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吗?”
    姜宴卿轻声道:“是他们的血。”
    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也似因方才陷入逼仄的杀戮血腥中?,还有?些?掩抑的沙哑。
    殷姝紧紧攥着?,软软摇了?摇头,“不脏的。”
    见?男子抿着?唇没说话?,她又啜泣着?重复了?遍,“不脏的。”
    少女身体还在发着?细颤,身上更是彻骨的寒冷,光是攥着?男子的大掌,殷姝觉得?甚是不够了?。
    她眨了?下氲满水雾的眼睫,在泪珠坠下的瞬间,直直扑进了?男子的怀里。
    “姜宴卿,我要抱……”
    少女猝不及防的动作漾的姜宴卿身形微晃,他思及自己?身上湿透,想将少女自怀里捞出?来,却察觉人儿环在自己?腰身上的一双藕臂愈发的收紧。
    他沉吟半刻,悬在半空的指节终是紧揽住了?怀中?盈满的一团软玉,托着?人的颈与自己?贴近的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待少女似缓了?些?,他柔声问?:“姝儿怎么又回来了??”
    撞见?这等场面,果真又吓得?孱弱怜怜的掉金豆子。
    “我……”
    殷姝虽是没掉眼泪了?,可还有?些?忍不住的抽噎,“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为什么你一点也不舍不得?我。”
    “小姝儿哪里看出?孤舍得?你了??”姜宴卿虽是心疼,却也不禁气得?发笑,他不禁轻轻掐了?下少女的袅袅细腰,掩抑着?眸中?滚燙。
    “姝儿好没道理。”
    见?人眨巴着?茫然懵懂的睫羽,姜宴卿将人似孩童般抱出?了?车厢,在人看不见?的视线里,姜宴卿冰眸一扫雨幕中?跪立哀声怜怜的刺客。
    怕这些?残嚎秽语污了?少女的耳朵,他一手?抚着?少女的头摁在自己?怀间深处。
    在秦明撑起的骨伞下,姜宴卿将人抱着?步步往城门的方向走。
    此?即城门早已关得?严严实实。
    已至朱漆色的大门前,姜宴卿将少女放了?下来。
    陡然寒风迎面,因与浑身湿透的男子近身许久,殷姝身上也染上了?湿意。
    她呆愣愣看着?将自己?一路抱着?城门口的男子,捏了?捏手?心。
    他这是在以行动向自己?解释他也舍不得?自己?吗?
    “你冷不冷?宴卿哥哥。”
    少女吸了?吸鼻子,因刚哭过,嗓音还有?些?雾蒙蒙的。
    见?人轻轻摇了?摇头,她又道,“城门关了?,我今夜不能进城了?。”
    然话?音落下不过半刻,渐见?玉身长立在前的高大阴翳幽眸微往后一掠。
    殷姝不解,她顺着?姜宴卿的视线亦往后看去,竟见?陶兆抬手?在肃穆恢宏的城墙上运转几下,接着?闻“轰隆”一声,巨石堆砌的石墙现出?一小半弧的洞来。
    殷姝眨了?眨眼,望向姜宴卿,见?其深沉眸底的意思显然。
    他这是要她钻进去。
    殷姝看着?人,吐了?口气,缓缓道:“宴卿哥哥,那我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说罢,也不待男子回应,便极力遏制住心间翻涌的涩意,毅然决然弯身钻了?进去。
    见?此?,身后的小太监陶兆极恭敬朝姜宴卿行了?一礼告退,紧随其后。
    逼仄的矮洞阴寒,在里爬了?许久,好不容易爬了?出?来,竟见?面前立着?两个身着?劲装的女子。
    殷姝心下一惊,这是什么人?
    “小督主莫怕,这是殿下的安排。”
    陶兆很快在身后解释,殷姝听罢,在两女子的搀扶下立起身来。
    眼下已知四四方方的翁城,寒风倒是刮不进来了?,殷姝却仍是遍体生着?寒意,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紧阖着?的有?着?好几丈高的城门,喉间的涩意又是蔓延开来。
    静静看了?半会,她深吸了?口气,道:“陶兆,我们回东厂吧。”
    在人儿脚步踏出?半刻,陶兆及时拦住了?人,“小督主留步。”
    他抬眸在少女精致莹白的面上看了?一眼,又继续道。
    “殿下吩咐,要奴才今夜带着?小督主在外头歇上一夜。”
    殷姝疑窦眨了?几下眼,“太子为何如此?安排?”
    他又在运筹什么吗?
