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跟傲如云做了约定,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门口等着如风。
    如风不知我要干嘛,说了句大嫂早安后便逕直往前走。
    「等等!今天大嫂送你去学堂!」我叫道。
    如风刷红了小脸,羞愤道:「送什么送!我已经很大了,不用!」
    看出他又在耍傲娇,我笑道:「哪有?你都还没我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人?」
    「那是因为大嫂是个女巨人...」他喃喃自语道。
    双手叉腰,我假装不开心道:「我是正常身高!你乱说话,小心以后老天爷就让你娶个真正的女巨人。」
    做了个鬼脸,如风调皮道:「我可以一辈子不娶老婆啊!」
    看来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想得美!你再拖拖拉拉,我这就去街上挑个最高的姑娘,让圣上下旨逼你娶她!」
    如风像是真害怕了,乖乖跟着我上了马车,往学堂出发。
    一路上,他貌似因为害羞显得不自在,把马车帘子盖得掩掩实实的,深怕外面瞧见会笑话他。
    但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闹他。
    故意把窗帘大大拉开,我贼笑大声道:「如风,这就是你平日去学堂的路啊?哎呀,路上好多跟你一样大,也是要去上学的小同学呢!」
    如风羞得低下了头,满脸通红。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好玩?一个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那像猴子屁股的小脸蛋。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我。
    「干嘛啊?我是你大嫂,捏你一下还不行啦?」我调侃道。
    如风摇了摇头。
    「爹爹说过,以前娘亲最喜欢捏我的脸了。可是我不记得了...我连娘亲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了...」他摸着刚被我捏过的半边脸,低头小声道。
    这是想妈妈了。
    或许他的傲娇,想要保护妹妹的强势,都是因为生母早逝,才被逼出来的。
    他们只有彼此,他必须坚强起来,忘记自己是个孩子。
    「如风,想念娘亲这件事,从来都不代表软弱。无论你长到几岁,都不会有人因为这个笑话你,瞧不起你的。」
    「我想娘亲了。」他抱住了我,让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一股暖意从心中缓缓升起。
    把头埋进我怀中,如风道:「如果娘亲还在,抱着她,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我没回答,只是温柔地轻摸着他的头发。
    可惜这小子性子倔,没多久就从我身边挪开,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到了学堂,如风脸皮薄,怕被人瞧见,头也不回下车就走。
    我没再逗他,静静看着他走进门口。
    几个同学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上前询问。
    本以为他会敷衍了事,却见如风指了指马车,一脸骄傲道:「大嫂送我来的。我家大嫂可是个郡主,你们想必都没见过吧?怎么能让堂堂郡主走路呢?」
    呼呼,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傲娇。
    【这一世很好,非常好】
    上午如霜跟着嬤嬤上学,饭后见天气不错,便想说先玩一下,再教她论语。
    我们去了凉亭。
    摘了树叶教她折成小虫子的模样玩耍,又从厨房拿了油纸,折小船在池塘边比赛谁的船能飘更远。
    太阳一晒,我觉得有些热,便坐在池塘边,脱了鞋袜用脚踢水消解暑气。
    见如霜额头也冒出了些许汗珠,我对她招手道:「如霜,要不要玩踢水?」
    她笑着跑了过来,但刚脱下鞋袜,貌似想起什么紧张地往后退去。
    「水不冷!我们一起踢!」我鼓励道。
    摇了摇头,如霜为难道:「二哥哥不喜欢如霜露出手脚,会生气的。」
    「为什么?」
    如霜边穿袜子边道:「二哥哥说如霜皮肤太白了,别人看见不好...」
    站起身来拉住如霜,我劝道:「白怎么了?你每天包裹严实,躲在屋里,自然是白啊!」
    低着头,如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道:「别人会盯着看。二哥哥不喜欢别人盯着如霜。」
    如霜貌美,皮肤如初雪般白皙无瑕,这样的漂亮女娃,别人想多看几眼在所难免。
    基于保护妹妹的心态情有可原,但现在可是在家里啊!
    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没人,我爽朗道:「没事!这里没有人。我让翠玉去外面盯着,不让人走近,这样可好?」
    点了点头,如霜再次脱下袜子,怯懦地将脚放进水中。
    但在感受到透心的凉爽后,如霜不再惧怕,哈哈大笑了起来。
    挽起袖子,如霜忘形地向我泼着水。
    阳光正好,水滴在太阳的照射下形成彩虹,看得如霜拍手叫好。
    一时间,铜铃般的嘻笑声充满傲家院子,令人心旷神怡。路过的下人每一个听见,无一不在脸上出现一抹微笑。
    大概是少有机会玩耍,兴致一来,如霜差点跳进池塘中戏水。
    我眼明手快拉住了她,解释道:「池塘边水浅,中间可是很深的。这里虽然好玩,但也危险,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自己到这里玩。」
    如霜乖巧地点了点头,满脸笑容道:「嗯!如霜知道了。」
    摸了摸如霜的小脑袋,我讚许道:「真听话!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河边,教你游水。」
    双眼泛光,如霜兴奋问道:「郡主嫂嫂会水吗?」
    「那是自然!」我骄傲地点头道。
    打小我就特别好动。
    烹茶刺绣我没兴趣,但骑马游水,爬树翻墙之类的顽皮喜好却是学一样精一样。等大了些,我几乎每天缠着父王教我武术,父王拗不过我,这才教了些许家传枪法。
    年幼时的我可让向来温柔婉约的母妃伤透了脑筋。
    戏水结束,我吩咐翠玉备了些茶点,跟如霜躺在草地上歇息。
    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我讲述着小时候从母妃那里听过的故事。有武松打虎,有周处除三害,还有后羿射日。
    她一开始听得认真,但没过多久,似乎是累了,眼睛渐渐有些张不开。
    暖日让人睏。见她有睡意,索性把如霜抱进房中,跟她一起小睡片刻。
    论语什么的,改天再说吧!
