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益和媳妇才刚起来,听说师父来了,立刻快速洗漱完毕,出来问安:“本应该我俩去给师父磕头的,怎敢劳动是父亲自过来了。”
    穆云翼道:“新媳妇头三天都是不能出门的,你要是带她过去,抛头露面的,让人家说闲话,让你别去你又不听,这横竖不过几步路远,我就过来了。”
    商益赶紧让丫鬟铺了毡垫,他带着媳妇给穆云翼磕头,又让他媳妇给穆云翼敬茶:“我没有娘,爹也断绝了关系,师父养我教我,即是父亲也是母亲,你只当他是公婆一样孝敬罢了。”
    那周曼娘长相倒还一般,但保养得极好,皮肤极白,凭添了几分美感,而且性格恬静,有些腼腆,按照丈夫所说的磕头敬茶,有条不紊。
    穆云翼接过茶喝了,然后嘱咐了几句:“小益是我大徒弟,不是我自夸,他有担当,会做人,心肠性格也是一等一的,我看你也是个好的,以后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要吵吵闹闹,所谓家和万事兴嘛,两人刚到一起,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小小不严,几句急话的事,互相让一让也就过去了,尤其是小益,你是男人,不许跟媳妇斤斤计较,看你媳妇这样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以后凡事多替对方着想,千万别因为一句气话,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架。另外原则上的事,却不能妥协,曼娘你记着,要是发现他在外寻花问柳,娈|童|嫖|娼,偷鸡摸狗之类的,一定想法告诉我,我必把他腿打折的!”
    周曼娘笑着答应,扭头看了丈夫一眼,商益俊脸通红:“这些事情,我是再不会做的。”
    嘱咐完了,再给红包,这宅子的房地契早已交给商益了,穆云翼这回给的是那五十亩地的地契:“你们愿意自己种,就再买两个能干的下人,这两年北边流过来不少称手的庄稼把式。若是不愿意自己种,佃出去也好,小益是秀才,不用交税,倒也能有不少出息,算是一项稳定的收入,小益在茶楼里说书,也够平时花销了。”
    给新娘子的,是穆云翼和高以纯特地托魏举人的管家给挑得一枚玉步摇,做工不用说那是极精细的了,而且转动之际,里头还有水波流动,极为难得。
    都交代完了,穆云翼犹豫着以考察功课为由,单把商益叫到西屋书房里来,红着脸问他:“昨天晚上,和你媳妇……做那事了?”
    按理说,他做师父的,不该问这事,只是昨天忽然想起来,这些事情,也都是父母的责任,甚至还要在床上铺一快素绢,接“落红”的呢,他也给忘记了,心里头后悔不得,又觉得难为情,不过思来想去,却也不得不问,这时候男孩娶亲之前,尤其是大户人家,通常给配一个开脸的丫鬟,专门引到少爷做事,只要不留下孩子便罢了。女孩出嫁前,也有专门这方面的培训。
    穆云翼不好意思说,但又怕商益不懂得,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问出来。
    商益一听这话,脸“腾”地就红了,微微点点头:“做过了。”声音几不可闻。
    穆云翼想了想,又问:“是她主动的?”问完之后觉得不好,妻子主动引逗丈夫,在这时候是很淫|荡的事,连忙摆手,“算了算了,不问这个了,我只问你,有没有见红?”
    商益又点了点头:“褥子上,红了一块。”
    若是男人之间说些这样的话题,倒也没什么,穆云翼在后世跟朋友一起吃喝,讲些荤段子,品评品评系里的女生哪个是大胸|器,哪个是飞机场,也都是常事,甚至还编出“上跑飞机下跑船”的顺口溜,但现在到了这里,跟儿子似的商益说这话,他就实在是觉得难堪,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穆云翼想了想,也没有其他的事了,便长出一口气,跟商益说起了功课上的事:“八股文你还是到县学里去学,那里的教谕是举人呢,教得肯定比我更加系统,至于说书这一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未来是以说书为重,还是以科举为重?”
