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盛夫人这么一呛,周夫人的脸色微赫,用手拍了她的胳膊一下,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不给面子。”
    “你说话也从未给别人留过面子。”盛夫人道: “便是冲着她这份决心,我都得好好支持她把医馆开下去,更何况,她医术卓绝,天下有几家能够给女子治病的?你这些疑难杂症终于有人给你看了,还不赶紧感恩戴德,在这里挑三拣四的,活该你难受。”
    周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打那会儿我便讲不过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嘴皮子还是不饶人。”
    盛夫人笑了笑, “我现在护短很的呢。”
    “上次七王爷还在街上折了你而自己一条胳膊呢,怎么你现在倒替人家说起话来了?”周夫人疑惑道: “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我那儿子不懂事,是该好好教训。”盛夫人冷笑道: “我婆母如今也管不了他,她如今沦到我手里,比以前懂事多了。”
    周夫人无奈摇摇头, “你这个性子。”
    卫央虽在里边忙碌,但对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也能理解周夫人说得那些话,但凡自己有点本事的人,哪个愿意屈居在后宅里碌碌无为终此一生?
    但最后不都被逼得没办法了么?
    你甘愿做米虫是一回事,但被人逼着做米虫又是另一回事。
    血性和热血都在日常琐事中被磨灭完了,接着又是一代磋磨下一代,将这些悲剧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她所能够做的,便是独善其身,若有气力便帮助其他人从这种泥沼中走出来。
    她把里边的事情忙碌好之后,对着外边喊道: “师姑,周夫人,进来吧。”
    两人相携而入,一进来周夫人就感觉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惊讶的看向盛夫人,盛夫人只是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这个房间和盛夫人上次去的房间不同,这里有一张红木桌子,有两张小床,中间隔着一扇屏风,卫央将小雪也叫了进来。
    如今的小雪也算是深得她的真传,毕竟每日闲着无事,她便教小雪该如何做,每一步都指点到位了,小雪也聪明,对这些东西一点就通。
    是故两人分开两端,卫央先给周夫人把了脉,多余的话也懒得讲,她身上的症状确实比盛夫人的重,而且两人还有些区别,盛夫人没有在怀胎时受了波动,而周夫人怀胎时受到了大的刺激,还差点害得孩子落胎,是故身体底子差得很。
    同样的步骤,但是中间加了一项,卫央先给周夫人在光滑的后背上做了一次经络疏通,用了大力气,是故周夫人一直都哼哼唧唧的,卫央道: “您身上的这些穴位若是在普通人身上按是不会痛的,但您体质特殊,必须给您疏通好了拔罐才有效果,一会儿拔罐之时也会痛得。”
    周夫人此刻眼眶痛得说不出话来,她心道:我若是下次还踏进你这个门,我便再也不姓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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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转机
    周夫人毕竟还是个能挨得了苦的,她年轻时受多了磋磨,能从那样的婆母手下活过来,堪堪是受尽了苦头。
    如今这点儿苦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挨了一阵子后,她身上便觉得舒畅起来,也不知是疼过那股劲儿了还是别的,总之身上很舒服。
    卫央在她的背上弄来弄去,她也不觉得疼了。
    这一次的卫央也是用足了力气,摁完以后手腕都有些酸,额头上的汗滴落下来,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周夫人如今也睡着了,拉过被子给盖上之后,和小雪二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小雪心疼的看着疲累的卫央,走过去搀着她坐在椅子上,给她轻轻的按起了肩膀, “主子,也不知道您是为了什么,周夫人明明就看不起您,您还给她治病,奴婢听了那些话都替您不值得。”
    “她看不看得起我有什么要紧?”卫央道: “反正我活着也不是为了让她看得起。更何况,她能看得起我的医术便足够了。”
    小雪一边给她按手心一边道: “主子,奴婢不明白,为何您明明是个主子,却甘愿做这些奴婢的活计,这些事儿您交给奴婢们,奴婢们来做便好了,您金枝玉叶的,是天生的贵人,为何这么作践自己?”
    卫央的手一僵,她反手握住小雪的手, “你觉着这种事下贱么?”
    小雪摇了摇头,皱眉道: “倒也不是下贱,只是觉着像主子您这样的金枝玉,阖该高高在上,跟我们这样的人不一样,我们只是为了讨生活罢了,您又不需要。”
    卫央叹了口气,温声道: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贵人,我在你面前是贵人,到了皇上和皇后面前,不还是低人一等么?上等人和下等人都是对比出来的,你如今凭自己的双手吃饭,没有依附任何人,你活得心安理得。若是你足够有钱有名,那你便不必对别人点头哈腰。”
    “更何况。”卫央话锋一转道: “我从未将医术看作是下等人的技术,行医治病那该是多么伟大的事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累极了,躺在那里便睡着了。
    小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尔后在一抬头看见自家主子都已经睡着了,只好去找了一条薄被给她盖上,乖巧的去做自己的事。
    卫央醒来的还算早,进了房间去看,发现盛夫人和周夫人睡的还挺香甜,在她准备关门之时,盛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卫央关上了门,等了不一会儿,盛夫人便从里面出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 “早就醒了,但里面太舒服,太愿意起。”
    卫央道: “那您怎么不再躺一会儿了?天色还早。”
    “早么?”盛夫人朝外看了一眼,刚好是夕阳西下时分,外面美不胜收, “今日的周夫人可是睡了个好觉啊,她之前跟我说已经有两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卫央笑了笑, “她的药我已经交给她家丫鬟了,回去之后一日两幅,而且……她这段日子不要吃荤的,得忌口。”
    盛夫人道: “你怎么不亲自和她说?”
