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宁思索间,有人推门进来。
    她只道是严恪,转眼过去,眼中的柔情却在看清门口的身影时一瞬间化作冷寒。
    她皱着眉看着来人,眼中是掩不住的憎恶,她冷笑道:“睿王爷为何阴魂不散?这可是皇祖母的地方,皇祖母才刚苏醒,你这做孙儿的不在病床前伺候,却来寻我这做弟妹的麻烦,若被人得知,就算睿王爷如今再得圣心,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吧!”
    展宁刻意咬重了皇祖母和弟妹两个词,一来提醒严豫这是太后的寿康宫,让他不要轻举妄为,二来也有些隐隐的报复之意,严豫对她不肯放手,那她就刻意提醒他,自己已经是严恪的妻子,纵他千般歹毒手段,仍然棋差一招。
    展宁话中暗喻,严豫如何不懂?
    他当日百密一疏,竟然在生母德妃的手里中了招,被德妃迷昏,昏睡三日,待醒来之时,展宁已嫁入汝阳王府。
    他上一世富有天下,独独一个展宁是心中遗憾。这一世重生而来,本以为江山美人都是囊中之物,却不想老天给他开了天大的玩笑,江山离他越来越近,美人却已入他人怀抱。
    他有几次妒恨入了心,甚至想不管不顾,直接到汝阳王府将人劫了出来,自此后强扣在手,终此一生也不放她任何自由。
    可最终仍旧是理智占了上风。
    这个天下,尚是景帝的,由不得他做下这等事。若做下,太后与景帝饶不了他,群臣也会以死弹劾。
    可理智占上风的结果,却是对自己的无尽折磨。
    他始终觉得展宁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得不到展宁的心,先困住人也是好的。而且他还寻到了忘忧,总有办法让展宁忘记严恪,呆在自己身边。
    他从未去深想过,展宁就这么嫁给了严恪,成了严恪的人。
    他只要一想到,前世展宁在他身下露出的所有模样,都让严恪得了去,甚至还是展宁心甘情愿的,他便觉得心头有一股难以克制的妒恨在翻滚,再想想他回京那晚,他给展宁喂饭,展宁乖乖张嘴一口一口吃下去时的宁静乖巧,错觉与真实交错,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以前从未有过的心痛之感。
    心里像被一根巨木撞着,一下又一下,不能要人命,可也不能停歇,逼得他心底的嗜血之意都翻腾起来。
    “呵……弟妹?你这副早就习惯了我的身子,严恪能让你满足?”
    说着那些粗鄙的话时,严豫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痛快。他似乎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一种人,对身边的一切无法掌控,只能以口舌讨一些虚渺的安慰。但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特别是今日再度见到展宁,看着她更换的妇人装束,看着她与严恪恩爱亲昵,以及她雪白颈项上露出来的一点可疑红痕,全都在提醒他,她是严恪的。
    严豫的话令展宁气结,但在看到严豫那双眼里泛起的血丝后,她突然扬眉一笑,眼波流转,清丽绝伦的脸上浮起的笑里,带上了几分妩媚,又隐隐有几分刻意。她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娇媚,“这就不劳睿王爷担忧,阿恪让我欢喜得很。我爱他,他能给我的欢愉,岂是王爷给得起的。”
    明明是个清灵剔透的人,如今一副媚态说起这些闺房里的事,展宁那模样刺痛了严豫的眼。
    他气得咬牙切齿,“你简直无耻!”
    展宁听得好笑,明明是严豫自己挑了头,倒反过来责骂她无耻,真是好大的脸!
    不过她瞧着严豫怒不可遏,自己心里倒越痛快,冷冷笑了回道:“阿恪喜欢就好。”
    一句话噎得严豫一双眼几乎变了赤红。
    “展宁,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为今日之事后悔。你爱严恪吗?好……我便让你看着,我如何令他生不如死。皇祖母已经护不住他多久,我倒想看看,一辈子风光无限的汝阳王世子,若因为你的缘故跌落谷底,是否对你没有半点怨怼!”
    严豫到底城府颇深,被展宁几句话激得怒意翻腾之后,用了不多时间,仍然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而没有在太后的地盘上做出什么冲动举动。
    他今日跟着展宁偷偷过来,本也是心不甘,被妒恨趋势,鬼使神差之下所为。
    太后病中,饶是他,也不会在寿康宫里生事。
    深吸了一口气,他压低声音,在展宁耳边低声说出那些既是威胁,又是发泄的话语,然后一撩袍摆,转身走了出去。
    而他走到房门口时,听到身后的展宁淡淡开了口。
    “我拭目以待。”
    严豫的报复,一直是她心头的挥之不去的阴影。可她的夫婿,不会是那般无用之人,轻易就被严豫压到谷底。
    而且有些事情,在被灌下忘忧那一晚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相信严恪,即便是自己与他一道死了,他也不会愿意,自己委曲求全,用自己来换他的荣华。
    若他愿意,根本不会与严豫作对,费尽心思娶她为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太后再度昏迷之后苏醒,心痹之症较之以前已然加重,纵使太医院一众医官费尽心思,天下间最珍贵的各种药材流水一般往寿康送,也阻挡不住这个梁朝最尊贵的女人生命消逝的脚步。
    一整日的时间里,太后大多数时候是昏昏欲睡的。
    她喝的药里有些镇定安神的成分,以此来减缓她的心悸和头疼。
    严恪进宫陪伴太后的时间越来越多,今年早些时候,工部尚书江靖安因年高体弱,主动上书致仕,景帝已经允了。如今工部一应事宜,均由严恪做主。工部事务繁忙,又总要抽出时间陪伴太后,严恪陪伴展宁的时间相应便少了许多。
    严恪曾因此与展宁说过抱歉,只得了展宁一个笑容。
    “皇祖母待你恩宠有加,她如今卧病,你多陪伴她是应当的,我若因此和你怄气,岂不是太混账了些?何况夫妻之间,也不当说什么抱歉。”
    若真要论起来,她要与严恪说的抱歉,又何止一点两点?
    “皇祖母精神好些的时候,若不嫌我烦,我也随你一道去与她说说话,替她解解闷。”
    展宁这般贴心,严恪心中大感宽慰,拥了她入怀道:“阿宁这般懂事,皇祖母怎么会嫌你烦。她前日还与我说,想听你弹琴。”
    太后的身子日渐沉疴,因为展宁婚事,在京中逗留了很一段时日的展臻却不得不离京前往江南了。
    江南治水已逐步步入正轨,但不少事宜还得展臻盯着,大约得等今年春末夏初雨季过去,洪灾的警报解除,展臻才能回京。
    如今展臻在朝中崭露头角,展宁又嫁入汝阳王府做世子妃,张氏的一双儿女都颇为争气,连带着她在侯府里的日子也要好过许多。
    汪氏要给她几分薄面,展云翔待她也不如以前混账。
    不过张氏早被展云翔伤透了心,对展云翔这好转了一丁点的态度根本不瞧在眼里。她自是在秦思的帮衬下,掌着侯府的管家之权,过着自己正房大夫人的日子,虽谈不上美满,但至少还算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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