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连考了几日,很是疲惫,揉了揉眉心声音略微干哑:“不懂你在说什么。”随即伸手拉过还想往前的赵宝丫,“这里这么乱,你下来做什么,快些上马车去。”
    “可是……”
    赵宝丫还没可是完,就被不容拒绝的护着前行。她跺脚,频频四下张望,刚上马车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上了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而那马车正在缓缓前行。她急切的吩咐车夫道:“快点,跟着前面那辆四角垂挂彩羽的青棚马车。”
    眼看着马车跑了,霍星河追着跑了一阵,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何春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又揉了揉眉心: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好吗?
    他闭眼再睁眼,长出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家的马车而去。
    京都这日的车马委实多,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赵家的马车跟过了一条街,还是把人跟丢了,倒是在岔路口碰到了下职回来的赵凛。
    赵凛喊着她,赵宝丫急切道:“阿爹,我方才又瞧见那个人了……”
    “你别急!”赵凛安抚她道:“今日街上人多,你告诉我那人马车往哪里去了,阿爹去帮你找。”
    赵宝丫指了一个方向,赵凛让他先回去,然后匆匆下了马车抄近路往另一个岔路口去。
    到了这个岔路口,马车行进速度快了起来,他也不便追,只盯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看那马车雕刻的花纹貌似是青州顾氏,只是比顾山长的马车花里胡哨了一些,一看就是年轻小公子的马车。
    他同跟着的小厮吩咐了两句。直到子夜,小厮才带着禁卫军统领郭广陵来了。郭广陵朝他抱拳行礼后,禀告道:“回大人,卑职去京都所有顾姓人家查了,四角垂彩羽的貌似是礼部尚书顾三郎家的。顾家今年参加会试的有两人,一个是顾三郎的嫡子,但已经定过亲了。还有一个是顾四郎的儿子,前些日子从青州过来的。”
    “顾四郎?”顾山长第四子?
    “叫什么?多大了?”
    郭广陵继续回禀:“今年十八,叫顾闻经,听说容貌过人,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赵凛仔细回忆,隐约记得当年在青山书院读书时,顾师娘是有带过这么一个小孩过来。总是闻儿、闻儿的喊,又让丫丫去同他玩过。丫丫回来还特别兴奋的说,这个小哥哥长得如何如何的好看。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分在里头吗?
    那小丫头不会从小时候开始就惦记人家,一直惦记到现在吧?
    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事人赵宝丫浑然不觉她爹已经脑补一场十几年的暗恋大戏,还在等着她爹的消息。
    赵凛倒是不急着把查到的告知她,反正到放榜殿试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干脆飞鸽传书,让人去青州顾老四所在的镇上好好打听打听。最好能找到顾四府上的下人打听一二,品貌、性情、才学都要打听清楚。
    越详细越好。
    趁着下边的人去打听的功夫,赵凛还特意命人去顾府蹲守了几次。吩咐蹲守的人,只要顾闻经出门一定记得通知他。
    哪想这人着实沉得住气,硬生生一个月没出门。他为此亲自造访了顾三郎府上,故意提起府上的小辈,顾三只道:“两个小子也算懂事,一直在家中温书准备殿试呢。”
    赵凛笑道:“那是有把握考中进士了?”
    顾三郎笑道:“小儿学问尚可,勉强能中。但我那闻经侄儿素来小有才名,又是青州解元,定人高中!”
