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元阙洲,视线在那微敞的衣衫停留一瞬,随即移开。
    “元寨主,”他神色不改,“方才在外面叫你,无人应答。又听见房中有声响,便贸然闯进,得罪。”
    早在他进来之时,元阙洲就已松开手,别过身去着好衣衫。
    待将襟口都整理齐整了,他这才转过身。
    “抱歉,我并未听见。”他语气如常,但面上仍一片烫红。不等太崖开口问,他便主动道、“还请太崖郎君别误会,昭昭只不过在帮我疗伤罢了。”
    疗伤?
    他可没见着什么伤。
    太崖瞧他越发碍眼,但面上并未显露。
    “元寨主何须解释,受了伤需医治实属正常。况且我不过外人,何来误会之说?”
    元阙洲颔首,又看向奚昭。
    “今日多亏了你,才少受些皮肉之苦。我……”他勉强维持着温笑,却垂下眼帘,“我还需涂些药,不若在外等候。”
    奚昭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好,跟太崖一块儿往外走。
    出去时,太崖似无意提起:“昭昭便不觉得何处不对劲吗?”
    奚昭不解:“哪里不对?”
    “那元阙洲。”怕她想不明白,太崖还有意解释,“无论言行,皆有异常。”
    “小寨主?”奚昭想了想,“他挺正常啊。说话好听,脾气也好——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太崖停住,神情掩在暗色中,看不分明。
    他想得太多?
    第177章
    但转瞬间, 太崖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是我想多了。”他抬手拢袖,“与他来往不多,心有误解。”
    话落, 两人正好出门。
    奚昭一眼就看见趴在石桌上睡觉的月郤, 好笑道:“他怎么睡着了?”
    太崖:“身体没好全, 不免常觉疲累。”
    话落, 他扫了眼睡得正熟的月郤。
    白水做的脑袋。
    让他提防着那元阙洲, 竟反过来冲他拔剑。
    外面风大,奚昭本在犹豫要不要叫醒月郤, 但还没走近, 他便自个儿醒了。
    月郤昏昏沉沉地抬起头, 缓了好一会儿, 恍惚的视线才逐渐定焦。
    “绥绥?”他眨了两下眼, 起身。
    奚昭:“阿兄, 你要不回去睡?外面风大得很。”
    月郤摇头。
    怪事。
    方才他分明在和太崖争执来着, 怎么就睡过去了。
    刚想到太崖, 他就看见了那道人。
    他登时蹙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太崖:“月二公子若想我走,不如替我挑个去处?”
    月郤烦他得很,又不想在奚昭面前跟他吵。
    他勉强忍下怒火, 转而看向奚昭:“绥绥,今日还修炼吗?既然已经教得那龙灵听话, 不如回去练?我也能陪你。”
    不等奚昭应答,元阙洲便出来了。
    “方才去放药, 恰巧找到了一个药囊。”他从袖中取出一个药袋子, 递与太崖, “我见太崖郎君腿脚已好上不少,去主寨的路上多有毒虫, 这药囊的气味可帮着驱散野物。我平日上山采灵草便是佩了这药囊,效果很好。还望不嫌。”
    要去主寨?
    月郤紧蹙的眉总算舒展些许,心底也松快许多。
    死妖道,早该走了。
    太崖却没接,笑道:“有劳元寨主,不过我要找的人已来了此处,也无需再跑一趟——这药囊应是用不着了,元寨主不如留下,待采灵药时再用。”
    元阙洲想到什么:“是这位月公子?”
    太崖面不改色:“正是。今日来找元寨主,也是为了此事。”
    月郤:?
    这妖道怎就是来找他的了?
    不纯粹在胡说八道吗?!
    他正欲跟元阙洲解释,让他别信这妖道的鬼话,却见他时不时便抬手捂住右胸,面上似见痛色。
    因着方才那药囊的事,他对这人的印象算得不错,便多问了句:“元寨主哪里不舒服?”
