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猎隼颔首。
    *
    “我没事儿,不用你安慰我。快,你去隔壁偷听一下,等许将军走了,你就进去质问六皇子。”忽地,谢开颜直起身,整个人像是一下子从悲愤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她认真地搭着焉谷语,义愤填膺道:“倘若他真不要你了,我教训他。”
    焉谷语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谢开颜站起身,顺道拉着焉谷语起身,“你要是不敢去的话我帮你问。”
    “哎,不用了。”回神后,焉谷语连连摇头,按住谢开颜道:“还是我自己去问他吧。”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过去隔壁见陆惊泽,更没想过见着他时该说什么。
    上回见面,她问他愿不愿意信她,他都没回应。
    他没回应让她怎么说。
    谢开颜仔细看了看焉谷语,“那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你有事就喊我一声。”
    “两位小姐,菜来喽。”冷不丁地,小六子的声音闯入了两人耳中。他双手捧着一张大托盘,上头摆了四道菜,道道色香味俱全。
    “谢小姐,这是本店的新菜式,您先尝尝,剩下的几道菜小人即刻端过来。”小六子一边说一边布菜,布完菜便匆匆出去了。
    “咕噜”,谢开颜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就吃。
    焉谷语走出包厢,隔壁的房门还没动静。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见着陆惊泽时该说的话,这才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算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等吃完饭我们便回侯府吧。”说罢,焉谷语回了包厢,顺道将房门关上。
    谢开颜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吞下去,恨铁不成钢道:“你问都没问就退缩了?我被拒绝了九十九次都没退缩,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是想不出该说的话。那晚,他没回应我。”焉谷语垂落目光看自己的手,过了将近一月,她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细看都看不出疤痕。
    她伤在手上好得快,而他伤在心口上,按理来说,他会恢复得慢些。
    “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为何没回应你?”谢开颜问。
    焉谷语紧紧握着伤过的那只手,轻声道:“我问他,愿不愿意信我。”
    谢开颜眨眨眼,果断道:“那你就再问他一遍,看他这次回不回。”
    焉谷语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她在位置上坐下,拿起筷子道:“他没回,没回就是不信,再问也是枉然。”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谢开颜急了,她是个直性子,向来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她再次站起身,扯着焉谷语往外头走,“走,我帮你问。”
    “谢姐姐,算了吧。”焉谷语放下筷子,被谢开颜拉得一个踉跄。
    一开门,谢开颜对上来人,飞快将焉谷语往外一推。
    “哎呀!”焉谷语往前冲了两下,撞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她人没起身,嘴上却已经开始道歉了,“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话间,她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下意识抬起眼帘。
    “……”
    面前正是那张让自己又欣喜又恼火的脸。
    “嘭。”房门重重关上,将两人拦在了包厢外。
    焉谷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急忙退开身,“臣女见过殿下。”
    陆惊泽拉平嘴角,冷淡道:“我当是谁投怀送抱,原来是谢夫人啊。”
    “谢夫人”这三字真真刺耳,焉谷语一听,心里便跟着了火似的。她本就不晓得该跟陆惊泽说什么,他嘲讽她,她便接着道:“方才民妇不小心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听她自称“民妇”,陆惊泽的眸色猛然一暗,讥笑道:“本宫心口有伤,被你一撞更疼了。”语毕,他难受地抚上心口,剑眉深锁,厉声道:“你该当何罪?”
    焉谷语吓了一跳,慌乱朝陆惊泽心口看去。衣料白净,暂时没被鲜血染红。
    “你先去医馆看大夫吧,之后,随你问我的罪。”她担忧地望着陆惊泽的心口,生怕那儿会见红。
    陆惊泽低头,直直盯着焉谷语,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急切与关心,这足以证明她心里有自己,会嫁给谢卓凡纯粹是因着焉问津的事。
    他清楚,但他还是气,气她不信自己的能力。
    “不去,疼便疼吧,反正死不了。”陆惊泽毫不在乎道。
    “你!”须臾,焉谷语红了眼眶,她晓得他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可每回听着他如此说话,她的鼻尖都会发酸。她懊恼地转过身,哑声道:“那你就等着疼死吧。”
    “呵呵。”听着她的气话,陆惊泽反而笑了,“现在我舍不得死,等我把想做的事都做了,说不定,我就愿意死了。”
    他的话入耳,焉谷语顿觉心口开始抽疼。她觉得自己是疼的,但吃了那药之后,实际上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抽,并没有疼。
    她深深呼了口气,硬声道:“随你。殿下还要问罪么,要问便快,不问我走了。”
    许久,身后都没动静,焉谷语还道陆惊泽是疼得不行了,闪电般转身看他,不料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里头漆黑一片,不带半分情绪。
    陆惊泽放下捂着心口的手,开玩笑似的说着,“有时候我真想逼你在我和你的家人之间做一个选择,让你最后伤我一次。”
    焉谷语隐约听明白了他问这话的用意,一字一字道:“你和他们一样重要,都是我在乎的人,没有谁更重要。”怕他不信,她又加了两字,“真的。”
    陆惊泽对着她轻轻一笑,大步越过了她。
    焉谷语愣住,回头时,陆惊泽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无趣。”身侧突兀地冒出一道女声。
    焉谷语转身,只见谢开颜手里拿着一只金灿灿的鸡腿,发泄似的咬了一口,“你们俩方才说了半天,怎么我一句话都没听懂。”
    “我自己也不懂。”焉谷语苦笑道。没拿到证据之前,她不敢同他说实话,怕他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而今,她又开始担心他会做出其他可怕的事。
    不管了,就今晚,今晚她定要弄清楚那机关后头藏着什么。再过两日谢卓凡便会回到侯府。他一回来,她想拿证据就更难了。
    “成吧。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谢开颜转过身,懒洋洋地坐回桌前,举着酒杯道:“来,陪我喝酒,我们俩不醉不归。”
    焉谷语坐下身,拿起酒杯便喝。谢开颜心里难受,她心里又何尝不难受。
    第115章 找证据
    “来, 喝。”谢开颜举起酒杯。
    “喝。”焉谷语应声,拿起酒杯跟她对撞。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 全喝酒了,几乎没怎么吃菜。三壶酒下肚, 谢开颜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软绵绵地倒在桌上,嘴里含糊地念着,“喝,喝,喝啊。”
    焉谷语还留有一点神志, 她放下酒杯, 打算扶谢开颜起身。“谢姐姐,时候不早, 我们回侯府吧。”
    奈何谢开颜身子重, 压过来时,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小姐!”