    接着又是对他好一通夸。
    赵凛来了兴致:“听你说得这样好,本官倒是想见一见了。”
    顾三郎连忙命人去请,然而,人没来。那小厮支支吾吾回话:“闻经公子说殿试是赵首辅出题,这个时候要避嫌才是。”
    赵凛哑然:倒是个高傲的性子。
    顾三郎尴尬,开口表示歉意。
    赵凛摆手:“无碍,顾小公子顾虑得对,是本官大意了。”临出顾府时,倒是远远瞥见了那人背影,确实就是丫丫那日追的青衣公子。
    很快,青州那边的人也传话过来了。说是这个顾闻经出生时霞光漫天,是个天纵奇才,三岁能诗四岁能赋,同他一样小三元出身,在青州一代很有名。又因容貌过盛,每次出门都容易被围堵,所以甚少往人多地方去。不喜出门,喜读书,承袭了顾山长的门风,为人秉正。
    总之风评很好。
    十八便参加会试,确实称得上天纵奇才了。
    赵凛还算满意,但一想到顾山长从前的性子也不乐观起来。
    奈何女儿心心念念,只能勉强接受了。
    几日后,会试放榜,青州顾闻经果然位于榜首,何春生屈居第二。
    赵凛微微诧异:知道他文采好,没想到还能压春生一头。
    他原本打算殿试时好好瞧瞧那人,试探一番。哪想放榜当日,就听闻京都好几家准备榜下捉婿。
    好在顾闻经当日只是遣了小厮来看榜,自己压根没来。
    原本打算捉他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举子宴上。
    每届会试结束,中了学子都会在鸿运楼定下好几桌宴席,用来庆贺。鸿运楼自苏家落败后就倒了,如今京都最出名的酒楼就是何记了。
    头一年,何记主动提出免费置办宴席,只要是中了的学子都可以过来。但前提条件是要会员郎亲自题一幅字。
    饶是顾闻经再不喜人多的地方,这个时候也必须去。
    赵凛询问小厮:“京中有哪几家放话要去捉婿的?”
    小厮道:“新任的兵部孟尚书家、周翰林家还有鸿胪寺肖家,其余应该没有了吧。”
    赵凛挑眉:连他看中的女婿也敢抢,那就看看谁手段更厉害了!
    第173章 173
    赵凛先找来郭广陵, 让他在禁卫军里挑选了二十几人,把何记的伙计全替换了。当天夜里,华灯初上, 他换了一身便服出门。
    赵宝丫瞧他眉眼里藏着喜气,忍不住问:“阿爹,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赵凛顺口道:“我得去一趟内阁, 同诸位大人商议殿试之事。”他说完, 又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自家女儿,疑惑问:“你披了斗篷是要出去?”
    赵宝丫点头:“要去何记。”
    赵凛劝阻:“今夜就不必去了, 何记二楼今夜有举子宴, 一楼也会有很多人, 估计会闹到很晚。大晚上的, 你一个姑娘家不合适。”
    “可是……”赵宝丫想说,就是有举子宴她才要去啊。
    她刚开口, 身后就有小厮急匆匆的跑来:“姑娘,姑娘不好了, 家里的大狗要下狗崽子了,难产呢, 您快去瞧瞧吧。”
    赵宝丫为难一瞬, 还是扭头快步往回走了。
    赵凛朝慢一步的小满交代道:“记住了,今夜尽量别让你家姑娘出门。”
    小满连忙点头, 快步跟了上去。
    赵凛站在大门口,抬头仰望夜空:今夜有月无风,真是好时节。
    他感叹完又朝身边的小厮道:“你现在立刻去告知何小公子一声,就说今夜有人去抢会元郎当女婿, 让他注意些,别被误伤了!”他中会元那会儿, 就是有人抢错了人,误把秦正卿给抢了去。
    小厮点头,立刻抄近道往何家去了。
    何家此时灯火通明,何春生换了一身月白松枝长袍,正在整理袖口。听到小厮的传话,微微挑眉:“捉婿?有几家?”
    小厮道:“三家,新任的兵部孟尚书家、周翰林家还有鸿胪寺肖家,大人让您躲着点。”
    小厮走后,书童白芨好奇的问:“公子,那个会元郎长得很好看吗?怎么这么多家要去抢他?”
    何春生仔细回忆了一下会试入口考场时的匆匆一个照面:“确实长得不错。”
    书童白芨不以为然:“小的瞧着公子就顶好看,定然是没有公子耐看的。”他们家公子人俊心善。
    何春生没接他的话,起身:“走吧,莫要迟了。”
    主仆两个出了门,乘着马车径自往何记去。路过的更夫主动避让,等他到达何记时,里头已经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他一进去,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恭贺。众人都知道,他是赵首辅举荐的天子伴读,何记又是他家的。纵然不是会元,将来也前途无量。
    何春生眉目含笑,温和如玉,只要上来打招呼的人都一一回礼过去。众人拥簇着他上了二楼雅间,等他们围着桌子坐好,他扫了一圈,问:“顾会元郎还没来吗?”