    元阙洲一怔。
    他先是无意识地看了眼奚昭,再才轻笑着应他:“无事,概是吹了冷风,偶尔觉得呼吸不畅。”
    太崖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掩在袖下的手缓缓摩挲着指节。
    也是月郤提起了,奚昭才注意到元阙洲的异样。
    这般疼吗?
    好像也是。
    刚刚用灵术治疗时,他反应挺大来着。
    她没作多想,由衷道:“小寨主,要真难受得厉害,可以用驭灵术帮你。难受一时总要好过一直作痛。”
    太崖手中一顿。
    元阙洲却是面颊烫红,错开眼神低低应了声好。
    解决了灵龙的事,奚昭也没作多留。
    她原打算回去后就准备去主寨找鬼钥的事,但刚到院子门口,便有黑白两道身影出现在院中。
    一看见她,薛无赦便笑嘻嘻道:“小寨主,如何是好?你千方百计躲着麻烦,可那麻烦偏要天南地北地找你。”
    奚昭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信上皆写了。”薛无赦从怀中取出封信,“你一看便知。”
    奚昭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打开。
    是薛知蕴给她的信。
    薛无赦也没胡说,确然有麻烦在找她。
    依着薛知蕴说的,月楚临竟真得到了酆都的应允,要去鬼域部洲见她的魂魄,且就在三天后。
    薛知蕴本想制造出幻象骗过他,但制出的鬼魄幻象上并无魂气,月楚临又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看见了必然会有所察觉。
    只得作罢。
    奚昭又展开第二张信纸。
    薛知蕴在信上问她,若觉致幻不妥,可要去鬼域做一场戏?也好让月楚临亲眼看见她上了往生桥。
    否则他必会再去找阴阳簿,以查出她的来世。
    若如此,很有可能被酆都发现阴阳簿上无她名姓的事。
    信末,薛知蕴还说如果她愿意去鬼域,薛无赦和薛秉舟会伴在左右,以确保她的安全。
    看她渐蹙起眉,薛无赦有意缓和气氛:“小寨主,何至于这般严肃?你若不去,就想法子糊弄了那月楚临。要不放心,也不过叫他看一眼,早些看完早些溜,断叫他连句话都与你说不着。”
    奚昭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信。
    其实她更担心另一件事。
    月楚临总不会打的是取她魂魄的主意吧。
    也并非没有可能。
    以前他还得想法子将她的魂魄从躯壳中取出来,现在连这功夫都省了。直接拿个什么法器,到时候再在往生桥上等着,便如探囊取物。
    可他难道没发现月问星已经从月府跑出来了吗?
    月问星都不在月府,他就算能取走她的魂魄,又要去封谁的影海?
    第178章
    薛秉舟看见奚昭的神情, 思忖片刻后道:“不用担心,鬼域不是任人为所欲为的地方。”
    虽是宽慰,但奚昭的神情并没有好转多少, 仍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知道鬼域不能任人为所欲为, 但月楚临要真是恪守规矩的人, 也不会取她魂魄了。
    见她眉头稍拧, 薛无赦将哭丧杖倒杵在桌面, 双手叠在哭丧杖的杖柄上,以撑着下巴。
    “秉舟说得是, 要真怕惹上他这大麻烦, 就索性将他的魂魄拘在地府——诶!”他歪过脑袋看她, 曲肘去撞她的胳膊, “你还可以顺便解解气, 拿鬼鞭子打他几回, 如何?或者再干脆些, 直接推他上往生桥, 下辈子变牛变蛙,变狗变猪、”
    他不光说,还要用手抵着鼻尖儿, 往上一推。
    “便像这样,整日哼哼乱叫。哪怕再想找你麻烦, 却连圈门都出不了。还不让酆都的人知道,谁都救不了他, 怎么样怎么样?”
    奚昭看见他那模样, 一时没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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