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萧索的秋季,凉风也开始让人有几分惊梦复添愁的感伤之际,顾西洲终于找到了星落。
    当然,也是星落故意将他从黑名单上放出来,然后发了个朋友圈定了个位,吸引顾西洲循着方向找来。
    江边风景四时轮换,却也不过是昔日的样子,只是人却不再是从前了。
    当真是风月无边人暗换,旧游如梦空断肠。
    顾西洲远远望着熟悉的身影,近乡情怯,原本满腹的话却在这一刻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好一会儿他才鼓足勇气走上前去,讷讷地开口:“姐姐,是我。”
    星落转身面对着他故作诧异,旋而脸上浮现愤懑的神色,转身便要走。
    顾西洲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她拽回到自己身边,她身上还是那样清浅的幽香气,想起来从前情到浓时,他最喜欢埋在她肩窝处,轻轻嗅着,与她漫无边际地说着情话,腻歪在一处。
    他心里一阵酸疼,只得好声好气地说着:“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说,不会耽误你太久。好不好?”
    少年穿着暗黑色的连帽衫和休闲裤,以前这样的装扮是星落很惊艳的面貌,可如今少年消瘦了不少,暗系色调将他笼罩在一层阴郁中,显得颓靡。
    星落嫌恶地开口:“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那天订婚的事情……”
    一提起订婚,星落的脸上更是无限的难堪与心痛,厉声质问着:“你还好意思提起那天的事情?”
    顾西洲咬了咬牙,只得继续劝说:“我们找个安静处说会儿话,很快就说完,真得。”他想起来从前一起去吃蛋糕的小店,连忙提议:“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星落冷笑,凄婉地说着:“那里已经倒闭了。就像我们也已经彻底分手了。”
    顾西洲似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胸口,闷闷得,带着难以言说的疼意,咽了咽只好说:“那我们随便去一家小店也行。”
    不由分说,他到底还是将星落带至一家偏僻静谧的甜品小铺。
    星落冷着脸,面无表情,双手盘在胸前很是不耐的语气:“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我一会儿还约了人。”
    “是谁?”
    星落讥讽着:“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顾西洲忍着酸楚开口:“订婚那天的事情……我妈妈做的一切我不否认,但是这里面还有人推波助澜,她的确挪用公款,但里面的数额根本没有那么多。还有姚成彩,为什么不偏不倚在那个时候出现污蔑我,那些照片又是谁拍摄得,落落,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星落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这些事情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这般无动于衷让顾西洲方寸稍乱,隔着桌面,一把攥住她的手急切地嚷着:“你相信我,黎卿在里面做了手脚,他心思不纯。难道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说及此处,他呸了一声,啐道:“这个畜生,他是你的亲叔叔,他怎么能……无耻……”
    星落听完了他这一番说辞,拿起包包最后冷声问道:“还有吗?如果你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顾西洲难以置信:“落落,你相信我好不好?黎卿居心叵测,他只是利用你……”
    “就和你利用我来让姚成彩与林松亭顺利在一起一样吗?”星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样冷淡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毫无温度,不,甚至还不如陌生人,若是陌生人,星落还会礼貌地用着甜美的微笑寒暄几句。
    顾西洲哑口无言,他的确有这样龌龊的心思,但也只是一瞬间,后来就忘记了。
    那就像是心房中最黑暗的一个角落,他以为消失了,但是那颗毒瘤并没有完全消除,终究是被人解剖出肮脏腐烂的血肉呈现在星落面前。
    “这里有一段录音,我可以发给你,你听了就知道姚成彩完全是被黎卿指使得。”顾西洲不肯轻易放弃,仍在坚持。
    星落没有回复一句话,转身离开。
    顾西洲探出手,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挽留。
    走到门口,星落忽然开口:“顾西洲,我已经不爱你了。和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我每每想起都恶心至极。”
    这话也曾是上一世顾西洲说过的,那时候的他为了诱惑星落,扮演着深情的角色,每天各种山盟海誓,无尽的关怀,直到星落被关起来,锁在阁楼,他才和陈玉萍说,与星落相处,他只觉得恶心。
    顾西洲听了,颓丧地摔坐在远处,无神地看着远处,脑海里只如雪崩一般,空白无感。
    隔了几日,黎卿约了星落出游。只是到了时间,黎卿却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准时到达。
    那边声音有些嘈杂,甚少听见黎卿如此的着急。
    星落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猜测是顾西洲的报复。她嘴上说好,去了约定的地方只是小坐了一会儿便去了黎卿的出租房。
    他的室友倒是有一个在,见到羞涩的小姑娘来找室友笑吟吟地说:“黎卿好像家里有事情,急着回去了。你要不来屋里坐坐。”
    星落摇摇头,婉声询问着黎卿的家庭住址。虽然相处了这么久,但是黎卿从不会提及自己原生家庭的情况,星落也只是知道他的父亲噬赌,经常向黎卿索要钱财,其他的再无所知。
    室友将地址发给星落,星落按照地址来到了黎卿父亲所在的颓败的小区。
    即便是白日里,也依旧散发着颓丧灰暗的气息,仿佛年老的却依旧立着獠牙的野兽,静待时机,给那些没有防备的年轻人致命一击。
    星落找到了那栋楼,只是走上二楼,就听到了顶楼传来的激烈的争执声。
    星落在心中对系统说:“能不能帮我时空定格?”
