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锦和周祉君紧跟其后,孟昱和裴淮序则各向前上步。
    千钧一发之际,狭窄的洞中扬起沙土。
    秦曜以袖遮住口鼻,压着眉望去。
    “好故事,好故事。”迟钝的青鸟边扇动着翅膀掀起风沙,边叫道:“上官泷,谢知棠请上青铜树。”
    司徒锦向后退一步,微微一笑负手身后,像是个十足的旁观者:“上青铜树者将请剑决斗,我一介医女,就不参与了。”
    周祉君则毫不犹豫向前,陪伴在秦曜的身边。神容体态一如往昔,高贵优雅,清华绝尘,白色面纱下的唇角轻轻扬起。
    果然,司徒神医说得不错。
    因为此次试练之境是由兵家圣贤开启,故而最终必有“请剑”决斗。
    请剑请的是参与人的佩剑。太子殿下虽不常用剑,但他的佩剑此次也被带到圣贤院,正是——轩辕剑。
    与来历不明,全靠持剑人扬名的问情剑不同,轩辕剑历史悠久,声名赫奕,乃是由创世众神采首山之铜所铸。剑的一面刻有日月星辰,另一面刻山川草木。传说中,上古黄帝正是持轩辕剑于涿鹿之野击败九黎蚩尤。
    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之剑!
    太子殿下有帝王之剑在手,再加上她的圣女阴阳玲珑剑为辅,苍生皆臣服,而众所周知,谢知棠并无佩剑在手,被他召唤出来的想来只会是不知名的破铜烂铁。
    虽说有虚空之盾为护甲,可抵挡一次致命之击……周祉君惋惜地想,不过刀剑无眼,若是伤了胳膊,断了腿,这对农家师兄妹也无权问责。
    其他几支队伍也相继进入,由青鸟以小说家的考题选择有资格上到青铜树的人,共有数十人之多,有些青泷从未见过,衣着神态各异,不明实力。还有些是老熟人,譬如说纵横家的一黑一白两师兄弟,譬如……
    她从刚刚就注意到了,很久不见,四鬼。
    所有人围在青铜树下,青鸟依次飞至每个人额头前,第三只脚发出金色的光晕。
    青泷闭起眼睛,视线却在瞬息之间极速穿过了高山深水,穿过试练之境,穿过农家小院,落在一把青色剑上。
    请剑!
    万籁肃静,而剑身振动。
    光晕散去。
    问情剑稳稳落在青泷掌心。不待她睁开眼睛,却听到寂静之中,周祉君微微一笑,关切地问道:“怎么,谢师兄连剑都请不到,还要跟我们打?”
    谢知棠手掌之中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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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谢知棠左右旋腕, 掀起一阵只有青泷觉察到的剑风,干净利落。
    含光剑被他以单手负于身后。
    浓黑茂密的高马尾束起,轻轻摇动, 他露出浅浅笑涡:“诸位,请了。”
    话音未落, 转瞬之间, 已有数十人足尖发力, 御风而起, 斜着身子踩在粗阔的青铜树主干之上,有弟子率先拔出了剑,剑刃锋利, 以极快的速度劈向身侧的人。
    被攻击者亦迅速反应,举剑相迎。
    两剑相撞, 先是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随后便是连续响亮的金属摩擦声。
    两人眼神激烈互对,剑身的火光同时照亮黑色的瞳孔。
    然而下一息,两双瞳孔一齐闪过诧异, 不待防御, 猛烈剑气已从四面八方袭动而来,身前的虚空之盾无声碎裂。
    孩童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真弱,真没劲。”
    蒙眼老者低沉着嗓音:“继续。”
    他们的对侧, 一个女人,以及戴着面罩的不知样貌不知性别的斗篷人无言握住手中之剑,向上扫过一眼,寻找下一个或下一群目标。
    树下观战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嘶”的声音。
    孟昱忍不住仗义执言:“喂, 他们是哪家的弟子?怎么能结对在别人背后偷袭?”
    “规则上, 一既没有不允许结对, ”裴淮序目光自顾自专注地随着谢知棠移动,“二也没有明令禁止偷袭。”
    “这几个人面生的很,看来是今年新进院的弟子。”燕瑶托着下巴,垂了垂眸,“剑术实力这样强,居然能不显山不露水地留到现在,显然是有人授意。”
    除了数理题,孟昱没有思考的习惯,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寻求答案:“是谁?”
    燕瑶低声道:“除了晟国的太子,还有谁能号令得动这么多实力超群的剑修,或者说……”
    她严肃地抬起眼眸:“杀手。”
    青铜树上。
    有四人遥遥领先。左侧是秦曜与周祉君,右侧是谢知棠与青泷。
    他们脚步灵活,翩若惊鸿,叫人眼花缭乱。衣衫被底下混战的剑气掀动。偶有凶猛的剑气被打偏,直冲而来,问情剑剑身振动,不用出剑,从剑鞘上便散发出一阵阵青龙剑意,庞大的龙尾将剑气一扫而空。
    御魂丹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这凶剑还挺可靠!安全感满满!
