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芙妹前几日刚打扫过,那角柜的底层却又在短时间内积那么多灰。
    为何花生米,吊坠,都不约而同地向那角柜底下滚去。
    为何那角柜的方向不是旁的,正是东方!
    许溪云心中的焦躁已经快要溢了出来,喉咙像死死地堵着一块什么,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快些,再快些。
    她浑身肌肉紧绷,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芙妹娇俏的脸庞和掌柜爽朗地笑声仿佛就在前方。
    不可以,不可以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她。
    -
    珍珠自出生起,一直被好吃好喝地在马厩饲养着。
    这两日,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她的新主人带她出了一趟远门,看样子是很着急的事。
    于是珍珠将从小到大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恨不得张双翅膀飞起来。
    她们越跑越远,可跑了一半主人竟勒了绳子,让她往回跑。
    好吧,往回就往回吧,她去哪都无所谓。
    背上的女主人很紧张,双手将缰绳攥得死死地,勒得她都有些痛。
    可她不气,她能感觉到,是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们去做。
    她越跑越快,带着背上的主人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久前才离开的地方,再回来时,竟变成了废墟一片。
    主人呆呆地下了马,连把她拴起来都忘记了,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奔向了那片残瓦烂木。
    看着她跪在地上疯了似的翻找,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她是在找什么呢?
    珍珠眨着眼睛想,是找昨天半夜还来后院给她盖了条被子的那个漂亮姐姐吗?
    还是那个一早上还将她水池里的凉水兑了些热水的那个胖乎乎的男人呢?
    珍珠长睫不知何时沾了些细密的水汽,她遮住眼睛,在一旁选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缓慢而又沉重地跪了下去。
    -
    许溪云双手满是血污,泪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划出两道灰白的印迹,然后又砸在泥土里。
    她为何早上不再多留一会儿,为何要如此着急赶路!
    若她能留下来,便能早些发现端倪!便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许溪云随手捞起一个土块,发泄似的往前奋力扔去。
    土块不知道碰撞到什么,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嗒嗒得再次滚到平地上。
    土块停了下来,不再翻滚,可那细弱的撞击声好像还在继续。
    许溪云立刻停止抽泣,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那里!那里好像真的有声音!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手上的血和脸上的泪交织在一起,让她此刻看起来异常恐怖。
    她俯下身,透过无数木头的缝隙往里看去,集中着十二分精神向里打探。
    “许...小姐...是你吗....”
    右侧又传来沉闷地两声笃笃声,是有人拿着坚硬的东西在发出声音!
    “是我!是我!掌柜的!是我!”
    许溪云终于找到了方向,上前试图将所有沉重的实木梁搬开,可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底下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不知道说了这句还有没有下句。
    可他偏偏不死心,泣血的喉咙里带着一丝倔强。
    “许小姐,芙妹....”
    “芙妹在我右手边,她好像没受伤。拜托您,千万把她救出去。”
    “等把芙妹救出去了,记得...记得给她买一匹漂亮的白马。”
    呜咽声在许溪云胸膛里东闯西撞,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让她连面前的景象都看不清。
    “好...好...我答应你,我把芙妹救出来,但是这白马,要你给她买!”
    许溪云怒吼道,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可仍然不知疲倦地在废墟里刨着。
    “掌柜的,你别睡。你得起来给芙妹买马!!”
    许溪云咬牙,一字比一字更用力,更沙哑。
    可那端,终究是没有了回应...
    十指连心,她仿佛现在才感觉到钻心的疼,那头似乎有嗜血食肉的虫,从指尖顺着血液流淌到她的全身,啃噬着她的血肉,令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仰面瘫倒在地,视线落在左手边,那是一具,早已冰凉多时的尸体。
    第84章 决堤
    许溪云将脸掩在血肉模糊的双手中, 隐忍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流出。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血腥气弥漫引来的空肚的秃鹫,大张着翅膀在空中盘旋着。
    她没告诉掌柜,早在她刚到的时候, 就已经先发现了芙妹的尸体。
    芙妹掌心里紧紧握着莹莹的吊坠, 不染一丝灰尘。
    可她又如何能对掌柜开口, 如何能对这个尚有一丝求生意志,一只脚已经踏入忘川河的人开口。
    午夜梦回, 是即使喝了孟婆汤的他已经忘记芙妹的脸,芙妹的名字,可仍会下意识地喃喃:记得买一匹白马。
    许溪云在山后找了块地将两人合葬在一起,简陋的用木板立了块碑。心中怆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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