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桑逾说:“孩子,我得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真正的爱情存在的。也得恭喜你,遇见了一个会用心为你扫除前方障碍,且能平等地对待你的爱人。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够长久地相爱,却不得不提醒你人性的善变。”
    “春天是一个浪漫的季节,漫长的黑夜也会在黎明来临时消逝,你如果做月亮,身上的光辉就会随着黑夜一起消失不见,你如果做冉冉升起的太阳,就能让春天的万物受到你的照耀。”
    “你即将成为一名妻子,也许不久的将来还会拥有母亲的身份,但你永远不要让自己落进这些身份的夹缝里,失去决定权和主导权。这样是会累一点,但能够使你获得永久的尊严。你可以偶尔地依赖你的丈夫,但不要依附他,不要把自己当作婚姻的附属品,他人的奴隶。”
    “我说这些话,不是在用过来人的身份规劝你,而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警醒你。你可以数十年如一日地信任江憬,可以享受他对你的爱,但是别忘了给自己留最后的保障。我赞赏你从头再来的魄力,但是像你这样毅然决然地将全部财产抛出去非常不可取。”
    桑逾也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对赵毓芳说:“小妈,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他能对我好一辈子。只要有人能心疼我,我的付出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就足够了,因为我觉得我的命很苦,这小半辈子,可能还有后半生,不会再有人像他这样,在看见我为他赴汤蹈火时,救我于水火了。所以即便是赢了和你的赌局,我也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可是在爸爸得势时,您在我背后狠狠地捅了那一刀后,我就注定听不进您说的任何话了。”
    她能感受到赵毓芳的好心,但是赵毓芳已经没有资格关心她了。
    桑逾缓缓叹了一口气:“现在,江憬不仅是我的爱人,更是与我并肩作战的同志,我们都有资本趁着年轻去闯荡,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我非常清楚他已经从神坛上走了下来,褪下了神圣的光芒,万幸的是他得以与我朝夕相伴,长相厮守。对于我们来说,相敬如宾是最舒服的相处方式。我们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并不希望被任何人干涉和打扰,请您尊重我的命运。”
    爱情有千百种模样,人生有千百种活法。
    她曾经佩服过赵毓芳敢爱敢恨,后来发现那不过是自私罢了。
    回首往事,赵毓芳没能教育好桑珏,没能经营好婚姻,没能为广大妇女做出贡献,她甚至差一点连自己都没有保全。
    出现在决策层的身影,还是借助江憬的力量上去的。
    作为既得利益者,怎么敢在她面前劝她防范江憬?
    如果不是见过孙茹婷,她想她会被赵毓芳营造出的假象蒙蔽一生。
    她的梦想是做一个有大爱的人。
    而没人规定,有大爱的人心中,不能有一个深深眷恋的爱人。
    第88章 月圆(五) 领证。
    领证结婚之前, 还有一位要见的人物。
    那就是江憬的爷爷。
    自桑逾认识江憬以来,他的爷爷就从未露过脸,只在桑珏住院的时候, 派了个勤务兵来看了一眼。
    江憬爷爷的那个年代, 是对他们而言非常陌生的年代,却又从教材里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风云变幻。
    别人的爷爷可能会出现在电视报纸上, 而江憬爷爷在他们这代人的考题里,名字只能出现在纸上, 压根无法显示在互联网上。
    江憬跟桑逾提出来要带她去见爷爷的时候,桑逾顿时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
    每年北大来那么多名人伟人参观指导, 她不是没见过大人物,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
    这事放在谁身上可能都会诚惶诚恐。
    江憬就安慰她:“没事的,我爷爷不想见别人,就想见你。想看看他的孙媳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从小到大,凡是我喜欢的,他老人家都能欣赏得来。况且他是我最敬重的长辈, 我在我爸妈面前都没在他老人家面前恭敬。去见见吧,他会喜欢你的。”
    桑逾是被江憬最后一句话说动的。
    她也相信,她这么好, 会被喜欢的。
    再怎样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终究是人,又不是老虎。
    不会一口气将她生吞了的。
    桑逾做好心理建设后,跟随江憬来到老爷子休养生息的地方。
    她没有想到老爷子生活得这样朴素。
    她还以为老爷子会住着民国府邸一样很有历史感的豪宅, 没想到老人的居住环境跟乡下的自建房差不多,古老又富有生活气息。
    桑逾在来之前, 脑海中想象的江老爷子, 八面威风, 老当益壮,满目矍铄的目光。
    可最终她见到的江震慈眉善目,眉毛都发白了还是那样浓密,下巴下面没有一丝胡茬,只是鬓角长起了老年斑。
    知道他们要来,江震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体面,像接待贵客一样迎接桑逾,开口便叫“囡囡”,先问出口才问桑逾:“你们那边的女孩子是都叫囡囡吧。”
    桑逾不知道“那边”是哪边。
    她自出生起就漂泊无依,追随着桑黎川的步伐颠沛流离。
    每个城市的文化她貌似都了解一点,但也只是皮毛,对哪个城市都没有感情。
    也就北京看起来像是她的归宿。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答话的时候,江憬开了口:“爷爷,您叫她阿逾就好了。”
    江震就问:“是水里的鱼吗?”
    江憬答:“是逾越的逾。”
    “好名字。”江震问完马上亲切地问,“今年多大了?”
