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唯听到?这话,心?脏狠狠地刺痛了一瞬,但她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答道:“明白。”
    “邵允是shadow正在全球范围内通缉的一名罪犯,若是你选择与他站到?了一起,那将意?味着你会成为shadow的敌人,这个道理你也明白吗?”
    歌琰这时蹙了蹙眉,想让他别再?说?下去:“蒲……”
    蒲斯沅继续说?道:“即便事实真相真的如你所说?,邵允的投诚是他苦心?进行的伟大潜伏计划的一部分,但在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之前,shadow是不可能和他合作的。因此,无论?你和他之后为了缉捕珀斯公爵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哪怕性命垂危,你们都不会有任何的后援和帮助。”
    叶舒唯沉默了片刻:“我明白。”
    “这两年?里,无论?我过得有多么辛苦,我至少?都有你们帮我。可他呢?当他一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身处在地狱中?时,有人去帮他吗?”
    她忽而弯着唇角笑了笑,“所以,就让我来帮他,由我一个人来当他的后援就好。”
    即便是与全世界为敌,即便是孤军奋战,但你的身后至少?还?有我。
    -
    在没有任何人阻拦的前提下,叶舒唯大步走出了shadow的基地。她将身上佩戴着的链接蒲斯沅天网的定?位器捏了个粉碎,扬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她就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她竟头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寂寥。
    没有任务缠身的时间里,她在伦敦也已经度过了许许多多个冬夜。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她的身边都有言锡他们陪着。他们一伙人边走边聊笑,总是热热闹闹的。
    她当时一直都觉得,若是她一辈子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她还?有他们会永远陪在自己的身旁。
    叶舒唯将双手插在兜里,仰面看?了眼头顶的夜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她刚刚啊,亲手对她最重要的家人兼伙伴们写了诀别信呢。
    要是讲得严谨一些,从现在起,她应该就已经是他们眼中?的敌人了。
    她走着走着,慢慢地来到?了一座桥上。
    虽然她整个人现在已经被种种情绪充斥得近乎濒临瓦解,但是身为顶尖特工的天生机敏却从未离线过。她又走了两步,忽然猛地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是谁,出来!”
    叶舒唯冷下脸站定?在原地,她的右手也已经放在了自己的配枪和小刀上。
    不出顷刻,只?见一道潇洒又挺拔的身影从桥的另一边以一种反人类的姿势爬了上来。他当着叶舒唯的面,轻盈地跨坐在了桥栏上,一双大长腿还?轻巧地摇晃着。
    那人抬起手,朝她轻轻敬了个礼:“嗨,雅典娜。”
    听到?这道慵懒的声音,叶舒唯在原地怔了一秒,她收回?了要拔枪的手,有些迟疑地往前了一步:“……战神?”
    “bingo.”
    这位生着一张倾国倾城的混血脸,笑得优雅又魅惑的美男子,可不就是shadow乃至特工界永远的传说?“战神”孟方?言吗?
    “……你怎么在这儿啊?”
    叶舒唯来到?shadow的时候,shadow早就已经是“死神”蒲斯沅的时代了。她这么多年?每回?见到?孟方?言,基本都是在家庭聚会的场合上。曾经的特工传说?早就已经撒手退役,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山,整日在家享受着妻儿的相伴,别提有多惬意?了。
    孟方?言单手支着下巴,冲着她歪了歪头:“我来帮你啊。”
    第九十章
    *
    直到第二?日早晨坐上前往南安普顿市的火车时, 叶舒唯其实还有些处在云里?雾里?。
    她假装镇定地看了一会儿火车车窗外沿途的风景,又实在忍不住, 转过脸去看自己的身侧。
    只见她的身侧此时坐着一位年轻男人?,男人?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病弱,五官生得极为俊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温尔文雅又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气和书卷气。
    见她朝自己看过来,男人?朝她微微颔首,轻轻一笑。
    “……”
    叶舒唯当?场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下一秒,她便听到男人?用那道与外貌不符的慵懒嗓音, 低声对她说:“雅典娜,我真心奉劝你千万别?爱上我,我可?是有妻有儿?的男人?,这可?真使不得啊!”
