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母亲失心疯的病情,其实他知道与身边的妻子脱不了干系,不过他并不想深究,若长姐的回来能让母亲好过点,他还是乐见的。
    苏梓瑜的嘴角撇了撇,眸子却冷了几分,“她要求的,还是皇上给做的安排?”
    “这有区别吗?”朱翊看向妻子,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虽然记忆中长姐与妻子关系只能用还可以来形容,但他不认为妻子有必要针对长姐,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臣妾也不过是随口问问,皇上不用太紧张。”苏梓瑜并不想把话挑得太明白,就算说了,朱翊也未必相信,还会打草惊蛇,还不如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梓瑜,朕没有紧张。”朱翊不喜欢她现在疏离的语气,伸手握紧她的柔荑,里面还残留着捧茶碗的温度,“长姐写信回京担心路途会遇到危险,希望有个人能保护一下,朕思前想后,也惟有叶旭尧让人放心,这才让他保护长姐母女进京。”
    “皇上,臣妾不是想要置疑皇上的安排。”苏梓瑜对于他的解释还是相信的,这个时候,朱翊不会乱点鸳鸯谱,还是要等人进京后才能进一步行动,“臣妾与长公主关系虽然称不上好,但面子上还过得去。对了,听闻她有一女儿正值花样年华,臣妾想着以长公主和当年周大将军的样貌,这姑娘必定长得不丑,也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朱翊道,“长姐只是略略提过,原本订了婚事的,只是天灾来临时,那男方没能护住外甥女,这才解了婚约。朕想着这样的人也配不上朕的外甥女,进京后再另觅良缘便是。”
    “既然如此,臣妾正好可以帮上忙,回头臣妾草拟一份京城各家有适婚年龄男子的名单给皇上参详参详。”苏梓瑜似一副热心肠地道。
    朱翊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妻子这体贴温柔让他的心房涨得满满的,尤其是长姐当年还与她针锋相对,难为她如今也不再计较,“梓瑜,朕代长姐谢谢你。”
    “皇上,这是臣妾应该做的,你我又是夫妻,何须言谢?”苏梓瑜笑道,“再说能促成一对好姻缘,我这当舅母的也高兴。”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得朱翊是相当的受用,妻子能这样做再好也没有了。
    苏梓瑜说了就做,当即就让晋嬷嬷等下人进来铺纸磨墨。
    之前为自家侄女苏妙珏,她就做过了功课,现在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不过她可不想让朱翊以为她一下就拟好了,她得表现出她费了好一番功夫的样子来,这样她的付出朱翊都看在眼里,等长公主一进京双方对上,她也能占得有利先机。
    果然,这一晚上朱翊看到妻子一直皱紧眉头,催促她去歇息,她也推说再等等。
    最后还是朱翊看不过眼,抢去妻子手中的笔,一把抱起她回床上睡去。
    翌日,苏梓瑜忙着给周雪柔挑夫婿拟名单,还不忘让红菱去一趟襄阳侯府给林珑带去好消息。
    林珑这日正在款待前来拜会的都荃母女,所以听闻红菱来了,还愣了愣神。
    “侯夫人不若先行去见见皇后娘娘遣来的宫人。”都舒氏忙道,心里却羡慕着,看来这襄阳侯夫人是真的极对苏皇后的法眼。
    “那我先告罪一下。”林珑这才起身,看向一旁的婆母,“婆母先招呼着,我去去就来。”
    “去吧。”叶钟氏含笑地应声。
    林珑在离开这暖阁的时候还能保持着矜持,但一出了暖阁,她就是用跑的去见红菱,心里隐隐地猜到会是什么事,脸上的急色是掩也不掩不住。
    “红菱。”她一掀帘子进去,就赶紧唤了声。
    红菱回头看她,“郡主。”看她喘气喘得厉害,她还上前给林珑抚背,“侯夫人不用这么急,娘娘给了奴婢半天假。”
    林珑一把握住红菱的手,“是不是我夫婿要回来了?”
    红菱一愣,随后笑道:“郡主真是一猜就中,娘娘说,皇上已经下旨让叶侯爷回京了,估计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了,还请郡主耐心等等,等到暮春时节应该就能回到来。”
    林珑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些,语无伦次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红菱捂嘴笑了笑,“郡主都相思成灾了吧?”
