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边的李婶也看见了,突然“咦”了一声。
    清言抬头看向他,李婶说:“这邱炎不正是那对秦凉川有救命之恩,后来又提拔他做官的官员吗?”
    “是当年经过木陵县,赶往南方赴任的原南盛县令?”清言问。
    李婶点了点头,“他后来升官到京城,这地址也对得上,这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清言目光又回到手里的信封上,发现信封还未封口,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出,展开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张信纸,露出惊讶的神色。
    秋娘指着它道:“怎么并未写字,是空白的?”
    清言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遂看向了小庄。
    小庄面容也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慌乱地摆着两手道:“师娘,我保证没人动过它,师父给我后我就没让它离过身,直接就从铺子来这里了。”
    清言收回目光,又一次看向那信封上的名字,须臾,他茅塞顿开地有了个猜想。
    他问小庄道:“这信封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时候写的吗?”
    小庄先是摇头,后又迟疑起来,“昨日我见师父拿了笔墨出来过,但并没注意他写了什么,现在想想,他昨天下笔时很是犹豫,笔举起来许久,也没写了多少字的样子,应该就是在写这信封了。”
    清言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
    过了一阵,他下定了决心,拿着那信封和空白的信纸去了柜台,找出笔墨,快速在那信纸上写了一句话。
    之后,他把信封封好,说了一声“我去趟驿站”,便急匆匆出了门。
    其余人哪里放心的下他一个人出门,李婶想要陪他去,但刚追出去几步,就心慌得差点摔了个跟头,秋娘连忙把她扶起来,说:“婶子,你留下和花妮一起看店,我陪二嫂去。”说着,她就追了出去。
    李婶跺脚哭着道:“这是什么世道,好人怎么没好报啊!”
    小庄也在旁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花妮的头垂得更低了,嘴唇已经被她自己咬破渗血,可她却毫无所觉。
    ……
    从驿站回来后,清言就从银庄取了些银钱出来,包好了,直奔县里。
    小庄刚刚
    是赶了马车来的,清言还是让他驾车,李婶和秋娘都想跟他一起去,但店里只剩花妮是忙不过来的,李婶便让秋娘留下了。
    李婶是想着任孝认识县衙的主簿,她去问问女婿能不能求人帮帮忙。
    于是,三人就这么出发了。
    马车一路奔驰,小枣累得直喘粗气,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县城。
    到了县衙后,清言却发现县衙的大门关得死死的。
    他去敲门敲了好半天,一个看门的衙役懒洋洋伸头出来看,清言道:“这位大哥,我能见见今日押进来的犯人吗?”
    那衙役打量了他一番,清言忙上前往他手里塞了块银子,衙役立刻笑了,问道:“你要见的是哪个?”
    清言回道:“是柳西村的邱鹤年。”
    那衙役却是脸色一沉,将手里的银子往清言身上一扔,撂下一句“见不了”,就回身哐一声关上了大门。
    之后任清言如何死命敲门,里面都不再有回应了。
    李婶满面愁容地抱住清言,往后轻轻拖拽他,劝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有身子呢!”
    清言这才放下敲门的手。
    李婶说:“走,我们去找阿孝,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一行人就又坐上马车,赶去了仁和堂。
    等到了仁和堂,知道了这事后,任孝立刻就套上外袍出了门,秦兰嘱咐他一定好好办这事,绝不能含糊。
    时候不早了,秦兰张罗着在后堂让几人吃了饭。
    清言没有胃口,但为了肚子里那个,只能硬往下吃,可没吃多少,就猛地跑出去全吐出去了。
    秦兰忙给他倒了水送过去,清言漱了口,愧疚地道:“抱歉,兰姐。”
    秦兰摸了摸他脸颊,说:“我可怜的弟弟,你可让姐心疼死了。”
    他们一直等到了夜里,任孝才从外面回来。
    他脚步沉重,脸色难看,进了后堂,他就冲向自己迎过来的秦兰摇了摇头。
    秦兰脸色一变,回头看向清言。
    清言咬着牙睁大着眼睛,听见任孝说:“我求了那主簿许久,银钱和礼品他都不肯要。”
    “他说,这事十有八九是没缓了,让家里人做好准备吧。”
    李婶和秦兰脸色发白地看向对方,要准备的是什么,在彼此的眼睛里,都看明白了。
    第108章 波折(二)
    当晚驾马车回到村里时已是深夜,清言催小庄回去,别让他娘担心,这孩子还是把车卸了,给小枣喂了草料,才神色惶惶地离开了。
    李婶怕清言有意外,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就住在了王铁匠那屋,让清言晚上有事就叫自己一声。
    这个晚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翻了多少个身,暗暗叹了多少口气,想到难受之处,又到底流了多少眼泪。
    等第二天公鸡打鸣时,才睡着不大一会的李婶,浑身酸痛地起来了,刚套上衣裳,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在拍门。
