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顾妤冷笑出声,“你少在这里?自做深情?了。你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不是的,朕是为了你……”
    “那我告诉你,我不信。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我看到你就恶心,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杀这个字一出,顾妤手中的匕首也刺了下去?。
    顾家重武,她身为武将之女自然?也不可能柔弱女子。这一刺虽不在要害,却刺得?极深,足以要了萧昶的半条命。
    萧昶痛得?说不出话来,“你…敢杀我…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你错了…你活着没脸面对?自己的儿子和世人,你就算是死了应该也无颜去?见萧旭。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无论生死…才是你最好的结局。”
    “都这个时候还想恶心人,我可去?你的吧!”姜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他身中数箭,还中了顾妤那一刺,早已痛不欲生。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拼命喘着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妤和姜觅离开。
    “回来…你回来,你不要丢下朕…”
    他怒吼着,死亡的恐惧让他忘记了一切尊严,开始往屋外爬。爬到一半时,他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满是惊喜。
    “云儿,云儿,你是不是来救朕的。快…快带朕走,朕知道有一条出宫的密道…你带朕逃出去?…”
    来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闻言,却是一动不动。
    他惊觉不对?,大怒:“朕是你的父皇,你还快过来扶朕起来。你这个孽女……你是不是也想造反?!”
    德章公主还是不动,垂着眸看他。
    “我问你,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他听到这话,表情?明显一怔。
    “你母后是病死的,你那时候还小,自然?是不记得?。你母后她身体?不太好…也怪朕刚登基时政务繁忙没顾上她,她一个人操持着偌大的后宫,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把自己累病了。”
    “是吗?”德章公主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哭还是笑。所有人都说她母后是病死的,以前她也没怎么怀疑。“那你可太不应该了,你怎么能让我母后累病呢。”
    萧昶已是痛极怒极,还有满心的惊惧。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女儿,这个表情?可真像赵氏临死时的样子。一样的平静,却又一样的不敬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德章公主道。
    直到武昌侯府的事一出,她猛然?记起姜觅说过她们是一样的人,所以她开始暗中查找证据,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她的母后当?年确实是生了一场小病,若是对?症下药的话几天?就能好全。谁能想到那几副药根本不是治病的,而是要人命的。
    “我想说的是,你和柳家一早勾结,承诺了他们许多。所以我母后必须得?死,若不然?如何能给柳氏空出皇后之位。”
    萧昶喘得?厉害。
    这个孽女,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
    不对?。
    他的皇后妃嫔和儿女们都被控制,这个孽女是怎么逃脱的。难道说……
    “是你,是你…你是不是早就和他们勾结了?”
    “什么叫勾结?我们不过是仇人相同,所以才会合作而已。你们害死了我母后,我身为女儿岂能不为她报仇雪恨!”
    “你母后不是朕害死的,朕是你父皇!”
    “你是没有亲自动手,但是你授意?和默认。你是我父皇不假,但父不慈,子何来孝道?你放心,等这事一了我就归宗赵家,我相信新?帝一定会允许的。”
    “你…你…孽女,孽女…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你这个样子怎么杀我?”德章公主退后两步,睨着他。“忘了告诉你,谢太傅他们是我放进来的。”
    “你…你…你该死!你该死……”
    “省点力气吧,你现在谁也杀不了。”德章公主朝外面大喊。“找到了,人就在这里?,你们快进来!”
    萧昶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血红的眼睛看着冲进来的人,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而那边姜觅已经带着顾妤从?密道出了宫,上了早有等候在宫外的一辆马车。当?马车缓缓驶动时,她听到顾妤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着马车驶离皇宫地?界,人声渐渐多起来。市井的喧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掺杂着来自四海的口音。
    这些对?于顾妤来说,已经久违多年。她认真地?听着,眼神?中慢慢多了几许怀念,还有几分惆怅。她没问姜觅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任由马车不停前行。
    姜觅没有开口,这个时候或许说什么都是多余。劫后余生又重见天?日,当?事人有太多的情?绪要抚平,也有太多的创伤需要自己慢慢愈合。
    一路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了一座宅子前,马车才停下来。
    姜觅先下,然?后在下面准备扶顾妤。
    “我还没七老八十,不要你扶。”顾妤笑了笑,自己跳了下来,身手很?是利落。
    这样的她,仿佛又是那个尊贵开朗的康城郡主。
    她随姜觅进了宅子,左看右看满口夸赞。
    宅子不算大,但是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前屋主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儒生,所以屋子里?的景致布置皆是雅致不俗。
    “你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
    “还有…多谢。”
    “我是郡主的晚辈,您真的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姜觅心知她不想和萧隽相认,那么自己也不可能越过萧隽和她婆媳相称。“你放心在这里?住下,什么都不要多想。”
    “你怕我寻死?”
    “嗯。”姜觅老实回答,“我确实害怕你会想不开。”
    “若是你,你会如何?”