    商益道:“这事早有定论,我是以说书为主,科举为辅,将来能考上举人那是更好,考不上也能养家糊口,美满一生,没得皓首穷经,把一辈子的光阴都搭在这上面,又落得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日子都过不下去,还要亲朋接济。”
    穆云翼喜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如今你已经出师,既中了秀才,又成家立业,日后我也不会像原来那样管你,凡事你要自己拿主见。对了,我一共教了你三部书,七侠五义和小五义,现在白眉大侠也快要讲完了,这些书里的内容,有三分之二是我从别地方听来的,有三分之一是我自己编出来的,传给了你,以后我不会再讲,我希望你有空能够整理出来,咱们说书的,必须得会写书,否则只算皮毛,写得精彩,观众们爱听,这才只算入门,能写得有内涵,能够寓教于乐,才算是大成宗师。你要在把白眉大侠讲完之前,把这三部书整理出来,然后我再教你新书。”
    商益有些期待地道:“师父还要教我什么书?也还是这些人的故事么?”
    穆云翼道:“不了,侠义三部曲到白眉大侠就结束了,我要教你一部新书,名叫陆小凤,分为金鹏王朝、绣花大盗、决战前后、银钩赌坊、幽灵山庄、凤舞九天、剑神一笑七卷,我只教给你框架,主要人物特点,剩下的你自己往里填,没做过没关系,这七部我都帮你填了,等都讲我完了之后,我再教你一部楚留香,那个更多,有八部,到时候都要你自己填,每一部最少二十万字,合成一百六十万,全部讲完之后,你就可以自己随编随讲,也可以离了我,到别地方去说书了,到时候登堂入室,走到哪里都是宗师级的人物。”
    穆云翼对于公案小说知道的太少,而武侠小说倒是看了不少,正好古龙的这两套书都跟悬疑破案有关,可以统一风格,教给商益去讲,至于这么多书,他自然不可能完全记得,不过记个主要人物和大致情节,其余的都是自己现想现编的,将来也要让商益学着自己编写,能自写自说,才算是真正的可以出师独立,顶门立户了。
    在商益家里吃了午饭,穆云翼和高以纯回来,高以纯央求道:“元宝,现在小益婚事也完了,咱们是不是回饭庄那边去住?”
    穆云翼摇头:“我才不去呢,那里是我的伤心地,我再不想去那住的。”
    高以纯忙道:“怎么又不去了?前些天咱们不是说得好好地么?”
    “前些天是前些天,这些天是这些天,我改变主意!”穆云翼毫不讲理地说。
    “别介啊。”高以纯哄他道,“元宝,咱们就搬过去住吧,要不然我们每天来回走多麻烦,搬到饭庄去住,咱们吃饭也方便,你去茶楼说书也近些。”
    穆云翼仍是摇头:“清明他们都听你的话,不听我的,在那住着不踏实。”
    高以纯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唉,那天的事,我都跟你解释多少次了,他们也给你赔罪了,我要把他们的卖身契给你,你还不要。”
    “那天不要,现在要,以后咱们家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要放在我这里!”
    “好好好,连我的卖身契也放在你那里你要不要啊?”高以纯刮了刮穆云翼的鼻子,“走吧走吧,别闹别扭了,回去之后,就把卖身契给你,都在那边柜子里锁着呢。”
    穆云翼还是摇头:“我还是不想去,唉,忽然间好困,还是先睡一会再想这个问题吧。”
    他说着就往炕上倒,高以纯把他抱起来:“好元宝,别在这里睡了,咱们回那边睡去,这里人多眼杂的,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咱们回那边去吧,好不好?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就连我也是你的,更何况他们?你要还是生气,待会回去,就把他们叫过来给你骂一顿好不好?”
