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洲将零食袋子收起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骗了我,说你不舒服,但自己一个人去吃了泡面还跑来灵岩山看星星?为什么不和我实话实说?”
    “那时候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温听澜将巧克力的糖纸剥开,她之前会等到陈序洲来找自己“秋后算账”,于是将手里已经剥好的巧克力递到他嘴边,有些溜须拍马,“啊——给你吃。”
    陈序洲其实不太爱吃这么甜的东西,板着脸没低头没张嘴:“现在还想一个人吗?”
    温听澜识相地摇头:“现在想和你在一块儿。”
    说完,陈序洲低头把那块巧克力卷入口中。
    那是那么一瞬间,他叹了一口气,人还是那个人,但温听澜觉得他和刚才又不同了,算账的严肃感消失殆尽。他抬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温听澜的脸颊,她皮肤白,稍微一点红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阿姨打你了?”陈序洲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挪开了手,怕弄疼她。
    温听澜:“不痛了。”
    陈序洲轻轻碰着泛红的指痕边缘,语气心疼无奈又带着些许怒意:“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温听澜借着车顶的阅读灯望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这一刻一个念头在温听澜脑袋里产生,她只有他了。
    “没事。”温听澜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如她所说那样。
    这句“没事”不是和梁芳的和解,只是用来说给陈序洲听得而已。
    “不想回去吧?想去哪里?”陈序洲准备好了今天当个司机。
    温听澜完全不想回去看见梁芳,甚至现在想到梁芳她都觉得全身难受。可她能去哪里呢?
    陈序洲也不催她,更不着急。他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见前挡外的天空,灵光一闪。
    他带她去了滨城。
    开车不过四十分钟就到了。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来过一次,那时候陈序洲因为宋娴艺在灵岩山受伤的事情而不在状态郁郁寡欢。
    陈序洲将车停在靠近沙滩的地方,在海边纳凉的人不少,探照的大灯在沙滩上立了起来,和高三那次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几个看上去还在念书的男生在沙滩上打着排球,老人们已经拿着板凳起身朝家走去到了他们睡觉的时候了。不少小孩和女生在岸边玩水,不放心而盯梢的家长却没有那么多。
    滨城的小孩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游泳不在话下。
    温听澜下车,仰头看着天空。
    起风的夜里从风来的方向飘来了云,看来是看不到流星雨了。
    温听澜指着云:“还好我们从灵岩山下来了,云这么多估计都看不到什么流星雨了。”
    陈序洲将车门关上,顺着温听澜指的方向抬头:“那带你看个不一样。”
    说着他打开后备箱,不知道在翻找什么,随手神秘兮兮地将一个东西藏在了口袋里。
    两个人脱了鞋,走到了沙滩上。
    踩过细软的砂砾,两个人朝着海边走去,凉凉的海水带着白色的浪花擦过自己的脚背。
    不远处戴着游泳圈的小孩脚打着浪从他们面前游过去,再朝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还有带着冲浪板在冲浪的人。
    陈序洲朝着海走去,海水淹没过他的膝盖,他还没有停下脚步,温听澜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走到海水淹没到他腰部的位置了。他这才转过身,看向温听澜,没有开口让她过来,但就那么看着他。
    从他浅色的眼眸里产生的视线也像是一种引导。
    温听澜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陈序洲伸出一只手,温听澜没有犹豫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陈序洲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数到三屏住呼吸。一……二……三——”
    温听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海水在一瞬间漫过自己的胸口、然后是脖子,最后她感觉耳边一瞬间安静地只有水声。
    睁开眼,陈序洲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在汽车后备箱里找出来的东西。
    一个类似乎手电筒一样的东西,打开开关的那一刻,仿佛整个宇宙坠落入大海,海水是天穹,金色的光在陈序洲手里炸开,他好像摘了一颗颗星星在手里。
    肺部的氧气被彻底消耗完了,温听澜感觉到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传来了一股力量,她站起身,海水从头顶褪去,她抹了一把脸,开始大口喘息。
    灯还在陈序洲手里,陈序洲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灯:“还看吗?”