    她心里一紧,忙穿上鞋准备出屋,就在这时,隔壁屋的门响了一声,脚步匆匆往院子去了,是清言起来了。
    李婶简单拢了拢头发,也开了屋门走了出去,正看见刘发跟在清言的后面进了院子。
    等一进到外屋,刘发没再往里走,深深叹了口气,蹲到了地上。
    李婶仔细一看,发现他眼睛通红,脸色很差,分明也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清言挪了凳子过来,刘发却并没坐。
    他在地上蹲着,双目无神地道:“昨天他们把刘湘的坟刨开了,把尸骨也抬走了。”
    既然这个案子又被翻了出来,还抓了邱鹤年去,必然是要重新验尸找寻新证据,清言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出,并不意外。
    刘发手握成拳,露出懊悔的神色,“也许当初我不那么软弱,替刘湘出了那个头,今日便不会被人借题发挥,害了鹤年。”
    刘发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清言,说:“我知道那事跟鹤年无关,昨日我得了消息就赶去了县衙,可没人听我说话,反倒反复让我认下那绣花鞋是刘湘的,我咬牙不认,他们便说要派人去找刘永福家的来县里认。”
    清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李婶哭出了声,说:“这是诚心把人往死路里逼啊!”
    刘发走了,李婶抹着眼泪,简单弄了点吃的,两人一起吃了,清言又是没吃几口,李婶看得直叹气,却也不知如何去劝了。
    不大会,秋娘和三幺也来了家里,几人坐在外屋,都是一脸的忧色,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清言站起身,说:“婶子,秋娘,麻烦你们看好店里。”
    那两人点了点头,清言又对三幺说:“三幺,麻烦你今日送我去趟县衙。”
    三幺连忙起身道:“好,我这就去套车。”
    三幺驾着马车,先把李婶和秋娘送去了店里,再拉着清言直奔县城而去。
    在村里往外走时,不时有村民用复杂的目光往车上几人看,特别是对着清言看了又看。
    出了这样的事,流言蜚语在所难免,但清言并没心思在意这些。
    到了县衙,大门这次倒是开的,可清言照样是谁都见不着。
    只那任孝认识的主簿出来见了他,叹着气跟他说:“你来这里也没用的,县老爷不会见你。”
    清言在县衙守了一整天,直到大门关了,他才不得不离开。
    这是邱鹤年被带走的第二日。
    第三日,清言没去县衙,他去了店里,把要进的货列了单子出来,让秋娘送去给冯老三。
    看他是要出门的样子,秋娘忧心忡忡地问:“你今日还要去县衙吗?”
    清言摇了摇头,说:“我去趟县里杨家。”
    “什么?”秋娘脸色一变,李婶也着急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清言面无表情,“刘湘是杨怀害死的,这事十有八九与他有关。”
    秋娘和李婶拉着他,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走,他却固执道:“你们现在拉着我也没用,我是一定会去的。”
    就在三人拉扯时,一个身影突然急步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清言面前。
    花妮满脸是泪道:“清言掌柜的,你千万不能去杨家,邱哥这回事就是那杨怀搞的,你去了也无济于事,他是铁了心要报复邱哥的啊!”
    清言一怔,看向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花妮哭着道:“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太害怕了,便把邱哥找过我的事说了出来,我以为未必会有事的。”
    花妮把邱鹤年找她问了什么,那日又是怎么碰见的杨怀,以及最后她如何在对方的逼问下,把那日邱鹤年找自己的事都告诉了对方。
    她说完了,就跪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像是把这几日的不安和愧疚都彻底发泄了出来。
    听完之后,清言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呆愣愣地看着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日子邱鹤年的不对劲来。
    原来杨家最近的动荡,都可能是邱鹤年设的局。
    他又想到,恐怕最初村长他娘贺寿,杨怀被打时就已经怀疑过邱鹤年,这人为人阴险狡诈,那时没有证据便隐忍不发,直到花妮简单几句话,让他的怀疑更甚,所以才有了这一出报复。
    清言紧抿着嘴唇,又一次站起身。
    李婶忙问:“你做什么去?”
    清言说:“去找杨怀。”
    李婶急道:“你怎么还是要去啊,那姓杨的是什么人,你清楚,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清言垂着眼皮,“鹤年要是没了,我活着也无趣。”
    李婶哭着说:“清言,你肚子里还有你们两的骨血啊!”
    清言却还是往外走去,几人都去拦着,连花妮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开手臂挡住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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