    陶兆面色为难摇了?摇头,“奴才不知。不过殿下说待明个儿白日,自有?人来接小督主。”
    “既如此?……”殷姝想了?想,“那我们走罢。”
    *
    大雨不知何时小了?许多,稀稀拉拉飘洒在暗沉的天幕更显萧败。
    秦明得?见?遥遥天际跃现的一记烟火,火光绚烂不过三秒便彻底被浓稠的黑幕吞噬。
    他步履一转,朝那雨幕中?静止的华奢马车道。
    “殿下,东厂小提督安全了?。”
    响彻凄惨哀叫的旷野中?,众视眈眈下,那紧阖的锦绸鎏金暗纹车帘被缓缓被一只大掌撩开。
    旋即一道俊拔纤长的声形幽幽现于众人眼前。
    秦明见?此?,迅疾撑着?手?中?的骨伞上前迎接。
    第66章
    地上迸溅的雨珠随着一双精致的革靴被踩碎踏碾, 姜宴卿已换下了方才湿透的长衫。
    他?视线微巡一眼,见尸横血腥中还残存的几个活口。
    啧, 真?是聒噪。
    秦明眼力极好,见自家主子似有些?不?悦,握紧了腰间别着的绣春刀,蓄势待发。
    几个刺客见状,早已是没了方才的怒目圆瞪。在缥缈的雨势中,他?们有些?看不?清面前?男子的面容。
    可顺着这白净如雪的衣袍,得该是料想此人乃一冷白温润的玉面郎君。
    然事实绝非如此。
    他?不?仅非如消息中的恶疾缠身, 更?是武艺高强!
    今日他?们任务失败,本该当即咬舌自尽,可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上身, 心如刀绞全身使不?上任何的劲儿 。
    再幽幽清淡冷香入鼻的间隙里,膛腔的疼痛似缓上些?许, 为首的汉子也知这疼痛绝不?对劲。
    他?们是被下毒了!
    莫非便是在方才打斗中下的?
    正思索间,已见那杀伐矜贵的太子迈近身来, 周身氤氲的上位者?姿态和气度令人情不?自禁想俯首称臣。
    为首的汉子咬了咬牙,竭力忍住脏腑的疼痛,他?看向姜宴卿,方向启唇,竟在人冰眸一扫过来时,疼得肝肠寸断。
    转眼, 哀嚎声响彻四野。
    见此, 姜宴卿眉眼间缠上来的一抹暗色, 分明透着寒戾的讥诮。
    “忍冬寺那位就派你们来刺杀孤?”
    话音落下, 几个汉子面面相窥,面露惊恐, 他?们没想到此人竟已到了如此令人恐怖的地步。
    他?们此次行动隐秘,纵使跟了一路也未察觉何时被发现了行踪。
    眼下看来这一切都?在太子的意料之中,甚至连他?们那隐秘的上线都?已料想到丝毫不?差!
    “弄干净。”
    忽地,姜宴卿不?咸不?淡吐出一句,声线云淡风轻,却咯噔一声钻进了几人的耳膜。
    顿时下来,几人又是残碎的哀嚎求饶。
    秦明迅疾得了令,刀锋哐当一声出鞘。
    那为首之人高喊一声,“殿下饶命!饶命!”
    他?忍痛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气,默了半晌,终见面前?的地狱修罗微抬起了手。
    “殿下,小人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宴卿眸间染着淬了冰的冷,视线一扫,落及了为首之人身上,“想活?”
    “是!”
    姜宴卿冷嗤一声,问:“你们接了不?杀东厂提督的令?”
    那汉子迟疑几瞬,“……不?错。”
    闻罢,姜宴卿长睫微眨,隐隐有一丝恍惚。
    莫非当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
    他?回过神来,示意秦明解了为首之人的蛊毒,秦明得了令,立马恭敬照做,又弯身拾起一把称得上手的利剑递给?为首的蒙面汉子。
    汉子疼痛虽失,可面色比方才还难看,给?自己剑的意思是……
    他?看向身后正哀声连连的弟兄们,又觑了一眼笑得温润若春风的当朝储贰。
    “殿下!”他?悲痛高喊,“这些?弟兄跟了小人多年,绝非多舌之人!”
    一阵寒风掠来,将缥缈细碎的雨丝带离了方向,姜宴卿勾唇浅笑,施施然转过了身。
    见此,汉子心中咯噔一下,苦痛万分,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目光停在唯剩的几个弟兄身上。
    “大人……”其中有人早已喊不?出话来,无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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