    很傻,但深吸一口气,然后潜水却意外地让人能够放松下来。
    温听澜这一刻已经将先前的那些糟心事忘记了,只好奇他从哪来学来的这招。
    虽然觉得很傻,但温听澜却喜欢自己在海水中睁眼看见的那一幕。
    那一刻的四周是昏暗安静的。
    他们之前离得很近,中间仅仅隔了他手里的那盏小灯,海水减弱了光线,但她还是看见了陈序洲,在昏暗里的他和他手里的光。
    泰戈尔在园丁集里写到: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这一刻,温听澜想她的天空找到了专属于她的星星。
    深海中的星星,陈序洲手掌心里的星星。
    屏住呼吸,蹲下,然后起立大口呼吸……再屏住呼吸,蹲下,起立大口呼吸。反反复复好几次后,温听澜终于玩够了。
    帕斯捷尔纳克的星星在偏僻的宇宙里哈哈大笑,温听澜这一刻也笑了出来。
    全身都湿透了,夜里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
    温听澜笑着笑着,打了个喷嚏。陈序洲的警报立马拉响了,收起了灯,不准温听澜再玩了。
    两个人朝着岸上走过去,周茵给陈序洲准备的袋子里有一条毯子,他拿出来披在了温听澜身上,手掐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到了引擎盖上坐着,抬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短袖。
    手托起她的脚,用自己的短袖将她脚上的砂砾擦干净。
    “有句话不是说天越黑,星星越亮吗?”陈序洲认真地帮她擦着脚,“以后会好起来的。”
    这些类似于鸡汤的话他没有在灵岩山上告诉给那时候处在情绪崩溃中的温听澜,而是带她发泄完之后的这时候才说。
    他把灯放在温听澜手里:“星星给你。”
    作者有话说:
    后妈发言:不准甜了,我要虐了。
    ——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泰戈尔《园丁集》
    帕斯捷尔纳克《诗的定义》:星星应该哈哈大笑,反正宇宙是个偏僻的地方。
    第51章 第 51 章
    ◎欺骗◎
    这个夏天温听澜过得很惨, 她尽可能每天都等到梁芳睡觉了才回家,又在梁芳起床上班之前出门。
    辅导班的兼职做到了八月的最后一天,温听澜没等系里开学就回了学校。
    在温逸辰的坚持中他还是如愿去念了他报名的那所专科学校, 开学前梁芳还是欢欢喜喜地给温逸辰准备着开学的东西,温听澜挨的那一巴掌好像成了不存在的一件事。
    刚开学,学生会事情也多。
    学生会纳新之后, 温听澜这群大四的学生也进行了换届。可一旦忙过了纳新和换届的事情后,温听澜也轻松了下来,这学期课不多, 她找了个给系里一个教授亲戚家的孩子补课的兼职。
    陈序洲也把救助站的工作交接好了, 但他比以前还忙。
    忙着各种考试考证,课也没少。温听澜和他的约会地点变成了学校图书馆、食堂和操场。
    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忙着军训阅兵, 今年温听澜还是不回去,原本陈序洲准备在学校里陪她, 可他爷爷要过大寿, 他必须得回去。
    雇主家里对学习看得紧, 听说温听澜国庆不回去,加了钱请她务必过来帮忙辅导一下功课。
    温听澜粗略算了一下, 假期七天赚得可能比她暑假半个月都多。
    温听澜以全科九十分和学生会活动出勤的加分项,评上了一等奖学金。这笔奖学金也在国庆前发了下来,温听澜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突然觉得很安心。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中午买饭的时候, 温听澜给陈序洲发了消息。
    【温听澜】:我发奖学金了。
    陈序洲那边的寿宴也刚开桌。
    他先是发了张餐桌的照片, 然后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陈序洲】:开心吗?
    那还用说。
    【温听澜】:那当然, 谁看见钱会不开心。
    【温听澜】: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没一会儿, 温听澜收到了一个微信的红包。
    【陈序洲】:好。
    【温听澜】:我说我请你吃, 不是让你请我吃。
    这次消息回得不快, 温听澜一边吃饭一边刷着手机,国庆假期导致朋友圈旅游浓度过高。全世界的人好像都跑到了旅游景点里,温听澜随手滑动了两下便刷到了梁芳的朋友圈动态。
    她随手拍了一张温建波背影照,配文是:去看儿子啦。
    文字后面跟着好几个咧嘴大笑的表情。
    温逸辰去念书的学校离家不算近,今年国庆也没有回去,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只觉得自由所以不肯回去。
    温听澜在首府念了四年书,他们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关心,更别说来首府看她了。
    像是故意刺激梁芳,温听澜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妄图用来这个互动来膈应梁芳。
    经历这种偏心多了,温听澜能泰然处之,但心头还是避免不了觉得钝痛。在难过即将像慢性传染似的大规模荼毒时,温听澜看见陈序洲的名字在屏幕最上方,他好像成为了一个可以遥控自己情绪的开关。
    【陈序洲】:刚刚帮我奶奶弄手机去了。
    温听澜正准备打字回他,觉得手机一卡,几秒后界面跳转到来电显示。
    温听澜放下筷子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宿舍里室友都没有回去,温听澜走到阳台上伸手去拉移门,武菱心领神会:“男朋友?”
    不用温听澜回答,武菱看见她听到问题后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是谁打电话来了。
    “喂。”电话那头不算安静,陈序洲的声音混在一顿交谈声中,然后是包厢门开关的声音,接着他那头安静下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温听澜回,“你干嘛给我发红包,我说我请你吃饭,不是喊你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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