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才知道怕了,惊慌失措地喊,“不是我们要欺负你媳妇,是她自愿的!”
    “对,是她勾引我们的!”
    “你才回来吧!她都跟我们好一年了,村里人人都知道,不信你去问!”
    符阴一脚一个将他们踢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关上门,他转身,冷眼看着这个抱着孩子、衣裳凌乱满脸泪痕的女人。
    “你凭什么这么看我?”良久的沉默后,女人忽然爆发了,“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可你以为我想吗?你离开那么久,打仗打得那么久,到处都有人饿死,你以为我是怎么带着孩子活下来的?”
    符阴:“李、我不是有寄钱回来?”
    女人冷笑:“你寄的那点钱管什么用?连赋税都不够!”
    符阴沉默片刻,忽然几步过去,将孩子从她怀里抱出来。
    女人一下慌了,“你,你要干什么?”
    符阴看了眼他拎进来的猎物,“把那东西料理干净,烧好吃饱,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女人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又忍不住怀着期盼,“你,你是什么意思?”
    符阴:“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女人顿了顿,忽然捂住嘴巴蹲了下去,眼泪却越流越凶,良久,她才脱力一般仰头看他,“你……不怪我?”
    符阴沉默一瞬,才道:“我没资格怪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符阴说没资格怪她,一是因为他不是原主,并没有资格责怪别人的妻子;二是因为他觉得原主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也没有资格怪她。
    ps:平襄王造反虽然才没多久,但是在此之前,他一直跟其他国家打仗防卫边疆,其实打仗已经很多年了。
    第103章
    轰隆!雷声炸响, 姜氏猛然睁开眼睛。
    她眼中没有分毫睡意,睁眼的第一时间就是看向躺在床铺里侧的孩子。
    好在两岁的娃娃睡眠重,被炸雷一惊, 也只是哼唧了一声,很快又睡熟过去。
    姜氏松了口气, 她摸索着起身下床。
    外边还在下雨, 很大的雨, 如果还是以前的茅草屋,姜氏一定会整夜担心家里漏雨或是哪片茅草又被掀飞了出去,可他们现在住的是砖瓦房, 又大又敞亮的砖瓦房。
    这房子里有结实的家具, 漂亮的陶瓷碗碟, 有她以前一直想要的梳妆台,床下的箱子里, 还藏了许多窜铜子以及十几两现银……
    不用再去外边作践自己,不用再担心孩子下一顿没着落, 不用忍受村子里的流言蜚语……按理说, 姜氏应该满足了, 幸福了。
    可是她的心里却不安定, 就跟这屋外的狂风暴雨一样, 吹得她时时刻刻惶惶不安, 仿佛有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只要她稍一松懈,就会冲上来将她和孩子一起咬碎!
    哐当一声,外边的院门开了。
    姜氏吓了一跳。她悄悄将窗户支开一条缝,在闪电照亮天地的一瞬间, 她看见那个男人披着斗篷,从外边一步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只猎物,那上面的血被雨水冲开,一团团红色淌进雨水里,冲得整个院子都像是在流血。
    心脏砰砰砰直跳,姜氏一下关上了窗户。她蹲下身,从床下找出一把匕首塞进怀里,而后点燃一盏灯,捧在手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出去迎接那个男人。
    灯火摇晃,照出男人一张透着冷意的脸庞。
    “怎么还没睡?”男人随意将猎物往灶房一扔,啪的一声,那猎物摔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朝着堂屋的方向,仿佛就在看着她。
    姜氏心里一紧,强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所以一直等着。”
    “哦。”男人不置可否,脱下湿漉漉的斗篷挂在屋门口。
    姜氏一直远远站着,嘴上热络,却不上前帮忙。
    烛火摇晃中,她目光瞥过另一间屋子,看见那里头的桌上摆了一个个玉器摆件,无一例外,全是仕女雕像,都是这个男人一个个做出来的。
    姜氏只瞥了一眼,又很快将目光转过来,却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只盯着他的鼻子瞧,“你今晚还是在东厢房睡吗?”