    “若换成是我,我肯定也会痛苦,但我不会寻死。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一些坎坷,也不能因为被狗咬了一口就觉得?自己脏了坏了。哪怕是泥潭里?滚过,我也还是我自己。天?地?何其广阔,山川何其秀丽,我还没有见过最蓝的天?,还没有爬过最高的山,我舍不得?死。如果是我,已经浪费了十几年时光,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更珍惜才是。”
    顾妤长?叹一声,其实萧昶有句话说对?了,她现在是生死两难。活着她不没脸和隽儿相认,死后她也无颜去?见萧旭。
    生不得?,死不得?,何其悲哀。
    不过听这孩子的一席话,倒是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天?地?之大,山川之美,这世间确实还有很?多美景让人流连忘返。
    “哪怕泥潭里?滚过,我也还是我自己。”她重复着这句话,越发觉得?有道理。就算曾经委身萧昶,过了十几年见不得?光的日子,她依然?还是她自己。“你是个通透的孩子,你说的话也很?在理。”
    “那郡主好好想想,以后有什么打算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是出京也好,改名换姓也好,都由她自己的心。
    她望着皇宫的方向,此时依然?觉得?如梦一般。
    良久,她对?姜觅微微一笑。
    “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第81章
    ……
    萧昶认罪之后被贬为庶民, 等待他的结局是终身囚禁于皇陵别院。其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们虽未贬为庶民,但除去柳皇后与其子女一同被囚禁外,余下的人都是自由身。
    尤其是那些后宫妃嫔, 不仅得了一笔遣散费, 而且还?被允许以后可以嫁人生子。这个当然是姜觅建议的,萧隽几乎未加思索便准了。
    对此,萧昶不能接受。
    他伤得不轻,除了右手外,其余的手脚都中了箭。便是没有中箭的右手, 也因?为右肩处的伤而显得十分笨拙。
    姜觅当然是故意的,就是要留他一只手让他写字。
    还?有顾妤那一刺,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如今的他全身都是伤,却没有得到最好的医治, 像一条生死的毒蛇。
    他“呼哧”地喘着气,用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指着萧隽, “你…你是故意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不是喜欢囚禁别人吗?也应该让你尝尝其中的滋味。你的那些后宫嫔妃们, 离宫之后很快会把?你给忘了,然后嫁给别的男人,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你…你再怎么报复朕, 也改变不了你母妃曾经服侍过朕的事实?。你应该知道了吧,你母妃还?给朕生了一个女儿……”
    “那又如何。我?母亲永远是我?母亲, 无论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无论她做过什么, 她都是我?母亲, 这一点不会改变。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萧云已经改姓赵。除了柳氏所生的儿女,你其他的女儿全都改了姓。那些嫔妃不再是你的所有物, 你的那些女儿也以你为耻,你说我?们之间,谁该笑话谁?”
    萧昶闻言,喘气声更粗。他可没忘了,正是赵氏生的那个孽女与外人勾结,才害了他这个父皇。他恨不得杀之泄恨。
    “该死…她们全都该死!”
    “所以我?允她们嫁人改姓,也算是帮你出气。念在?你我?叔侄一场的份上,我?让你最为看?重?的柳氏和她所生的儿女陪着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柳氏!”萧昶无能恼怒着,除了咬牙切齿外,也不能有别的动?作。如果说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早点杀了萧隽,那他第二后悔的就是和柳相结为同盟。
    与前朝余孽勾结,光凭这一点他就犯了帝王的大忌。更可恶的是,他如今回想起以往的种种,自然是察觉出柳家人的狼子野心?。
    柳氏生的儿女,骨子里都流着前朝余孽的血。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他将永远被蒙在?鼓里,眼睁睁将萧氏的江山交到杨氏血脉的手中。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实?在?是太糟,险些害过了他对萧隽的恨。
    “隽儿,朕求求你…你放过朕,朕不要去守皇陵,你愿意被贬往其它州郡……”
    “然后呢。”
    “什么然后?”萧昶装傻。
    萧隽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在?不停变化,最后变成从前那种空洞的模样。“皇叔,论装傻,我?可比你熟多了。”
    “朕…朕都这样了…朕还?能做什么?隽儿…隽儿……”
    回答他的是萧隽离开的脚步声,以及外面高呼万岁的声音。
    他的罪己诏一出,天?下哗然。
    一夜之间柳余两家倒台,由徐泽亲自带人查抄,查出铱驊来的财务皆上交国库。而柳相父子没能出宫,定罪之后被当场诛杀。余下的人和余家人一起流放,终身不能回京,两家的党羽全被清查,贬的贬抄的抄。
    宫中动?静如此之大,可谓是翻天?覆地一般。但皇权的更迭,朝堂的变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城内外的百姓。相比起此次宫变,世人更关心?的是萧昶是如何窃的国,又是如何被人戳穿。
    坊间流传着无数的版本,从当年南平王府抄家之罪到后来萧隽的呆傻。再到最近两股义军的起义,以及徐泽的身世。
    百姓们八卦着,无比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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