    躺在床上,发现她身上有种小孩子才有的粉嫩香气,忍不住对着脖子一阵猛吸,惹得怕痒的如霜咯咯大笑,不一会儿,便在我怀中沉沉睡去。
    屋里温度不冷也不热,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怀里还抱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所谓岁月静好,大概就是此刻这般吧!
    听着如霜微弱却有规律的呼吸声,我暗自感谢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能好好感受人生在世,少有的幸福滋味。
    那一刻,荣华富贵对我来说,一点也重要。
    闭上双眼,我终于也进入梦乡。
    身边有个小孩,我也不敢熟睡,朦胧之间,感觉到似乎有人进屋。
    那人也不出声,默默靠近床榻,就这么站着。
    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但身体依旧处于沉睡状态,一时间醒不来。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但房中哪有别人?
    低头看着沉睡中的如霜,我不由得沉醉在她的盛世美顏中。
    再过几年,芩州之内怕是找不到能与她媲美的姑娘了吧!
    她若长得平凡些,或许如风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保护慾。
    这样沉鱼落雁的闺女,本该是所有人争相示好崇拜的,但在如风过度的保护下,她成了一个看人眼色行事,处处都想讨好人的个性,也因此被我误会是个极品绿茶。
    睡迷糊了的如霜,抓住我的衣襟,把小脸埋进了我的胸前。
    反正现在离要去接如风下课的时间还早,头一歪,继续睡我的回笼觉去。
    【是时候放大招了】
    睡得太香,有些耽误了接如风的时辰。
    加紧脚步,我直奔门外马车,没看见转角走出来的傲如云,又一头撞进一堵墙。
    出其不意,但这次有看路,与其说是撞,倒不如说我快步走进了他怀里。
    出于条件反射,双手向前推了推,却正好落在也伸手想护住我的傲如云手上。
    急忙收回手,不由得有些难为情。
    傲如云露出招牌傻笑道:「不着急。如风又不是不能自保的幼童,稍微等一下也无妨的。」
    「我没跟他说好要去接他,怕他先走了。」我解释道。
    快步上车,转身瞥见傲如云还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这是在默默替我的表现打分数吗?今天迟了些许,大概会被扣分。
    但转念一想,我可是尽心尽力在一打二,他若真要为难我,也能据理力争,怕什么?
    到了如风学堂,正好看见他走了出来。
    「风儿!」我婉约大气地挥了挥手朝他柔声道。
    他这么好面子,我得温柔得体,让他日后在同学间称羡。
    似乎是太过温柔,如风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风儿!这里!大嫂来接你了!」我忙大声些,依旧温柔。
    大概是没人这么叫过他,如风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地往家的方向走着。
    再远就真听不见了,我一慌,吼道:「傲如风!你给我站住!」
    只见他肩膀一紧,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定在了原地。
    我忙上前温柔道:「风儿,大嫂来接你了。」
    如风错愕地睁大双眼,顺从地点了点头。
    「马车在那里,走吧!」我指着马车道。
    刚走没两步,如风拉住了我的手。
    「我们...用走的回家好不好?」
    看他有些扭捏,该不会是坐马车太张扬,不好意思了?
    前方都是他一起上课的同学,个个牵着自己的娘亲,手足舞蹈形容着今天在课堂上的事。看来,他应该也是想要融入大家?
    不!以他的个性...
    我蹲下身,小声问道:「他们以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没有...」
    我正纳闷,就见他低下了头道:「但我打小听力就特别好...」
    懂了!
    毕竟是平西大将军的儿子,就算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会当面给如风难看。
    但鄙视这种东西,就算不说出口,也是藏不住的。
    如风咬牙道:「他们都说我没娘教,所以跋扈。但这我才不介意...」
    明明就很介意!
    「他们还说,我娘亲就是被妹妹害死的。还说...若娘亲知道这胎是个女的,肯定在下面悔得肠子都青了...」如风忍着泪意,小嘴都颤抖了。
    抓住我的袖子,如风用几乎是恳求的口气问道:「女娃不好吗?傲家不能有女娃娃吗?为什么娘亲要后悔?」
    我站起身道:「跟没有见识的庸夫俗子,有什么好说的?」
    我真的不理解,丧母的可怜小孩子有什么好嘲笑的?
    同为女子,又为何要对一个拚了命產子的女人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抓住如风的手,我仰头道:「大嫂让你瞧瞧,什么是放大绝!」
    身为贵和郡主,整个芩州的女流皆在我之下。
    我们一走近,所有人都让开道路,行礼等我们通过。
    在一阵『贵和郡主安好』的声音中,我们两个高抬着头慢步走过。
    「今天先生教了些什么啊?」我丝毫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跟如风间聊着。
    如风先是有些诧异,但很快就知道了我的用意。
    笑看着我,他开心道:「先生今日说我有进步,字写得好!我跟他说都是大嫂教得好,还说妹妹字写得更好!」
    「你跟如霜切记要谦逊待人,不可仗着自己出生好,聪明伶俐,家里还有郡主撑腰,就跟外面的井底之蛙一样,处处瞧不起人。毕竟有些人的眼界就这般,想不到日后会为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付出怎样的代价!」我意有所指道。
    如风得意道:「是的大嫂,他们一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相视一笑。
    傲家的小孩,现在有我来撑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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