    “好啊,你也来笑话我。”
    林珑与红菱笑闹了一番,红菱方才又正色道,“郡主,娘娘还嘱奴婢告诉你,叶侯爷这趟回京,同行的还有长公主母女,她要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无论是见到或者听到什么。”
    林珑的眼睛微微一眯,对于这不中听的消息并没有变了脸色,或者她早已料中了长公主会有此举,“你回去转告义母,请她放心,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我懂,再说对于庭哥儿他爹,我还是十分信任的。”
    “郡主心中有数就好。”红菱道。
    对于林珑的美满婚姻,她也是羡慕不已的,人生过到林珑这份上才叫好吧。
    有了半天假期,红菱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去见了见林珑那对双生小儿子,至于那俩大的,正在老侯爷的院子里学习呢,想见都难。
    再说估计到了初夏,皇帝就会下旨让俩娃儿进宫伴读,所以现在叶老侯爷才会抓紧时间教导宝贝曾孙子。
    红菱到底没有逗留得太久,还是很快就告辞回宫,她还记得自己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等林珑再得闲回到之前的暖阁时,叶钟氏与都舒氏都不在座,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有叶蔓籽陪着都荃在说话。
    “都夫人与婆母呢?”她一脸不解地道。
    叶蔓籽笑道,“大嫂,我娘与都夫人去赏花了,今年不过是开春雨水不多不少正正好,府里的花开得漂亮,娘说要让都夫人搬两盆开得好的回去。”
    “我们府里的花今年开得都不好,倒是真的得要蹭两盆回去摆摆。”都荃两眼都是笑眯眯的。
    林珑道,“这可是小事一桩,哪值得一提?”
    都荃拉着林珑坐到自己的身边,“叶嫂子,我有事想要与你说。”
    这话林珑年前生日时就听她说了,只是过了年到现在她都没有明说,“荃姐儿,有什么就直接与叶嫂子说,能办的嫂子一定办。”
    “叶嫂子言重了。”都荃道,“本来过年时就想借着拜年过与嫂子说这事,只是我爹娘不同意,我又花了些时间让他们点头,这才耽误了,不然我早就来求嫂子同意了。”
    林珑见都荃说得如此郑重,表神也跟着严肃起来。
    都荃这长大的过程相当痛苦,不过她现在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味道,看到林珑严肃的表情,还是自己一直笑着缓和气氛,“叶嫂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想要入股叶嫂子的玉肤坊。”
    林珑的眉头一皱,没想到都荃把目光对准玉肤坊,可现在玉肤坊已经有了好几个股东,再接收一个都荃也不好安置啊。
    “这个我倒不好一口答应你,还得看看其他人是个什么意见。”她斟酌了一下,也惟有先这样回答都荃。
    都荃拉着林珑的手,“叶嫂子,其实我就是想出京走走,留在京城实在是太闷了,我爹娘老是小心翼翼地待我,仿佛我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弄得现在府里的兄嫂们对我也有几分不满,只是他们不说罢了。”顿了顿,“我听叶妹妹说,叶嫂子的玉肤坊正在全国范围内扩张,正好我现在也不想着嫁人,一来我代叶嫂子去商谈这加盟开分店的事情,二来我又可以说服爹娘允我出京,这可是正经生意,我掺一脚进去爹娘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林珑这下子算是完全听明白了,都荃原来是这么个想法,其实仔细想想,这对于玉肤坊开遍全大顺朝是个重要契机,有京城玉肤坊坐镇,开遍全国不是梦想,只是去年因灾情的原因她停下了扩张的脚步。
    现在玉肤坊几个股东都不可能抛下家事去巡察别处分店的情况,都荃的出现恰好弥补了这一块的缺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深入想了想,叶田氏应该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
    心中有底后,她道,“荃姐儿,你有这心,那我就与其他人商量一二,回头给你答复,你看可好?”
    “没问题,叶嫂子,我最快也要到了暮春时节天气转暖才好离京。”都荃一脸兴奋地道,“而且我还要与叶嫂子学学这经营之道,往后我指不定要靠玉肤坊来养老了,这样一来,我们把生意做大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林珑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大的野心,当然这些她也是想的,不过按她现在诸事缠身的节奏来看,步调可能会慢上许多。
    “照我这门外汉看来,丰盛德虽然拿下天下第一香的御笔亲书的匾额,但现在丰盛德维持不下去已是板上钉钉,都姐姐这会儿出手正是好时机,可以填补这方面的空缺。”
    换句话说就是抢占商机。
    “对,我也正有这个想法。”都荃忙道。
    林珑早就知道丰盛德的周家因资金出现问题维护不下去的消息,表弟妹王周氏就来找过她,希望她能出手帮周家一把,允许周家并到玉肤坊里,但仍保持住丰盛德的招牌,可被她拒绝了。
    这样的机会曾经她是摆在周当家的面前,可他不屑于一顾,那么她就没有必要再去迁就对方,再说她想要接手丰盛德退出市场的份额又不是做不到?所以王周氏再如何失望也不关她的事情,她又不是面团人任由人随意拿捏?