    小土狗连忙点点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星落,静待下文。
    星落冷静道:“我需要的时候会和你说,你立刻定格冷冻他们就好,然后抹去他们的记忆。”
    小土狗欢快地跑了一圈,然后安静地蹲坐在原地,示意星落自己已经完全准备好,随时接受指令。
    星落稳了稳心神,急匆匆上楼,心中也已经有了盘算,不过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还是有些紧张。
    只见几个虎背熊腰的打手挤在那窄小的楼梯间内,黎卿家门口站了两人,剩下两个则叉着手,流里流气地站在楼梯上。
    门口那两人,其中一个揪着黎卿的衣领,黎卿眼神凶狠如狼,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脸上也已经鼻青脸肿,有些狼狈。
    那打手冷笑着,手指轻蔑地拍了拍黎卿的脸:“可以啊小子,撑了这么久都不求饶,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黎卿也跟着冷笑,笑意里满是鄙夷不屑,倒让那几个打手更为恼火,又是狠揍了几拳,对着门里头高喊说:“你老子在屋里锁门不开,就任凭自己儿子在外面挨揍。哈哈,这样的‘父子情深’还真是难得一见。”
    众人讥笑着,屋里面也传来苍老怯弱的哀求声:“求求你们高抬贵手,阿卿,你就把钱给他们吧……”
    “欠款数目不对,我不会多给一分钱。”黎卿吐出一口血沫。
    话音刚落,就听到女孩子轻灵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小叔叔,你怎么了?”
    黎卿本来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不仁,但是此刻听到星落的声音,整个人就像是被擂鼓捶到,胸口无限的害怕和惊慌,差一点背过气去。
    星落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黎卿挣扎着想要从楼梯上下来,急急地开口:“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与你无关,快点回去,听到没?”
    他从未这般疾言厉色地与星落说过话,他从来都是笃定自持、温润如玉,可现在那种后怕让他声音都带着颤意。
    一个打手却从后面拉住了黎卿的衣服,捏着他的后颈阴恻恻地开口:“哟,还想英雄救美呢。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说着,四人淫邪地上下打量着面露无助、却又强装镇定的少女,嘿嘿笑着:“不错嘛,长的还真是不赖,就是瘦了点,要不给你打个七折,把这丫头抵给我们玩一玩,你也少还点钱、少挨点揍。”
    “你们放开他,我要报警了。”星落强装镇定,颤着声音开口。
    “哎呦喂,还威胁我们呢,哥几个是不是害怕了?”众人哄笑起来,“让我瞧瞧这细皮嫩肉到底是怎样。”
    “住手”黎卿眼看着楼梯下方的一人要伸出手去捉星落,顿时目眦欲裂,一把挥开眼前的人想要冲过去。
    可是另外一人又把他拦住,用力一推将他摔在地面,上去狠狠地在他胸口踹了几脚,啐道:“自身都难保,还打算英雄救美。小白脸逞什么能?”
    黎卿依旧不肯就范,还要起身,那三人上去把他围拢殴打了一阵,而剩下的那个大手摩挲着下巴戏谑地望着星落:“小姑娘几岁了,上过床没有?那小白脸是你男友吗?看见没,废物点心一个,还不如跟哥走,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星落手里的包包趁那人不备,狠狠打在那打手头上,上面的金属扣子冷不防在那人脸上刮下一层血肉。
    打手一不留神挨了这么一下,顿时恼羞成怒,啐了一口骂道:“小娘皮,操你妈的,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黎卿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去保护星落,可是依旧被牢牢控制,他如此痛恨自己和父亲,这些年的漫不经心与麻木不仁在这一刻都幻化成对命运的谴责,他已经如此了,为什么要将自己唯一动心的女生也牵扯进来。
    星落瞄到楼梯间角落里闲置已久的一根铁棍,立刻对系统说道:“赶紧定格他们。”
    霎时间,所有的人都像是木偶一般被定在原地,就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星落看着面前那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抬起手在他脸上给了个耳光啐道:“混蛋,欺软怕硬的东西。”
    巴掌狠辣,可是那打手无知无觉,只是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星落捡起那根铁棒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可以,足够打晕一个人,于是塞到那个打手手中,然后将几个人的位置稍稍调整,保证黎卿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发生了什么。
    她对系统说:“来,给我后脑勺增加一些鲜血,再制造一个被击打的伤口。胸口也来一些被殴打的淤青。”
    小土狗转了个圈,摇摇尾巴,很快兑现。
    星落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打个响指,你就解除定格。”言罢,手指拧动,一切又恢复了往常。
    星落低着头在那打手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打手下意识地举着手里的铁棍挥舞下去,星落应声倒地,地面一片鲜红。那个打手怔怔看着手里的铁棒,也呆若木鸡。
    星落对系统说:“让我晕过去吧,这个世界该结束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打手们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以及黎卿痛彻心扉的呼唤声。
    等她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觉得胸口和脑后都是钻心一般的痛。
    黎忠良老泪纵横地守在病床前,憔悴苍老了不少。
    星落微微转过脸儿,脸色毫无人气,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黎忠良柔声说:“爸爸,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
    黎忠良眼中含泪,哽咽说:“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孩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星落头晕恶心,但不敢说出口,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好些了,爸爸,我好多了。”
    黎忠良凝睇着女儿,似乎也明白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胸口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可又无可奈何。
    那一棍子,别说是星落,就算是身体健康的人也挨不住。
    星落伸出手,黎忠良握紧:“落落,爸爸在这里,你会好的,相信爸爸。”
    星落柔柔地笑了笑对爸爸说:“爸爸,我想小表妹莺莺了,你把她接过来和我玩好吗?”黎忠良忙不迭地答应,星落又道:“还有,小叔叔呢?他在哪儿?我也想见见他。”
    黎忠良咬牙切齿地开口:“都是因为他你才会这样。”
    星落却执拗地想要见到黎卿,黎忠良不忍女儿难过,只好让昼夜守在病房外的黎卿进入病房,自己留给他们一些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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