    男人伸手一拂沾在身上的水珠,随意道:“怎么,怕我在你那里过夜?”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照得姜氏面色一片惨白。她一下按住怀里稍稍凸起的冷硬匕首,面上的笑容僵硬得仿佛一具尸体,“你怎么,这样想,你是我丈夫……”
    “是么?”男人忽然转过脸直直盯着她,“你看我这样,像你丈夫吗?”昏暗的烛火中,他脸上咧开了一个白森森的笑,两颊的肉像是融化的蜡烛往下滴落。
    “啊!”
    姜氏猛地挺身坐起,她气喘吁吁惶然四顾,发现自己还在西厢房里,身边是她的儿子,原来刚刚只是个梦!
    轰隆一下,雷声炸响,跟着是瓢泼大雨狂风大作。
    呆呆盯着被风雨打得啪啪作响的窗户,姜氏惊魂未定,在几乎不能视物的黑暗当中,她摸着儿子温热的小手,方觉心里的恐惧渐渐散去。
    十余日前,李三柱带着她和孩子离开了李家村。
    姜氏和丈夫两年未见,彼此生疏了不少,从前她对丈夫有些怨怼,但见丈夫并不介意她的过去,还愿意带着她离开李家村,姜氏心里便有了温暖。她想,她跟对了男人。今后日子过得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一开始,姜氏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是离开李家村第一天,她就发现丈夫不对劲。坐在牛车上时,她发现丈夫从不赶车,可是那头牛仿佛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从来没有走错过方向。
    也许,这是一头识路的老牛。
    一开始的种种不对,姜氏都安慰自己,丈夫离开自己两年,性情变了一些也是寻常。可很快,她发现越来越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不知道在外边做了什么,很快就赚到了不少银子,不但在城里买了小宅子还留下不少现银;他对待她和孩子的态度都很冷漠,但是会买来许多玉石,雕刻成同一个少女的模样;他每夜回来,都会抓着猎物在灶房中宰杀,然后用竹筒接下鲜血,用黄色的符纸包裹,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直到有一天,姜氏被噩梦惊醒,她听见开门的动静,她偷偷往门缝外看,她看见……看见李三柱倒在地上,一个半透明的鬼影悬在半空,他说,“这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尸体还算好用,再用一段时日,就换别的。”
    话毕,那个鬼影慢悠悠比着李三柱的身体躺了下去,阴森森的惨绿光芒下,李三柱睁开眼睛,直挺挺从地上立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目光直直对上姜氏的眼睛,对着门缝内窥看的她,咧开一个森冷的笑……
    哐当一声,是院子大门被人用力打开的动静。
    姜氏吓得一下回了神,这声音她已经听了十天,即使被狂风暴雨掩盖得十分微弱,她也听见了。
    这个跟方才梦境极为相似的开场,让姜氏一下僵直了脊背,回过神后她慌慌张张滚下了床,跑到房门前手忙脚乱地摸索。
    当摸到那被她紧紧扣上的门闩时,姜氏浑身一松,仿佛多了张保命牌一般,身子瘫软地滑坐在地。
    还好,还好,那个男人早出晚归,只要她锁好了门窗,他是进不来的。这扇门厚实、厚实……
    咚咚咚!
    厚实的门板被人由外敲响,隔着一层房门,那个男人低哑的声音像是响在她耳边。
    “姜氏,开门。”
    姜氏一下咬住了手,黑暗中她惊惧地睁大眼睛。
    “姜氏,你睡了么?”
    姜氏牙齿发颤,却咬得更紧,黑暗中她好像一条即将溺亡的鱼。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风雨好像停了,那敲门声也不再响起。l
    姜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她脱力一般撑着发麻的身子站起来。她走到床边,抱起自己还在熟睡的儿子,找出那把藏起来的匕首和一堆符纸。
    不敢再呆在床上,她紧紧搂着儿子,缩到了窗下一角,那里有张桌子挡着,就算那人闯进来,他也看不到他们。
    熬过这一晚就好了,只要熬过这一晚……
    抓着匕首疯癫一般喃喃念着,姜氏的心神缓缓松懈下来。
    碰的一声,窗锁被什么东西蛮力撞开,姜氏呆滞地仰起头,看见一张在闪电中阴森森的脸,从窗外探进来,咧着嘴对她笑,“姜氏。”
    “啊!”