    穆云翼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种随便骂人的么?唉,你好烦,罢了罢了,我就跟你去吧,只是咱们约法三章。”
    高以纯点头如啄米:“别说三章,就是三百章,三千章也全都依你,你怎么就怎么。”
    看他这么个态度,穆云翼也不好再耍性子欺负他,只得跟他收拾东西,准备搬过去:“空青和将离我也要带过去,正好饭庄里客人多的时候缺人手,到时候忙得厉害就让他们去帮忙。”
    高以纯自然是不会反对,把两人叫来,收拾了应用之物,一起搬着回饭庄了,空青和将离住在东厢中屋,原本曲池和清明他们五个在一铺炕上就有些拥挤了,这回又添俩人去,就更睡不下了,穆云翼找来工匠,贴着东墙又盘了一铺炕,这样一来,中间的过道就显得狭小了,穆云翼让木匠打了一个八格立柜贴着北墙放了,给他们一人一个,又打了两个四个炕柜也贴着北墙摆在炕上,亦分给他们一人一个,以存放各自的东西,又贴着南墙给他们打了一张方桌,对七个人尽量一碗水端平。
    第150章
    却说转眼间又是十月深秋,天阴沉沉,似乎随时都要掀起北风。
    穆云翼愤愤不满:“陈鹤轩那厮,挑得什么好日子,竟然这时候结婚!”
    高以纯一边给他穿衣裳一边说道:“且将就些吧,既然答应人家了,怎么也得去。”
    本来陈鹤轩没请高以纯,而且这边店里也脱离不开,不过无论是穆云翼还是高以纯都默契地认定得两个人一起去,茶楼那边交给青萝和安小北,饭庄这边前头交给曲池,后头交给高学红,松林街那边交给云婆子,再让商益三处奔走照看。
    高以纯雇了一辆带厢棚的骡车,里头铺上被褥,穆云翼首先包着手炉钻进去,脱了小靴子放在门口的匣子里,然后钻进被窝里,高以纯收拾完了,也钻进来,只是靠近门口的那一边,并没有拖鞋,小厮只带了一个将离坐在右侧的厢板上伺候着,赶车的扬起鞭子,那骡子四足发力,拉着车子向前开动,咕噜噜,迅速向前驶去。
    因为路途遥远,穆云翼是提前一天赶到府城,然后找了家广来客栈住下,天字号房已经没有了,只能住地字号的,不过倒也算干净,高以纯开了两间客房,自己和穆云翼一间,将离和赶车的师傅住一间,等明天婚事办完,再一起赶回望城县去。
    穆云翼在车里坐了一天,正要出来走走,简单地吃过下午饭,两人便带着将离出来逛街。
    府城相当于后世的城市,比县城大了好几倍,尤其辽东府地处东北和关里的必经之路,越发地繁荣兴盛,虽说天气不好,大街小巷仍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沿街店铺也比望城县更加的高端大气,不但店面更大,种类也更多更全。
    穆云翼嗅着香气,直接就走到小吃街来了,先吃了一碗张记特色馄饨,又吃了两张赵家百年老店的酥饼,又买了一对白瓷烧出来的龙形指环,和高以纯一人带一个,吃玩得不亦乐乎。
    正走着,穆云翼又看上一个卖糖人的,这东西在县城里可没有,穆云翼看着有趣,这东西也算是中国传统艺术范畴之内的了,穆云翼瞪着大大的眼睛看那糖人师父挑糖稀、吹、转、捏,手法熟练得一塌糊涂,转眼间就弄出来一匹小马,递给一个小朋友手里,然后又笑容可掬地弄下一个。
    穆云翼正要拿出钱来,也买一个,忽然看到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也在这站着,仰头望着糖人流口水,穆云翼第一眼觉得这孩子有点熟悉,紧跟着募地想起来,这不是高以直的儿子高致仁么!
    他捅了捅高以纯:“那小孩是不是侄儿?”
    高以纯看了一眼,也颇吃惊:“正是二小。”他又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高家的大人,“怎么就他一个在这里?莫非是跟我二嫂他们走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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