    叶舒唯抽了抽嘴角:“……您老就?放十万个心吧。”
    没错。
    此刻坐在她身边的这位无论是从?相貌、气质还是一举一动,都酷似……不, 几?乎都和邵允一模一样,可?能连邵允本?人?来了都无法辨认出真假的男人?, 其实是孟方言。
    这么多年来, 无论特工界如?何更新迭代,各各国家的安全局又出了多少优秀的特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撼动“战神”的地位——甚至包括蒲斯沅和她在内。
    他是特工界经久不衰的绝唱,他在役期间,曾无数次地凭借其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和外勤能力,轻轻松松地缉捕或者击杀让其他顶尖特工都头疼不已?的罪犯们。
    他“统治”特工界的那些年里?,罪犯们之间都流传着一条不成文的墨规——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因为他们都有可?能是孟方言假扮的。
    孟方言的易容术与伪装术是真的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并不让任何人?看出一丝破绽。她和蒲斯沅虽是其中翘楚,但也无法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够做到孟方言的地步。
    对于叶舒唯来说, 孟方言和蒲斯沅都是她当?初拼了命想?要加入shadow的源动力之一。她曾经做梦都想?要与孟方言合作一回,只可?惜她来得实在太晚。
    用言锡的话来说:“小屁孩,你连拉屎撒尿都还不能自理的时候,人?战神就?已?经在江湖上大杀四方了,下辈子争取早投胎十年吧!”
    但真可?谓是世事难料,谁会想?得到此时此刻,这位应该在家粘着老婆儿?子的退休大佬,居然会装扮成邵允,和她一同坐在火车上。
    其实,昨晚孟方言突然出现在那座桥上并告诉她自己要帮她时,她真的以为孟方言是在和她开玩笑,因为当?时孟方言扔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就?又不见了。
    可?今天早上,她人?刚踏进火车站,就?看到孟方言顶着邵允的脸,笑眯眯地站在站台上冲她挥手,刚开始还把她吓了一大跳。
    叶舒唯这时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孟方言说:“我还是要再?和你重申一次,我昨天已?经卸了勋章从?shadow离职了,我现在应该算是shadow的敌人?。”
    孟方言眉飞色舞:“你跟蒲斯沅拍桌子的时候,他那张棺材脸是不是比烧焦的锅底还要黑?”
    叶舒唯:“……”
    这是重点吗?
    “战神,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蹚这趟浑水,这事儿?和你真的没关系。”她看着孟方言,“我昨晚刚跟蒲斯沅他们说过,我不想?也不能拉任何人?跳这个火坑。连他们我都没脸拉,更何况是已?经退役的你,我甚至连一个完整的计划都还拿不出来,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向静姐交待?”
    孟方言头枕着自己的双臂,悠闲地吹了一声口哨:“你不用怕跟她交待,因为是她让我来的。”
    叶舒唯一脸讶异地张了张嘴。
    “你应该知道我和你静姐是怎么相识相爱的吧?”孟方言朝她眨了眨眼,“这在shadow都不能算是秘密了,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下午茶八卦。”
    她点了点头,等待着孟方言的后文。
    “我当?时的处境跟你现在极其相似,我和静静完全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认为我和她不应该在一起。而我当?时为了保护她,也狠心对她说了绝情的谎话,并离开了她整整两年。”
    孟方言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虚空之中,“我对她说,我是因为任务才接近的她,我也从?没有真正爱过她,这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蹩脚的一个谎言。”
    叶舒唯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震了震:“那两年,你后悔过吗?”