    惨叫和轰隆的雷声一同响起。
    咚的一声,姜氏的脑袋磕到了地上。
    眼睁睁看着姜氏吓晕过去的符阴:……
    他关上窗户,揉揉自己的脸,呢喃一句,“胆子真小。”
    不过这样也好。
    符阴答应过白珑要做好事。那么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都要做好。他不想哪天白珑走进浮显天镜,又发现他哪件事做得不得体。
    符阴想过毁了浮显天镜,但那样一来岂非显得他做贼心虚?因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符阴选择了另一条路子。好人好事要做,但怎么做,当然是他说了算。
    他不会再去滥杀无辜,也不会仅仅为了夺宝杀人,同样的,谁也别想在他这里占到便宜。
    他选择这具身体时,并不知晓他有妻有子,但既然张大柱明说了,他就得用这具身体付点租赁费,比如补偿原主的妻儿,让他们吃饱穿暖,这就够了。
    他并不擅长对白珑之外的人表达怜惜与悲悯,一想到要对面原主的妻儿,还要好好对待他们,他的心情就不免有些沉重。好在,这笔账没有他预想中那么难还,姜氏并不是那种惹人生厌的女子。
    但既然他已经付出了回报,那么姜氏就该知难而退了。因为他还不想丢弃这具身体。毕竟战争停了,不再天天死人,他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身体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何让姜氏理所当然心甘情愿地远离他?
    于是,他一不小心就在姜氏面前暴露了和原主的太多不同,一不小心就让姜氏看见了他魂魄附体的一面。至于这个女人会受到怎样的惊吓?反正他已经付清了租赁费,剩下的不归他操心。
    好在这个女人虽然柔弱,胆子却并不小,她很快就接受了丈夫早就死去却被一个鬼魂附体的事实,而面对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鬼魂,她每每都能在恐惧至极的时候靠着对儿子的担忧撑下来。
    甚至偷偷买了匕首,偷偷去庙里求了一堆驱邪符纸。
    当然,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用。
    符阴一开始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逃,明明盘缠都给她准备好了。后来他想到了“阴魂不散”这个词,想到了自己这只老鬼找上她家门的情景,也就明白了这个女人的顾虑。
    该说这姜氏是聪明还是蠢笨呢?
    符阴按了按眉心,这些时日,他做过猎户、当过屠夫,入过书院,下过矿洞……这么丰富的经历,偶尔是能让他有些许触动,但是多余的,就没有了。
    符阴终于明白,真仙境不是那么好晋升的,他知道自己继续留在人间,肯定有朝一日能够顿悟,但是以目前的进展来看,估摸还要再有个几十上百年。
    可那太久了,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
    更不妙的是,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虽说换了具凡人的躯体,但他的主魂还是明心境修为,就算用不了灵力,冥冥之中对于危险的感知也还是存在的。
    他没有时间继续滞留人间了。既然光明正大的道路走不通,那他只能剑走偏锋。
    哒的一声,房顶的瓦片上落了个人影。
    白衣银冠,脸庞圆圆,正是之前被他一口龙息喷飞出去的霄锦。雨早就停了,霄锦往下看,洞慧境修士的眼睛轻易就能穿透那具没做任何掩饰的身体,看到里头与躯壳格格不入的真龙魂魄。
    对上符阴的目光,霄锦缩了缩,好不容易才冒出脑袋,小声道:“龙王陛下,您找小的有何吩咐?”
    霄锦那天飞出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跑得远远的。他也不是傻子,堂堂真龙陛下为什么会在凡间遇到那么多倒霉事,肯定是他自己有所求才会跑人间历练这一场。而他每次都破坏了符阴的事,等待他的结局必然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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