    都荃的意思,林珑拿去与娘家人、叶田氏、贝明绯都商量了个遍,当然郑南珠的意见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这几个股东中,也就叶田氏问得仔细些,其他人都是一副她做主的样子。
    她详细地与叶田氏分析这样做的利弊后,叶田氏这才答应让都荃入股,这不等同于叶蔓君还有王周氏掺进来的方式,都荃是玉肤坊除了林家、叶田氏之外的第三大股东。
    “没想到这公侯千金居然愿意如此做。”叶田氏唏嘘着,她自然也知道都荃脚不方便行走一事,可怜归可怜,但对这女孩重新寻找生命的意义,她还是十分敬佩的。
    “出去多看看也是好的,以前我可不敢让她入股,被人骗了指不定还要帮人数钱呢,如今这姑娘算是真正长大明事理了,我看那性子再过两年就更沉稳了。”林珑道,“既然她有这心,我也乐得成全她。”
    京城太多是是非非,都荃的姻缘指不定还在远方,兴许她将来会在某一处遇到个合适她的男人也未定,此刻她衷心地期望着。
    三月之时,叶钟氏与林珑婆媳二人清点了给叶蔓君的回礼,让人装船运到汝阳城。
    “不知道我们去年年底送去的小衣服什么的到了没有?”叶钟氏记挂大女儿,真恨不得也跟着去照顾女儿生产,只可惜她现在琐事缠身,“算算,君姐儿怀胎也将近八个月了。”
    “小姑一定会平安生产的,婆母莫要担忧。”林珑劝道。
    “我现在每天都烧香拜佛就是希望我们君姐儿一切平安顺泰。”
    “婆母,小姑一看就有福相,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林珑这番安慰,叶钟氏还是挺受用的,再说她现在也鞭长莫及,只能在京城听女儿传来喜讯了。
    汝阳城。
    叶蔓君现在的肚子浑圆似个球,朱子期看到她的大肚子就什么事情都不许她操心,让她安心安胎,就连婆母滕太侧妃也是亦然。
    所以她现在过上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嫂子就别抱怨了,这女人怀胎就是要男人好生侍候才是。”滕纱纱笑道。
    叶蔓君伸手逗了逗滕纱纱才几个月大的女儿,这小丫头只要人一逗就会咧开嘴笑,“姐儿真是逗趣。”
    滕纱纱生了个闺女,除了她婆母安太侧妃不高兴以外,其他人都是相当欢喜的,尤其是朱子佼,私下常与妻子说,女儿来得正及时,必是他的福星。
    就因为她这胎生的是女儿,安太侧妃顿时就安份下来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争什么争?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整一个赔钱货,这是安太侧妃的原话,当然她这个当娘的听了并不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她也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就知道睡和吃。”她笑着损了句女儿。
    “小娃儿哪个不是这样?”叶蔓君笑道。
    妯娌二人正说着话,朱子期就过来看妻子,滕纱纱再一次识趣地抱着女儿起身告辞。
    “你看看你一过来,弟妹就走得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一般。”叶蔓君数落自家男人。
    “那是她识趣。”朱子期不甚在意地道,手抚上妻子的大肚子,感觉到胎动,嘴角勾起一抹名为幸福的笑容。
    叶蔓君见状,覆上他的大掌,与他十指紧握,“我这胎若也生了个闺女呢。”
    “那好啊,我就喜欢闺女。”朱子期安她的心,“子佼家那个丫头也挺招人疼的,我们若生了个女儿不愁没有玩伴,堂姐妹俩一块儿长大也是桩妙事。”
    对于朱子佼生了个女儿一事,他觉得滕纱纱这表妹还是颇会生,这女儿的到来至少让他不用忙着去提防安太侧妃趁机使坏,若非看在子佼的份上,他早就叫安太侧妃到地府去报道了。
    “我说不过你,道理横竖都让你说全了。”叶蔓君道,“对了,那察哈小王爷和宝珠兄妹二人,蒙国的平南王是个什么意思?”
    “他现在出不起赎金,就只能拖着呗。”朱子期不甚在意地道。
    他与平南王多次谈判,但达不到他开出的条件,平南王不可能得回他的独生子察哈小王爷。如今那对兄妹已经被他折磨得锐气尽消,一想到当初那男人意图染指他妻子,他的眼里就充满了戾气,恨不得再去抽那对可恶的兄妹一顿出气。
    叶蔓君瞟了眼丈夫,对宝珠兄妹二人的惨况也没有半分同情,这都是他们自找的,“那我们就‘供’着那对兄妹吧,到时候可别忘了把这利息也算上,赎金什么的得给足了才行。”
    朱子期听着妻子少有的活泼的话语,会心一笑地揽着妻子就吻了上去。
    叶蔓君软倒在他的怀里,手与他的大掌握得更紧。
    一路上护送长公主母女进京的叶旭尧根本没给对方寻到机会,无论长公主母女从哪方面入手,他都能从容不迫地破解,这让长公主觉得十分的棘手。
    周雪柔想得比她母亲还要狠,她连媚药都准备好了,打算来个生米做成熟饭,这样一来叶旭尧不娶她也得娶了,当然这事她是瞒着母亲进行的。
    结果叶旭尧没中招,她却差点让人占去便宜,吓得她脸色苍白病倒了好几天。
    长公主不明就里,安慰女儿之际,又着人把叶旭尧唤来。
    叶旭尧隔着屏风道,“长公主,那欺负周姑娘的人,本侯已然抓到了,公主要审审他吗?”
    “杀了他。”周雪柔怒道。
    长公主不明就里,不过她还是看出不妥处,低声严厉地问了女儿,方才知道是什么事,不由得怒骂女儿不成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
    最后她不得不出面处理女儿弄出来的烂摊子,叶旭尧则是冷眼旁观,直可惜那吃了媚药的小厮没能趁机占了周雪柔的身子,不然不用等回京这事也就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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