”
    谭雅一想到小猫嫁人,虽然还有几年,心里依然有些难过,叹了口气,拉着阮小七的手道:“咱们将她嫁得近些吧,平常无事也能见个一两面的。”
    阮小七想到此事也烦心,若非要拦住谭雅,平日里极不愿意提到小猫嫁人,遂将手一摆道:“还有几年呢,到时候再说,如今你肚子里这个养好才是首要。”
    又叹道:“难怪世人都爱生儿子,生个女儿,千娇万疼地养大了却要给别人家。”
    谭雅也跟着难过,沮丧起来,低声道:“给人家也就罢了,若是过的日子不好,岂不是挖咱们的心一般。”
    这样一说,也没了心情出去,唤下人与田氏告罪,只说有了身子,十分不适。
    阮小七见谭雅无精打采的模样,知道她必是又想起了前事。
    三娘子在谭玉交代不许她回娘家之后,果真没领会他的苦心,气恼之余,又恨上了谭雅,便是这边来人去打听也不肯见,只说当她死了。
    后来不知怎地崔氏知道了,想来如此大事谭玉再瞒也瞒不太久。这崔氏心疼女儿年轻守寡,对于谭玉说的日后再议十分不满,谁知道几年后会如何?
    我娘家如此根基,说倒还就倒了,有权不用,再用没有,到时可不要耽误三娘子一辈子?
    仗着自己是尚书夫人,崔氏背着谭玉行事,硬是要接三娘子出来,黄家自然不肯放人,最后两家交恶。
    这黄家也不是好惹的,风言风语很快传了开去。谭玉知道以后,快刀斩乱麻,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害了一家人,当下将崔氏与三娘子都送进了庵里,放出话来,就让两人在里面修行。
    往常崔氏行事再不着调,谭玉总还留有余地,此次进庵之初,崔氏还气定神闲地劝三娘子不要怕,说谭玉是做出给外人看的,不过几日就能接她们回家。
    随着日子越来越久,这庵里的粗活越干越多,最先崩溃的却是崔氏,谭玉发达时她担心过,崔家败落时她害怕过,可谭玉一直还像以前一般,所以这次她也以为会平安过去。
    哪想到倒是老了老了,自己却落下这个下场。她年纪大了,说起来从小到大从未吃得一天苦,庵里日日劳作,早就忍受不住。
    待一日有小尼姑问她:“你说你是尚书夫人,我随师父出去随缘,怎地听说谭尚书夫人是个年少美貌女子,本来皇后打算做媒的,结果谭尚书自家选个娘子,虽不是大家出身,却也很有才名。
    如今才得了嫡长子,还是圣上赐的名,十分体面呢。”崔氏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彻底没了再活的念头。
    三娘子求着院主说要见谭玉,可惜只得了让她们安心修行的话,至于崔氏,有病治病,谭玉再没露过面。
    三娘子这才明白,果真如崔氏以前所说,谭玉便是对儿女再纵容,那也要在不危害谭家名誉的基础上,真要是惹恼了他,送进庙里不是玩笑。
    想到小时谭雅没来之前,谭玉对自己的宠爱,三娘子哭得不能自已。若是谭雅一直不来京城,那该多好!
    谭雅就是想消沉也没那工夫,果真,才一会儿,小猫带着两个弟弟进来了。
    这次谭雅有孕,三个孩子都盼着能得个妹妹,又闹着要给周家四哥哥写信去炫耀。
    原来,小猫前些日子刚收到周家四小子的信,说了一番读书心得、兵器武艺,又叹息盼望已久的妹妹并不如想象中可爱。
    小时长得丑些也罢了,毕竟女子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倒也没什么。现在终于相貌长开些了,举止却随她姨娘,扭扭捏捏的,性格十分不讨喜,就连一向喜爱女娃娃的周老三都大失所望。
    此事唐氏特意给谭雅写过信,那位费尽心思进了周家门,后来有孕,周老三本不想要,一来耐不住那位撒娇卖痴,二来他也有些玩得腻了,
    只好道:“夫人说是要么留子去母,要么去子留母,你想好了,是要命还是要孩子?”
    做姨娘总有个年老色衰的时候,倒时候没个孩子再没了宠爱,这辈子可怎么活?至于留子去母,那位仗着周老三喜爱,觉得不大可能,便是唐氏想,周老三也必是舍不得自己的,这话不过是吓人罢了。
    那位自然要个儿子傍身,于是对周老三哭道:“郎君,这可是我们俩的孩儿,你如何舍得不要他啊。”
    周老三见此,回头应了唐氏留子去母,还抬了她为姨娘,可惜最后生了个女儿,好在周老三向来喜爱女娃娃,那位倒也算押对宝了。
    只是她没押对自己的命,本还以为唐氏说生完孩子要自己命是吓她的,结果却是周老三亲自下的手。
    倒也让她做个明白鬼,对她挑明道:“与夫人无关,你到那边就恨我吧。爷们说话,吐个吐沫是个钉,我跟夫人说好了,自然说话要算话。”
    至于两人缠绵之时的海誓山盟,唔,周老三道:“我跟女人发的誓言数都数不完,谁能记得这个?”
    没怎么吃苦头就咽了气,对外就说得了产后风,很快又有人送了年轻美人进来,说是安慰他痛失爱妾。
    唐氏在信中道:“其实生个小娘子,最多嫁人一副妆匮,不要那妾的命也可行。只是你二哥那人,喜新厌旧,早就不大喜欢了,拿这当借口,正好换个新的来。”
    孩子们笑闹了一阵,被阮小七轰出去,说是谭雅需要歇息,还让他们看着不要让她偷跑出门,几个孩子忙下保证:“阿爹你放心,我们一定看好阿娘!”谭雅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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