    卫央无奈摇了摇头道: “今日我得早些回去了,等不到周夫人醒来了。”
    “家中有事?”盛夫人问道。
    卫央舔了舔唇,眼睛下意识的往四周瞟了瞟,低咳一声道: “今日王爷生辰。”
    这个消息还是昨日从福伯那里听说的,郁良自小便不怎么过生辰,今年有了卫央,福伯怕惹了郁良的不高兴,早早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卫央。
    卫央打算今日早些回去给郁良做一顿饭。
    盛夫人闻言便笑了, “那你先回,替我恭祝王爷生辰快乐。”
    “好嘞。”卫央说完之后便带着小雪回府了,在回府的路上买了郁良爱吃的马蹄酥,还让店家给包了一小块糖。
    街上行人拥挤,天色渐暗,卫央心中已经定好了晚饭的食谱。
    晚间,卫央做是的面,还炒了四个菜,做了一个汤,然后差人去书房里叫郁良。
    郁良来时满面笑容,手中还握着信封,卫央道: “王爷这是听了什么事?如此高兴。”
    “郁诚打了胜仗,再过不久便能回来了。”郁良道: “我便知道,郁诚是有才能的。”
    卫央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郁诚不久后便要归来?
    那上一世的郁良呢?
    两人的才能是不相上下的,若是真的论起来,郁良绝对要比郁诚更善于行军作战,但郁诚只用了五个月,而郁良两年未归?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央完全想不明白。
    郁良发现了她的异常,问道: “怎么了?”
    卫央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笑不出来, “无事。”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上一世的郁良久久不归?
    郁良却已经将话题转移到了今日的饭食上,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么?”
    卫央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兵书, “这是送你的生辰礼。”
    这本兵书是孤本,她寻了许多地方才找到的,原本就是为了感谢郁良,想不到误打误撞到了他的生辰,郁良收了兵书后表情也不见欣喜,只是差人放好,这才开始了今日的晚宴。
    卫央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郁诚即将归来的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子击打在她的心湖上,她着实不明白。
    当夜,卫央便做了噩梦,她梦到郁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但遭敌人暗算,断了一双腿的情景。
    梦醒时,郁良正双眼幽深的看着她,卫央抿了抿唇,一开口便是哽咽, “我做噩梦了。”
    郁良把她揽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道: “梦见我了?”
    卫央点了点头,她梦到了郁良的惨状,还有那双坚毅的眸子,她心疼的厉害,她突然轻轻揽上了郁良的脖子,轻声道: “王爷,我好像心悦你。”
    郁良的脊背一僵,良久后,卫央还以为再也听不见回答时,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你刚刚说什么?”
    卫央抽噎一下了,闷声道: “我好像真的心悦你。”
    她会在医馆里无所事事的想起郁良,面对郁良的表情她总是无可奈何,做事情前会想到这样对郁良会不会有所伤害,知道他生辰后,一整夜都没睡想着给他策划惊喜,虽然并没有想到,但她的心确实,乱了。
    她会因着梦见郁良而心悸,会因着王扶柳觊觎郁良而在街上宣誓主权,类如种种都证明了一个问题:她担心眼前的这人。
    卫央上一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如今竟突然产生了这种让人害怕的情绪,她也是消化了许久后才有了这种说出来的冲动。
    郁良却板正了她的身子,一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卫央一时间竟失了神。
    还是郁良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沉声道: “回答我。”
    这话说得就像是在逼问卫央一样,卫央被他的语气竟给吓得瑟缩了一下,上一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她竟不知郁良是如此强势的一个人,她磕磕绊绊低声道: “我……我好像真的……心……心悦你。”
    “为何是好像?”郁良已经完全化被动为主动,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卫央, “到底是真的心悦么?”
    卫央想了想自己这段时日的表现,尔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下。
    郁良突然像疯了似的抱住了她,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他的脑袋搁在卫央的肩膀上,呼吸的热气悉数落在卫央的脖子里,他轻声道: “我心悦你许久了。”
    从见到你的那一日,你问我,哥哥疼吗?
    我便记住了你,久久不能忘。
    只是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在赐婚之后,似乎再也没有想起来过我。
    卫央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本来是一个极其难忘的晚上,但她却没出息的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伸手一摸被子,已经变得凉了,看来郁良已经离开许久了。
    她也不知郁良是个什么意思。
    他说已经心悦她许久了,但一点表现都没有,相敬如宾,从不逾矩一步,似乎真的像他说的那般,爱护她得紧。
    卫央坐在床上出了会儿神,这才慢悠悠的起床,昨日的那个梦又浮现在了脑海,她的心莫名悸动,一种害怕的感觉涌现在她的心头,卫央咬了咬下唇,唤道: “小雪。”
    小雪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王妃,合适?”
    “王爷是何时离开的?”卫央问道。
    小雪道: “天还未亮便离开上朝去了。”
    卫央问完之后一时之间发了懵,昨晚的那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这一世的郁良根本没有去战场,从源头就已经掐断了所有的可能性,那她为何还会梦到那样的郁良?是上一世的过往还是这一世的未来?
    这期间的关系简直剪不断理还乱,卫央思索了良久,还是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只好弄了些安神的东西吃了,这才去了医馆。
    一连两日,医馆还是和往常一般的安静,但第三日便迎来了转机。
    周夫人带着她家的儿媳妇一同来了,来之时,周夫人的脸色微赫,但难掩激动, “七王妃,那日你先离开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说,在你这里做了治脏我终于睡了个好觉,疼是疼了些,但很管用。”
    卫央也笑道: “对您管用便好,明日才是复诊的日子,您今日过来是……”
    周夫人拉过自家儿媳的手道: “我这儿媳妇都已经过门三年了,依旧无所出,你能否给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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