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十?行,很快将信里的内容看完。
    第一封信,写的是父亲的小妾吴氏死了。
    吴氏是父亲曾经的小妾, 也是他登基前唯一还在?的小妾。父亲从前除了母亲, 身?边还有?三名?小妾,其中两个分别是他那庶兄庶弟的母亲。
    一个燕氏,在?他那庶兄死于沙场后, 不久便撒手人寰;另一个刘氏,倒不是病死的, 她是自食其果,那蠢妇得知庶弟事败后, 自觉以后日子好不了,屡屡疑神疑鬼怀疑他要杀她, 听仆人说, 她屋里的灯总是彻夜亮着?的,还动不动对身?边仆婢打骂。后来, 她又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如从前风光,时常伤春悲秋,神志更加恍惚;最后,她因沉迷服用从庙里求来的药散, 食用过度身?亡。
    而这吴氏,是三人里最安分的,不论是父亲死前还是死后。父亲在?时,吴氏安安分分只守一亩三分地?, 从前也从没做过对他母亲不敬的事;父亲死后, 她更加安分,没做过什么令他厌恶的事, 是以裴镇登基后,便也容她继续在?裴家故地?过日子,仍旧是父亲在?时该有?的用度。
    不过,她曾经被刘氏害得流掉的那个孩子好像到底伤及了身?体根本,好吃好喝这么多年养着?,竟也才五十?就去了。
    裴镇看一眼吴氏去逝的时间,是四日前夜里,过几日便要下葬了。
    到时他遣人带些话,再赐下些祭品便是,倒不必亲自走一趟。
    信件放于一边,他又拆另一封信。
    裴镇这回看得慢了些,因为这些是讲朝中事的。
    第一,是马场一事。据探得消息,北夷的忽冶马场剑拔弩张,此?时的情形似乎不太好。
    裴镇来精神了,腰背坐直,目光迅速往下扫。
    自开春以来,北夷今年深受冻害所扰,民饥马瘦。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开春这样?的时节,缠绵病榻好几年的大单于死了,本就势力割据好几年的北夷,为了吞并大单于势力,再次起了纷争。
    而忽冶马场,其镇守之人格尔成,在?企图吞并大单于势力时,出?了岔子,不久前也忽然亡故。
    一时间,忽冶马场无?主内乱,如今势力也混乱至极。
    裴镇挑眉,想了下忽冶马场的地?形。
    从北边的虎踞关过去,过边防,再经过些小部落,是去那里最近的方向?。
    曾经他在?为了安心南下平乱,一举扫平边境威胁时,也想过要不干脆西进,一鼓作气拿下北夷那座马场,那时正值北夷内乱分化之时,正有?可趁之机。
    那些日子,他甚至连怎么从马场后方出?其不意行军,打格尔成一个措手不及的路线都想好了。
    可后来经过仔细考虑,到底没有?冒进,因为那时北夷虽乱,但那处马场的镇守势力却始终只有?一股,那就是格尔成。冒险而去,只怕伤亡颇大,是以他只先命屯军边地?,以守固震慑为主,并未贪婪。
    那之后便是一晃六年而过,这些年北夷乱像依旧,四股势力各据一方,谁也撼动不了谁。但,今春大单于和格尔成突然接连逝世,彻底打破了格局。
    裴镇眯了下眼,不自觉思索起来。
    这么一想,便是几乎半个时辰过去,忽然,他扬声想冲外面喊马岩庆进来,让他命人快马出?宫去请孙颌和公?仪武。
    但转而一想,到也不必如此?着?急,便又按捺住涌动的心情,继续往下看去,信上还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裴镇迅速扫过去,是讲曾经他灭了的回卑地?区有?人兴风作浪蛊惑人心,企图鼓动边民窜逃另立异族,不过边民在?几年的安定下已经不愿再过东奔西跑的生活,不少人将这事告至当地?官府,官府已经镇压,来信问裴镇事后如何?。
    裴镇点?下四个大字,分而化之。
    继续教化百姓即可。
    他们今日不愿叛逃,以后完全融入当地?习俗,子子孙孙世代居于此?,自然与?王朝融为一体。
    读到此?处,信件已至尾声。
    裴镇重头到尾又看一遍,着?重看马场之事。
    这处马场要是趁乱拿下,到时练军固兵,北夷便更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了!
    裴镇不自觉沉眸思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一个时辰过去。期间他一直拿舆图反复的看,几乎要把打进马场以及军防的路线刻在?脑子里。
    后来实在?是看得太久了,这才吹了烛火,上榻去。
    上榻后睡不着?,脑海中依然全部都是忽冶马场的事。
    ……
    第二日。
    才上过早朝裴镇就把孙颌公?仪武等人叫到跟前,把昨天的第二封信递给他们,颔首,“看看!”