    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没呢,他素来高傲,放榜前我们几次相邀他都不曾出来。这次肯定又是最后。”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对啊,他是名门顾氏,祖父是名满大业的顾大家,瞧不上我们也是正常。”
    何春生笑容淡了几分:“许是有事耽搁了,大家别胡乱猜测了,先说说其他吧。”
    这明显是在帮顾闻经说话,众人想到顾闻经祖父是赵首辅的老师,何兄又和赵首辅往来甚密,说不定这何兄和顾闻经比他们熟。于是都闭嘴,兴奋的说起这次会试试题和各自老家的风土人情。
    酒菜开始上桌,何春生听这些人扯淡有些无聊,扭头看向别处。瞧见上菜的伙计时,端着茶水的手顿了顿,然后快速把其他几个伙计都扫了一遍。
    略略有些诧异:居然是宫里的禁卫军。
    那几个禁卫军也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朝他点头示意,然后又一一退了下去。
    何春生思索:只是一个举子宴,赵叔叔派禁卫军来做什么?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楼下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大笑,高喊出声:“会元郎,顾会元郎来了!”
    雅间里的几人起身,跑到二楼栏杆处围观,朝着楼道上打招呼:“顾兄,您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
    颇为嘲讽:这些人,方才酸话一箩筐。对方来了,反而最是热情。
    等脚步声近了,方才说笑的声音突然就没了,先前围在栏杆处的几个人也静了声,不由自主的站直了些。
    何春生知道,这人上来了。
    他起身直面走过来的顾闻经,对方最外面罩了一件简简单单藕丝色大氅,大氅袖口及下摆露出半截栀黄色外袍,边缘皆用云白丝线绣了几只仙鹤尾羽,瞧着轻飘飘的雅致至极。
    顾闻经施施然走上木质的楼梯,轻到没发出半点恼人的声音,脖颈连着背脊挺直舒张。踏上二楼后,长卷的睫羽往上抬,一双如星河入皓月的眸子扫了过来……
    人群中有人发出吸气声,顾闻经似是见怪不怪,扫到何春生身边的空位,径自走到他边上站定。跟着他上来的顾闻辰蹭蹭的走上来,打破了大家的安静,走到顾闻经身边,朝众人歉意一礼:“抱歉,抱歉,顾某来往了,连累了闻经堂弟一同迟到。”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重新恢复热闹,笑道:“是来晚了,该自罚三杯才是。”
    “应该的,顾某自罚三杯。”顾闻辰很爽快,提起酒壶倒了酒,连喝三杯。
    众人又看向冰雪般的顾闻经,起哄道:“会元郎也该自罚三杯吧?”
    顾闻辰自动自觉的挡在顾闻经身边,像是保护一个易碎的琉璃一般,道:“阿经不甚酒力,还是我来吧。”
    他一站出来,立刻有人出声阻拦:“哎呀,这样就没意思了,今夜大家高兴,多少要喝一点才是。”
    说话的这人目光灼灼盯着顾闻经,羡慕的同时又微妙的有些嫉妒:这人文采斐然就算了,皮相居然也这么优越。
    顾闻经眉峰微蹙,看向那人,那人呼吸一滞,突然哑了声,讪讪道:“我当时说错话了,还是自罚三杯吧。”哎,长得太好看,连为难他都觉得罪过。
    没成想,顾闻经突然开口:“不必,顾某自罚三杯就是。”连声音也入玉石相击,泠泠动听。
    说着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拿起面前的酒杯递到顾闻辰面前,示意他倒酒。
    那捏着杯身的双指如上好的胎玉,莹润光泽,酒液溅在肌肤上,如露珠落骨瓷,韵致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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