    这次是桑逾自己答的:“二十二了,今年刚毕业。”
    江憬哭笑不得:“爷爷,您别这么问,说得像我先前没有跟您介绍过她一样。”
    “你别急嘛。”江震笑得很开心,转过头对桑逾说,“看他着急的样子,是怕你误会咯。他先前只跟我说过你有了不得的才华,现在在学习,打算考进外交部去,是个有理想的好青年。”
    桑逾不禁羞涩,谦虚道:“我就是想为咱们国家的人民多做点贡献,捍卫咱们国家的尊严。”
    江震见了很是欣慰:“这样我便放心了。早些年用命争一口气,身子骨积了不少病,近来又嗜睡了一些,老了老了,总是害怕后继无人。他们总在说你们年轻人吃不得苦,我看是他们对年轻人抱有成见,你们这些小同志很优秀很努力的嘛。时代是变了,但是我们中华的好儿女精气神还是一如既往。”
    江震年事已高,说这些话要费好大力气,中气已经不是很足了,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把想说的话一鼓作气说完了。
    赞许完又鼓舞道:“好,很好,要再接再厉。”
    桑逾见老爷子气若游丝地吊着一口气,紧张不已,生怕老爷子再说几句话就咳喘起来。
    可江憬习以为常了,还跟老人说笑:“爷爷,您觉得我和阿逾般配吗?我带您孙媳妇来见您,您怎么绝口不提一句祝福。”
    江震闻言笑得开怀,牵过他们的手,让他们握在一起,继而在两人的手背上拍了拍,笑容和蔼地祝福道:“祝你们互敬互爱,白头偕老。”
    随后对着江憬说,“江憬,你要善待阿逾,莫要忘了此刻的心情。感情的事,非一朝一夕,希望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依然能够相依相伴,看对方时的眼神如月光般皎洁清明。”
    原本如果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的话,江震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长者,是要去婚礼现场为他们征婚的。
    但是一来老人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不小心摔一跤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不敢轻易走动。二来他老人家这些年深居简出,不爱热闹的场合,连八十岁的寿宴都让子孙们大操大办,一切从简了。
    只能把祝福的话提前说给他们听了。
    像他们这辈的老人,在祝福后辈的时候,大多数会嘱咐女方跟男方好好过日子,早就功成身退的老首长却叫他们互敬互爱,桑逾听了动容不已。
    怪不得江憬要叫她来这一趟。
    此行之后她当真对他们的婚姻增添了许多信心。
    她原是对婚姻本身有些恐惧的,若是与她成婚的不是江憬,她不会情愿嫁与他人。
    纵使对方有再高的权位,她也不放在眼里。
    可是她今天看到江憬生在这样的家庭,受到的是这样正统的教育,她心里很是感慨。
    她注意到很多细节。
    比如老人没有叫他们常回家看看,身缠沉疴,眼里却无时无刻焕发着光芒,身体经分明受着折磨与苦楚,却未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一丝怨言,有的只有害怕无人继承衣钵的担忧。
    她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可敬可爱,和江憬一样,对这个一生克己奉公的老人肃然起敬。
    看望过老人后,两个人直接拿着户口本去了民政局。
    江憬的户口本就在自己手里,桑逾的户口本在赵毓芳手里。
    桑逾虽然跟赵毓芳摊了牌,算是撕破了脸,但赵毓芳终究是不得不放行,看在江家的脸面上,也不敢不放行。
    户口本拿到的很顺利。
    民政局最近在冲业绩,为了今年的结婚率很努力,结婚还送牛奶和米油。
    然而来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还是要比办理结婚手续的多上许多,甚至有斗了一辈子、七老八十了还来离婚的。
    江憬和桑逾插在队伍里格格不入,亦格外显眼。
    满大街的俊男美女,随处可见,但并肩而行的少之又少,在民政局前手挽着手的属实稀奇。
    从他们加入到队伍中,到轮到他们办手续,来民政局的路人都对他们行着注目礼,回头率高达百分之百。
    连给他们办手续的工作人员都情不自禁地夸赞他们的颜值,说他们是绝配。
    从那兴奋的语气中听得出来,真不是照例客套两句。
    两个红本被拓上钢印,交付到他们手中。
    “新婚快乐。”
    来自给他们办手续的工作人员。
    “新婚快乐。”
    来自排在他们身后来办离婚手续的一对夫妻。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来自他们彼此。
    两个人相视一笑,深情凝视着对方。
    随后,携手宣读结婚誓词。
    “从今天起我们自愿结为夫妻……”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结婚当天江憬就把自己目前的所有资产都转移到一张卡上,交由桑逾处置了。
    而且还用非常温和的态度对桑逾说:“管账不是易事,一笔笔记录太劳心费神,银行自然有可以查证的流水,只要不肆意挥霍,账上有笔能急用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不用刻意经营。”
    他知道桑逾做任何事都有分寸和条理。
    把这张卡给她的本意是希望她有放手一搏的底气,在她的精打细算下变成她的负担就不好了。
    而桑逾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些都是你的婚前财产,不拿去公证也就算了,怎么还教我算糊涂账呢?你既然把这些钱放心地交到了我手中,我必然要为你处置好了才算是没有辜负你的信任,怎么能不操心?若是不操心,岂不是和放在你那里没有差别?”
    有道理。
    江憬竟然被她说服了。
    他大概也觉得这么说,桑逾断然不会接受,便又另择他法,对桑逾说:“那这样好不好,反正婚后的财产已是共同财产,不如今后我们就将各自的每一笔收入都打到这个账上,我们一起管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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