    孙颌先看过一遍,越看心头越跳,看完便迅速把信递给公?仪武,公?仪武看过一遍后反应也如出?一辙,同样?是神色一动。
    孙颌见他看过了,当先道:“陛下,马场势乱,这正是夺取的好时候啊!”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曾经因尚未完全统一,主公?便一切以内患为主,如今内患已平,自当想方设法削弱北夷势力,让其再成不了气候。
    而拿下对方的忽冶马场,显然会有?奇效!
    裴镇笑,这正是他所想的!昨晚他彻夜未眠,一直在?思索此?事。
    裴镇又看向?公?仪武,问他可有?话说。
    公?仪武:“臣以为孙公?所言甚是。”
    早先灭回卑时,他就很想打进那个马场了,如今有?此?良机,自然不能错过!
    裴镇颔首,“然。”
    再之后,自然就围绕如何?谋夺马场一事开始商讨。
    裴镇摊开舆图,命几人上前来看。
    公?仪武看了一会儿,道:“大军从北边的虎踞关过去,过边防,再一路路过些小部落,能最快到达忽冶马场。”
    裴镇点?头,这确实是最快的路线,也是他考虑的路线之一。
    孙颌觉着?也不错,他指向?公?仪武刚刚提过的方向?,道:“若从虎踞关过去,那从蓟城发兵便是最好。”
    那处是裴家故地?,也比洛都离虎踞关更近,相比洛都,在?蓟城要更能及时知道前方动向?,以便及时调整策略。而且,裴家在?蓟城深耕几十?年,根基远非其他地?方可比,攻打忽冶马场,这处是绝佳发兵之地?。
    裴镇点?头:“确实如此?。”
    还赞赏他一句,“先生高见。”
    孙颌失笑,这算何?高见?是他正说中天子心坎了,天子高兴罢?
    心底明白,他说得这些,恐怕天子昨夜便已早早都顾虑到了,今日召他们过来,不过群策群力,看看可有?缺漏罢了。
    他笑了笑,问:“陛下可是已经定下征讨马场之人?”
    裴镇点?头,点?一下公?仪武。
    当初平异族,便是他与?公?仪武亲自领兵,此?番自然还派他去。
    公?仪武求之不得:“臣,领命!”
    定然杀的那北夷之人片甲不留!
    裴镇又道:“不止你一人,朕也去。”
    “这……”孙颌才听完就皱眉了,“您也去?”
    天子何?必亲自犯险,他不太赞同。
    裴镇:“先生莫忧,朕去,不过防患于未然。”
    “且蓟城固落金汤,我裴家起家于此?,此?番回蓟城,出?不了事。”
    这到也是……孙颌对此?并不怀疑,若是世间要论哪一处比洛都还有?安稳,那非蓟城莫属。
    那是天子故地?,几十?年的镇守经营,远非其他地?方能比。
    眉头于是松了,不再担忧。
    裴镇下定主意,当即便拟旨,下令领一批文臣武将,七日后整装出?发回蓟城。
    当然,明旨上自然不会昭告天下说他回蓟城是要转道去攻忽冶马场,圣旨上只言,天子感念故土,回乡巡狩!
    这日,宫中便浩浩荡荡准备起天子巡狩事宜。
    越姜是中午裴镇回来时接到的消息,他亲口?和她说得。
    “回蓟城?”
    裴镇点?头,“是!这月十?九出?发。”
    有?点?突然,他前几日完全没有?任何?兆头。越姜看着?他想,那她去不去?还是他一人回去?
    “你一人去?”她问。
    裴镇以为是她不想去,皱眉,“你不想去?”
    回他裴家故地?,她身?为他的夫人,她不想去?
    越姜:“……”
    “我不过问一声确定确定,何?时说了不想去了?却要胡猜。”
    裴镇淡看她一眼,如此?便好。
    他道:“你身?为皇后,自然得去!”
    她还没去过他裴家祖祠呢!
    而且,此?程归期不定,把她留在?洛都,她一人待着?干嘛?
    越姜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下午,她命李媪开始收拾衣物,不止是她的,还有?裴镇的。
    李媪领命,带着?人忙前忙后的忙活。
    不过才收拾了一半,她又跑到跟前来问:“娘娘,要不要带秋衣?还是只捡夏衣?”
    越姜:“只带夏衣。”
    几个月的时间,到秋天应该已经回来了。
    李媪哎一声,继续忙活。
    入夜,已经收拾出?几大箱子的东西出?来,一一记录在?册,封好。
    裴镇这夜回来时手上拿着?张纸,这是他叫人替他给吴氏写的祭稿,还需题上越姜的名?,之后回到蓟城了,再去吴氏坟前烧了,勉强给了她一份作为太上皇侍妾的体面。
    越姜题字时,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是父亲的侍妾?”
    “嗯。”裴镇点?头。
    见她已经题好,便把祭稿给马岩庆,示意他拿下去收着?。
    马岩庆捧着?祭稿下去时,越姜仍是握笔的姿势,待马岩庆完全退下去了,她把笔放下,扯扯裴镇衣袖,仰头问他:“裴家家中还有?几个父亲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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