    孟方言没有一丝迟疑:“后悔。后悔到每天都度日如?年、心如?刀割,是哪怕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没有办法细想?一点点的痛。我甚至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静静的医院默默看着她,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存在和我们拥有的现在。”
    叶舒唯轻阖了阖眼。
    “言锡他们一开始始终都不能理解,但爱情这件事本?身就?不是除了当?事人?外任何人?可?以理解的。我离开的那两年里?,静静依然坚持在等着我回来。哪怕我根本?没有办法承诺给她一个未来,她却说她想?要的不是安稳的人?生,只是有我的人?生。”孟方言看着她,“邵允离开了你整整两年,还背上了一个通缉犯的罪名。可?当?他再?次出现时,你却依然没有一丝犹豫地爱着他、相信他,只因为他是你心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取代的存在。”
    他们其实不是相信爱情,而是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们爱着的那个人?。
    孟方言告诉她:“静静说,你真的很勇敢,所以她想?保护好你的这份勇敢。”
    因为孟方言和祝静都亲身经历过,所以他们是最懂得叶舒唯的人?。
    她抬手揉了下自己的眼角,哑声说:“谢谢你和静姐。你既然会来帮我,是不是说明你也认为阿允是去珀斯公爵身边潜伏的,而不是真的叛变?”
    孟方言笑了笑:“我是怎么认为的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她沉默两秒:“但你今天跟我一起去南安普顿市,蒲斯沅他们……”
    “你想?多了,谁会有闲心去管一个退休养老的人?呢?我根本?就?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里?好不好!”孟方言歪了歪头,“再?说了,要是他们真的闲出屁找到我家去,静静应该会告诉他们,我是因为她昨晚给儿?子喂饼干没有给我喂,闹脾气自己离家出走了……我是真的很不开心啊!”
    叶舒唯:“……”
    真不愧是你。
    -
    邵允踏进他每天都去打卡的那间咖啡店时,南安普顿市的阳光正是最好的时候。
    店员已?经同他完全熟悉了,只要一看到他的脸,收了钱便笑着去给他做他最喜欢的咖啡,他甚至全程连口都不需要开。
    他静静地站在等候区,目光虽然在看着店员做咖啡,可?真正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多远的地方去了。
    “明天下午,我还会来这里?。”
    ……
    昨晚叶舒唯留下的那句话,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天知道,他究竟是有多么努力,才能够在回珀斯公爵的基地直到入睡的这段时间里?,都让自己在表面上保持住往日里?的无波无澜。
    而实际上,他的身体里?早就?已?经卷起了仿若无法停止的海啸,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脏、灵魂和五脏六腑。
    “邵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直到店员将咖啡递给他时,他才回过神来。可?下一秒,他握住咖啡杯的手却忽然轻轻一顿。
    只见在他的咖啡杯上,不知被谁用黑色的记号笔写?了两个小小的字母。那两个字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却被他细心地留意到了。
    w.c.
    洗手间。
    邵允冷静地从?咖啡杯上收回视线,他握起杯子喝了两口杯中的咖啡,慢步朝咖啡店里?的洗手间走去。
    咖啡店的男洗手间共有两个隔间,当?他刚踏进洗手间时,从?其中一个隔间里?便伸出来了一只手,将他轻轻地拽了进去。
    ……
    彼时,在马路对面监视邵允的小喽啰忽然眯了眯眼。
    邵允平时买完咖啡就?会直接去书店,这还是头一回突然加了个去洗手间的环节。所以他等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了,给自己的上级莱纳打了个电话过去。
    莱纳一听,二?话不说就?朝他怒吼道:“蠢货,只要他一从?你的视线范围里?消失,你就?赶紧跟过去啊!你还在原地杵着?你给我听好了,今天要是那病秧子被你跟丢了,你就?等着晚上自己把头割下来献给公爵谢罪吧!”
    小喽啰顿时吓得脸都绿了,赶紧挂下电话,飞奔向咖啡店。
    可?当?小喽啰一路闯进咖啡店,在咖啡店客人?们异样的眼神中冲到洗手间前时,洗手间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慢悠悠地推开了。
    在小喽啰怔愣的表情里?,他都以为可?能已?经原地蒸发了的邵允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冲着他礼貌地一笑,与他擦肩而过,朝咖啡店的大门慢慢走去。
    眼看着邵允即将走出咖啡店,小喽啰才恍然回过神来。他松了一大口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给莱纳打电话,一边又紧紧地跟了上去。
    “老大,报告,危机解除!那病秧子真的就?是单纯上了个厕所而已?,现在又进书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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