    “小姐!”
    揽月和梦色在外头等得着急了便进来找人, 碰巧看到焉谷语谢开颜两人倒在地上, 赶忙上前扶人, 各自背回马车上。
    焉谷语头晕得慌, 安安静静伏在揽月肩头小憩。
    谢开颜起先昏沉沉的, 忽地发起了酒疯,一下子唱歌,一下子哭, 一下子骂人, 一下子抱着梦色笑, 吓得梦色一动不动。
    “吁。”马车到达侯府, 车夫过来开门。
    四人相继走下马车,迎面撞上了王氏与谢九钏。
    “猎隼,你这个负心汉,我恨你,我恨你,我要嫁人了,我明天就要嫁人,猎隼,猎隼,王八蛋……”谢开颜倒在梦色身上,迷迷糊糊地说着。
    王氏见着谢开颜,面上登时黑成了炭。侯府家教并不算严,儿女可以在外喝酒,但喝成谢开颜这模样却是王氏最不喜的。
    谢九钏心疼女儿,匆匆走下石阶扶人,“哎呦,开颜,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梦色,小姐为何喝成这样。”
    梦色放开谢开颜,愤愤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小姐又被那侍卫拒绝了。之前小姐便说过,只追他一百天,今日都九十九天了,结果他还是拒绝了小姐。小姐的心被伤透了,在望江楼喝了一下午的酒。”
    “什么!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敢看不上我的女儿,不知好歹,瞎了他的狗眼!”谢九钏破口大骂,他心疼地揽过谢开颜,哄道:“好了好了,不难过了,不就是个男人么,没事儿,爹改日给你找个更好的。”
    “呜呜呜……”被谢九钏一说,谢开颜眼泪直流,她扎进谢九钏怀里,哭着道:“爹,你快点答应夏公子的提亲,我嫁了,我明天就要嫁人……”
    “好好好,我这就答应夏太傅,让你明天就出嫁。”谢九钏宠爱女儿,谢开颜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听得那俩父女的话,王氏的脸更黑了,她也心疼谢开颜,但更气谢开颜,气她为了个男人糟蹋身子,“嫁什么嫁,你喜欢人家么,还明天嫁,别嫁了第二天又闹和离,我们侯府可丢不起这个脸。”
    “呜呜呜……”谢开颜哭得更厉害了。
    “哎呀夫人,女儿是醉鬼,你也是么,我就哄哄她,又没真的要她明日嫁。”谢九钏拍着谢开颜的背,手忙脚乱道:“不哭了不哭了,你再哭爹也要哭了。”
    “自己没手段,连个小小的侍卫都拿不下,还有脸哭。”王氏冷声道。
    谢开颜自己也觉得王氏说得对,于是慢慢止住了哭声,只留双肩一抽一抽的。
    “宝贝女儿,别听你娘的,我们走。”谢九钏没好气地白了王氏一眼,搂着谢开颜进入侯府。
    王氏无奈地摇摇头,接着看向焉谷语,细长的柳眉微微蹙起。“语儿,你虽没与卓凡拜过天地,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儿媳。既是我的儿媳,那我便要说两句了。”
    闻言,焉谷语脑中的醉意登时消散了大半,直起身道:“谢伯母,语儿今日失礼了。”
    “失礼倒不至于,但你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是焉大人的女儿,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王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焉谷语,气势逼人。“为人子女与为人儿媳的道理并不相通,你若是不懂便来问我。”
    “谢伯母教训的是。”焉谷语低头,顺着王氏的话往下说。眼下她还不能跟王氏起冲突,能忍则忍。
    她暗暗在心里想着,自己若是真嫁给谢卓凡,往后的日子多半不会好过。
    以前看话本里说,遇到个难缠的婆婆会如何如何受委屈,她没觉出滋味,如今自己遇到王氏,她倒是觉出了十分的滋味。
    见王氏走远 ,揽月才将声音放开,哼气道:“这谢夫人好生过分,骂自家女儿就算了,还逮着小姐骂,小姐又不是她生的。”
    “别说了,叫有心人听见了怎么办。”焉谷语抬手制止揽月,低声道:“我们人在屋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哦。”揽月不情愿地撇撇嘴。
    *
    日落时分,天跟着凉了,冷风呼啸。
    “揽月,你帮我个忙。”焉谷语凑近揽月耳边轻声吩咐。
    “好。”揽月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焉谷语独自一人走在道上,双手紧紧交握着,半是因为冷,半是因为慌。她心里很清楚,再拖下去,不仅谢卓凡会回侯府,陆惊泽也会做出可怕的事。
    进入桃花院,焉谷语一眼看到守在书房门口的俩书童。等到戌时,其中一个会去浴房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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