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字了,那些纸片上,连一撇一捺都找不着。
    第237章 疏离
    ◎媳妇儿是真精啊。◎
    他不甘心又命人把惜字炉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连揉皱的纸团都展开来看了,也就在一两张纸上看见有谁随手写下来的银两数, 或者是某件事情的备忘录……反正都是不相干的东西, 他要找到的竟一丁点儿踪影都没见到。
    明明说好的……姜懿直呼见鬼。
    卫景平见状一下子支棱起来了,他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地捶胸顿足道:“敢问本官是哪里得罪将军了?”
    “这般无缘无故闯进钱庄来大肆搜罗,”他的语调吞声忍泪:“叫下官的颜面何存啊?”
    姚溪扶着他,凄凄惨惨戚戚地对周掌柜说道:“去把门关了吧。”
    今日不对外营业了。
    周掌柜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是, 夫人。”
    钱庄外头还排了一个大长的队呢, 听说要关门打烊, 炸了:“怎么说关门就关门, 老子还要办事呢。”
    周掌柜:“对不住各位爷了, 只是姜将军在里头办差,在下无法招待各位老爷, 还请见谅则个。”
    “各位爷明日再来吧。”赔好话把人打发走了。
    外头突然的清静让姜懿没那么舒服,搜不出东西来, 他心里头慌得一批, 佯装淡定地道:“本将军奉旨办差, 惊扰了卫大人, 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卫景平冷冷地道:“无妨。”
    姜懿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人讪讪地走了。
    门一关, 卫景平好笑地道:“走吧,今日都早些回家。”说完,他还让周掌柜给伙计们发了赏钱,让他们买冰镇的瓜果回家消暑去。
    等伙计们都走了,卫景平扒着嵌在惜字炉看了看:“使了什么手段?”
    周掌柜:“哪有什么手段, 不过是他不懂钱庄的小窍门罢了。”他指了指嵌在脚边墙壁里的惜字炉:“卫大人往上头看。”
    卫景平探头往里头一看, 上头有个大大的外圆内方的铜钱状铜片, 中间的小孔是湿润的,好像滴过水那样……没在钱庄干过还真看不出来这是看什么用的。
    原来,别人家的惜字炉通常攒够了废纸片通常一烧了之,而正通钱庄的惜字炉却不是这样的,由于他们随手扔掉的纸片可能是记了一笔账单,或者一个数字,一般来说生怕别人顺走了传到外头去,又或者怕弄错了某一笔账单,所以姚溪和周掌柜商量着在惜字炉上方又凿了个小水槽,里面放了些贝壳或是草木灰什么东西,反正姚家有的是消除墨痕的方子,他们平日里喝剩下的茶水倒进去,茶水经过滤滴落下来,正好漂去了纸张上的墨迹,等晾干了,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么。
    姜懿突然来搜查的时候,正好是晌午,里头的水都晾干了,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
    卫景平:“……”
    媳妇儿是真精啊。
    所以姜懿要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也没看见。反正不是好东西,一定是能诬陷他们的。
    但这盘全靠周掌柜和姚溪的细致,让他们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卫景平唏嘘不已。
    正逢放衙时分,户部的同僚得知这事儿,火急火燎地赶到正通钱庄,在紧闭的大门前搓手跺脚:“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呢?”
    要是钱庄出事,他们户部定然会跟着受到牵连啊。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卫景平带着姚溪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同僚微愣:“诸位大人,你们这是?”
    户部侍郎纪九渊:“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
    莫非真有什么事。
    卫景平皮笑肉不笑地道:“掌柜和伙计们没见过咱们北衙六军的阵仗,这不被吓坏了,手抖,不能给办事了,不关门能怎么着?”
    纪九渊:“……”
    听卫景平这么说,貌似钱庄没什么事。既然钱庄没什么把柄落在北衙六军手里,那反过来他们就有话要说了。
    哪里有不经过刑部或是大理寺,你北衙六军就直接出动兵士对户部的钱庄动手的。
    这不是欺负人吗,人人愤愤不平。
    他们户部不要面子的吗。
    反击,必然要反击。
    第二天早朝,以纪九渊为首的户部官员上奏,弹劾北衙六军首领姜懿擅权越职,平白无故到户部的地盘上逞威捣乱,干扰了钱庄的运转……一个个哭天抢地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收获了众公卿一大波的同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云骁帝还不知道姜懿带着北衙六军去搜查正通钱庄的事情,他看了群臣一眼,目光落到谢回身上:“谢爱卿?”
    谢回跪俯在地:“臣也不知。”
    他近来兢兢业业,出色地修筑了关外的防御工事,调进吏部后更是循规蹈矩,不露锋芒,在云骁帝和同僚间刷好几拨好感了,出了这事,他也大为吃惊,心中暗恨:多半是姜宝璐干的好事,没事非去挑个事,你看我身上的虱子还不够多吗。
    本该夹着尾巴过日子的啊,姜氏愚蠢不堪。
    谢回心里头更嫌弃发妻姜宝璐了。
    云骁帝一个头两个大,想和稀泥一推六二五:“传姜懿进殿,朕给诸位爱卿问个清楚。”
    有太监立刻去传了姜懿过来,他这个人很草包,一见这架势就蔫了,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告正通钱庄行厌胜之事,咒陛下和太后,臣也是奉太后的懿旨行事……”
    把事情又踢到姜太后身上了。
    听到“厌胜”二字,云骁帝不是很高兴,他当年当太子的时候,就曾被人诬告干这个,他老子睿元帝险些跟他翻脸,他本人是无比憎恨这个事儿的,沉了声道:“太后身居后宫,错听了谁的话也是有的,姜爱卿应当分辨一二。”
    至少该来请示一下他的。
    姜懿本来就是个草包,经不住事儿,被这么一质问便嘴拙了:“陛下,臣……”
    云骁帝闹心地道:“下去吧。”
    这个不怎么有脑子的表兄让他够瞧不上的。
    云骁帝瞧不上姜懿,群臣就更鄙夷他了,更有御史直言不讳:“臣斗胆问陛下一句,不知姜子武何德何能忝居北衙六军首领之位?”