    不像旁边这个男人,它嫌弃地睥了一眼谢知棠,连把剑也没有,要不是没人攻击,早被淘汰了。
    御魂丹想了想,用衡宁那个小姑娘的话来说,就是“没用的男人”。
    几乎没有人来攻击谢知棠和青泷,因为众弟子都忙着对付四鬼。
    众人不知不觉中汗流浃背,树下围观之人也屏住呼吸,内心大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四个新弟子,样貌奇怪,剑法诡异,但同时又配合极其默契,各司其职,总是一击致命。
    “咯咯,咯咯~”
    空气中都回荡着孩童懵懂的笑声,传到耳中却让人觉得残忍无比,不禁顿生恐惧。他手中剑的剑气与笑声缠绕,挥之不去,化为一道道白雾,钻入人的耳朵,扰乱人的思绪,若非有虚空之盾,被攻击者的太阳穴被剑气一击即中,必死无疑。
    蒙眼老者的听力超群,剑气竟化为一片黑夜,阴森笼罩。女人的剑气是只巨大毒蝎,在黑暗之中无声爬行。
    而斗篷人的剑气无相,剑意无形,但能清晰地看到被袭击到的人,都露出了胆丧魂惊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心底最为害怕的东西。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圣贤院中除了兵家,大多数弟子精于研习各家术法,并不擅长剑术,而兵家此次,大师兄司空曌在境门维持秩序未参加,大师姐徐瞳没有出现在长生城。
    四鬼大杀四方,剑气凶恶暴烈,丝毫不顾及是否伤及众弟子的身体手脚,一件件虚空之盾以迅雷之势破裂,一道道身影从青铜树上消失。
    孩童尽情挥剑,嘻嘻哈哈地笑着:“圣贤院教出来的都是一群废物。”
    斗篷中人声音雌雄莫辨,他怀念道:“好久没有这样……可惜,我们的两兄弟阴魂阳鬼,不在了。”
    蒙眼老者沉稳传声:“不急,马上就有机会——折磨那个上官泷。”
    树下传来一阵阵倒吸冷气与惋惜的声音。
    “糖糖加油,小师妹加油!”孟昱着急地直跺脚。他们这群师兄师姐向来不参加试练之境的终局,但一旦参加了,他孟小爷的好胜心可是很强的。
    谢知棠和青泷的脚刚踏上青铜树的第二层枝条,四鬼也将其余所有人解决干净,飞快跟上。
    “不妙。”
    裴淮序和燕瑶对视一眼。
    “怎么不妙?”
    孟昱挤在两人之间,灼急地竖起耳朵。
    “我提前向司空曌打听过,”燕瑶说,“青铜树上第二层和第三层枝条都设有关卡。所有踏上第二层枝条的人,都进入到幻境中决斗……只有一个人能出来。”
    “秦曜一直不出手。”裴淮序昂首望去,冷静分析,“想来他一定拿了帝王之剑——轩辕剑,又不想暴露身份。而进入到幻境,就不会被我们这么多人看到。”
    “轩……辕剑!”
    毫无疑问的众剑之首。比问情剑,比任何剑都更威震八方,但从上古至今,轩辕剑只由创世神和帝王家掌管和传承,凡人与平民连提及都不敢提及。
    乱世之中,轩辕剑一度消失无踪。
    晟国统一七国后,这把剑又像有灵性,自动出现在晟国的皇宫中。
    持帝王之剑者,开帝王之眼。被帝王之眼注视的剑,一招一式均可被预知,不管是攻击防守全部会都被识破。
    孟昱后知后觉:“不妙!确实不妙!谢糖糖不会使剑!!”
    怪不得没人攻击糖糖和小师妹,秦曜是想在幻境中动手脚!
    孟昱越想越后怕,本来谢糖糖就没有请到剑,要是师妹那把秒天秒地的问情剑也被轩辕剑压制,岂不是必输?
    “谢知棠真的不会使剑?”
    一道魅惑撩人的女声于寂静之中响起。
    孟昱正一手握拳,着急锤在另一掌中。乍听到女声,打了一激灵,循声望去。
    一个身穿轻薄红衫的女子从司徒锦身边轻盈地走过来,露出白花花的手臂和大腿上画满了古怪的符咒。
    身材火辣,容颜极美,与打扮朴素甚至老旧的医家司徒锦形成鲜明对比。
    婳梦语气莫测道:“可别拖累了他的师妹。”
    裴淮序冷冷地迎着她的目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婳梦的眸光流转,竟露出几分怀念之色。她看了看裴淮序,又看了看燕瑶。
    这两个人不认识她。可她曾听过,“那个人”讲过他的朋友们。
    啊,“那个人”。
    时间或许会让你忘记那个人的名字,忘记他的音容相貌,可是思念,最深的思念,就像一条毒蛇,钻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在遇见每一个与他有关的场景,每一个与他有关的人时出现,露出尖牙利齿,狠狠地咬着那颗以为早就冷却麻木的心。
    婳梦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我是真心诚意希望上官泷赢。”
    她望向青铜树,树上早不见人影。谢知棠,上官泷,秦曜,周祉君及四鬼已经进入到幻境之中。
    “她不是和秦曜一伙的么?”孟昱嘀咕道。
    燕瑶摇摇头。或许是因同为阴阳家的缘故,她能够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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