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 万里无云。
    此时正值毕业季,a大的操场上熙熙攘攘,三三两两散落着这一届的毕业生, 他们穿着领口颜色各不相同的学士服,正举着相机或手机留下最后的回忆。
    而余缘也赫然在列。
    他穿着粉领学士服, 端端正正地站在人群中, 等着摄影师给他们拍班级合照。
    余缘本以为只拍一张就好, 但班长却突发奇想, 要求他们一齐将学士帽扔到半空中,然后让摄影师将这个画面定格。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他们相聚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所以大家并无不耐, 反而十分配合。
    “我说一二三,你们一起扔上去, 动作整齐一点, 记得注意自己的表情管理!”
    “一,二, 三——”
    数十个黑色的学士帽霎时被抛向空中,预示着对过去的告别以及对新征程的期待。
    班长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在重复了三次这样的动作之后,他才对那照片堪堪满意。
    等到拍完照解散了, 余缘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悄悄远离了人群, 并没有再和其他人单独拍照的想法。
    剩下的两年半里,他跟班上同学的关系虽有缓和,但也没有格外亲近, 最多平时碰到了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算不上那种可以合照留恋的关系。
    如果裘嵘还在这个班上, 他们可能会凑合着拍一张,只是很可惜,这个人很久之前就已经退学去国外学金融了,所以这么看来,他也确实没有留在操场的必要了。
    还是回去陪方图南最重要。
    今天是余缘的毕业典礼,方图南想着这是意义非凡的一天,本还打算亲自过来为他庆祝,但由于工作原因,最后却不得不舍弃了这个想法,被迫留在工作室加班加点。
    北冥工作室比起前几年势头更盛,对于方图南来说,加班熬夜也是常事,但缺席了小男朋友的毕业典礼,怎么想都觉得遗憾,非要赶着时间提前做完自己的工作,后来还是余缘劝住了他,才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余缘并没有把毕业典礼看得有多重,比起继续留在学校消磨时间,他还是更愿意回到方图南身边。
    由于等地铁要费些时间,所以余缘一走出校门就随手拦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报了北冥工作室的地址之后就上路了。
    刚刚没觉得有多难过,但眼见着待了四年的学校越来越远,他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小伙子,你是今年的毕业生啊?”
    这次遇到的出租车司机似乎很健谈,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话题,余缘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来的难过就这么让他打散了。
    “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他回道。
    “我在这条路开了很多年的车了,每年这个时候上过这辆车的学生啊,十有八九都是毕业生,这人看多了,也就在你们身上发现了一些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余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还真有些好奇。
    “你们一走出校门啊,留恋不舍是肯定的,毕竟那是待了四年的地方嘛,这一下子就离开了,难过是肯定的。然后呢,你们又会露出那种茫然无措的表情,就像你刚刚那个样子。”
    师傅话音刚落,余缘就下意识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试图掩饰自己脸上的那些被人看穿的微表情。
    “这些都是正常的,大学生嘛,刚刚走出校园步入社会,怎么可能不迷茫呢……”
    师傅还在继续说着,但余缘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他现在确实是有点迷茫,却又不是师傅所想的那种迷茫。别人毕业后都在对着自己的简历发愁,而他却要为自己在两份工作中纠结着选哪一个而发愁。
    早在大二下学期,他就开始在网上做一些画画接单的活,刚开始没什么生意,就在那儿凭缘等待客人。但后来单子接多了,也渐渐有了名气,连业务也拓展了,不但能画插画,还能设计各种海报、封面。不但如此,他还招揽了几个跟他一样的大学生,帮着他一起接单。
    直到如今,当初单枪匹马、不知前路的一个人已经演变成了一个的名为“yuan”的招牌,虽然不是特别突出,但也算小有名气。
    如果不出意外,余缘应当是会继续坚持下去的。可后来临近毕业之时,方图南却流露出让他进入北冥工作室的想法,理由是工作室里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就这一个理由吗?”余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反问的。
    方图南当即否认,“当然,还出于我的私心。”
    诚然,余缘对北冥工作室这种在业界内比较出名的地方是有所向往的。很久之前,余缘就曾见识过那里的工作环境,也羡慕那些能在那个地方工作的人。
    更何况他的爱人也在那里,这是天平上最大的砝码。
    可即使这样,他依旧让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因为他也并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的事业。
    思来想去犹豫了很久,他也没个定论,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路程在出租车司机的叨声之中缩短了距离,到达目的地又坐上电梯之后,余缘熟门熟路地与前台打了声招呼,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方图南的办公室。
    方图南似乎知道他会这个时候过来,早已提前给他准备好了一些吃食。
    “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带你去吃午饭。”
    “唔,好。”余缘毫不避讳地凑到他的电脑前看了一眼,“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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