    “子武”是姜懿的字。
    本来他们对北衙六军无感,想着都是一群纨绔武夫,谁当将领不是当,没放在眼里的,但是姜懿非要凭愚蠢搅合进文官的事里,他们就不能忍了。
    该喷就得喷,没有嘴下留情这一说的。
    “没有武将,陛下可以开武将选拔人才,”有不怕死的跟上:“为何不选拔和举荐而直接任命呢?陛下不怕被人诟病任人唯亲吗?”
    纷纷把火烧到了云骁帝头上。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云骁帝心情极度烦躁:“姜懿擅权逾职,官降三级,罚俸半年,李桐,传旨吧。”
    他不得不安抚众公卿。
    罚了姜懿,这件事才算是暂时摁了下去。
    快散朝的时候工部尚书陈家川抽了,忽然没眼色地上奏道:“陛下,工部修缮太后的寿坤宫的银子……”
    云骁帝登基后,姜氏当上皇太后挪进了寿坤宫里,这寿坤宫哪儿都好,就是一到夏天暑热的厉害,她一直想要修座凉殿到三伏天的时候搬进去避暑乘凉,奈何前几年府库缺银子,眼瞧着这两年宽裕了,才打算建造的。
    这是要向户部要银子的节奏。
    姜太后可是刚把户部给得罪了个透啊,这会儿去问人家要银子,能给的痛快。
    何况,确实用钱的地方多,户部随便找件事情放在修缮寿坤宫前头,都说得过去。
    户部尚书梅清敏立刻说道:“前阵子豫州等地遭遇大旱,几地的知府来要赈济银子,臣只能先紧着他们,还请陛下和陈大人宽限个时日。”
    想跟他们户部要银子给姜太后修凉殿,没门。
    这都六月中旬的天气了,这一等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说不定七八月份过了,到了九月份再开工,这一年,姜太后就没有消暑乘凉的命,只能等到下一年了。
    云骁帝无可奈何:“……先调拨救灾银子吧。”
    这天的早朝就在争吵中结束了,没吵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很显然,姜懿被降职罚俸,他们心情大好。
    ……
    卫景平回到家后,跟他二哥合计了一下钱庄的事情:“太后那边吃了个闷亏,不肯就此罢手的,咱们也得反击。”
    被人这么一搞,卫景平头一次觉得官场如履薄冰,让他时刻都紧绷着不敢放松下来。
    生怕楼台坍塌,这么好的家人跟着他遭了殃。
    卫景英:“没什么好怕的,有二哥在呢。”
    “二哥,练剑去吧?”卫景平闷闷地说道。
    他最近又疏于练剑了。
    兄弟俩往后院去了。
    ……
    谢回气冲冲地回到家中,冷脸对姜宝璐说道:“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简直不可理喻。
    姜宝璐正在剔牙,她放下护甲来:“我还不是为了你早日当上相爷。”
    谢三还不领情。
    谢回与她无话可说,甩着袖子到妾房中去了,好在家中的两房妾室都是解语花,让他能暂且忘了朝廷的烦恼。
    姜宝璐被姜太后叫到宫中一通训斥,心里窝着火,夜里听着妾室房里传来的娇笑声更是火上浇油,别说睡着了,她都想直接冲进去把两个狐媚子给撕了。
    第二天清晨,等谢回去上早朝,两房妾室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姜宝璐发飙了。
    没来由找了个借口让梁氏和韦氏在庭院里跪两个时辰,还不让下人给她俩水喝。
    梁氏性子烈,加上她在谢回那里比较得宠,平日里眼中就没有姜宝璐这个主母:“哼,别是为了大人昨晚在妾房中歇了一夜,夫人不痛快就罚咱们跪吧?”
    姜宝璐听了这话火冒三丈,上去打了梁氏一个耳光:“有种你再说一遍。”
    梁氏是谢回当年当右相时从一户小官之家连哄带骗弄进府里做姨娘的,本来心里就有怨气,这回受了主母的气更是忍无可忍,悲愤之下跳起来一头碰到了墙上,登时鲜血四溅,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在场的丫鬟婆子都吓得面如土色,旋即哭声四起:“梁姨娘,梁姨娘啊……”
    谢玉衡听说她娘在后院找姨娘们的事,立刻跑了过来,见状吓得哆嗦:“……快去找大夫救人啊,救人啊……”
    他身边的小厮惊慌着往外跑。
    眼瞧着要闹出人命,姜宝璐吓坏了:“快把梁姨娘抬进去。”
    可是梁氏这一头撞得狠了,哪里来得及,没等到大夫来,梁氏就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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