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后抵达星河天文研究中心。
    这里算是目前国内天文学研究的重要基地之一,在省内外都拥有很高的知名度,就算像连歆这样对宇宙爆炸和人类未来并没有太多涉猎的人,也都听过这个研究所的名号。
    贺行舟应该是来过,熟门熟路,连歆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办公大楼。
    前台的姑娘圆圆脸蛋,很是可爱,一见着他们过来就主动站起来打招呼,热情地对着贺行舟喊贺老师,大概跟她差不多的年纪,礼貌地朝连歆点头微笑。
    贺行舟略微颔首:“你好小姜,我来确认下公寓什么时候可以搬?”
    “随时都可以,王姐早上把钥匙拿来,我正准备今天联系您呢。”小姜把装着钥匙和门禁卡的一只信封从抽屉里取出来,看了站在他身边的连歆,有点犹犹豫豫:“贺老师,E1702有点小,要帮你换大一点的套间吗?”
    “不用了。”贺行舟伸手,示意把信封给他,“我们过去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会搬过来。”
    “好的。”小姜把信封递过去,仍然报以微笑,“有问题您随时联系我。”
    人事部的信息采集不准确啊,谁说贺老师是单身来着。
    她确信自己刚才没理解错,并且帮贺行舟那句话补上了完整的主谓宾:公寓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会搬进去。
    小姜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因此对连歆这个家属也多了份热情,道别时朝她挥挥手:“拜拜。”
    “你们同事人都好好哦。”连歆也朝小姜道别,跟在贺行舟身后小声感叹了一句。
    顺着贺行舟手指的方向,是两栋高耸的公寓楼。
    看着不算远,但步行过去也得有一小会儿,连歆觉得一路安静地有点尴尬,主动找话题,“哥,所以你是研究天文的?那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哦?”
    听见这个称呼,贺行舟脚步一顿:“目前没有直接观测到外星生命,这也不是我的研究领域。不过考虑到宇宙的广阔性和多样性,外星生命的存在是有可能的。”
    完全官方的回答,好像在听学术讲座,连歆闭上了嘴巴,放弃跟贺行舟“破冰”的愚蠢行为。
    不过贺行舟显然并不在意,侧脸看她:“东山岛,怎么了?”
    这三个字一出现,不堪入目的回忆再次袭击脑海,连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脸红透,她的头垂得不能更低,盯着自己缓慢移动的双脚:“……就,有点喝多了,也没什么事啦!”
    “你跟小泽吵架了?为了初吻?”
    “你怎么知道?!”
    震惊让她忘了尴尬,两人恰好到了公寓大堂,贺行舟走进电梯间,扶着门框让她进来:“昨晚你说的,我就根据关键词推测了,从你刚才的反应来看,我应该是猜对了。”
    他按下楼层键,自然而然地回避着连歆的目光:“如果你暂时没有要跟我弟弟结婚的打算,其实可以不用那样喊我。”
    “或许我们也算是同辈,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他语气轻松平缓,目光平视着前方,并非像是刻意说出的这句话。
    不知为何,此刻的贺行舟给了她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连歆偷偷瞥了一眼过去,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的身旁,距离不超过五厘米,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遥不可及的天才学长,也不是什么男朋友的哥哥,此刻的电梯间就是一个独立的宇宙。
    而他们,是自然运转的两颗天体。
    连歆的倾诉欲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电梯叮咚一声抵达十七楼,她长叹一声,跟着贺行舟走出电梯间,然后走进他的新家:“也许不应该跟你说这样的话,可我总觉得和明泽之间的相处怪怪的。”
    阳台的窗户开着在通风,风刮乱了她的头发:“好像认错了人,那种感觉。”
    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几乎一眼可以望到屋全貌,贺行舟打开水电检查,水龙头哗哗作响地时候,他问她:“或许可以不从负面去考虑,不喜欢他什么,改成问自己,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什么?
    浮现在连歆脑海中的,是画着星座图的笔记本,还有东山岛的星空。
    陆明泽怎么会觉得,中大礼堂里的吻会比第一次更加印象深刻呢?!
    贺行舟绕过了岛台,嗓音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平缓与温和,如夏夜星空中能够为人指引方向的北斗七星。
    他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他身上仍然有你喜欢的特质,其余的都不重要。”
    “他对我确实挺好的。”连歆斜靠在玄关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但有的时候爱是很难说清楚的一种感觉,或许是我的问题,我对明泽,始终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感情。”
    隔了两三米之外,贺行舟忽然抬眼与她对视了一眼,“昨天晚上那种,似乎并不是对待朋友该有的态度。”
    “我其实……”
    连歆一时语塞,原本想脱口而出解释说她只是认错了人,却发现无论怎么解释都难以自圆其说。
    她听见贺行舟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艺术家是不是都像你这样,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
    从化学的角度来看,人类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中脑黑质持续释放出多巴胺的结果。
    这些多巴胺分子在人与人之间传递着情欲和兴奋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又产生反作用力,使人们更加渴望和追求爱情。同时,多巴胺还能增加心灵的愉悦感和满足感,增强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力。
    或许是酒后的人体机制出现混乱,她的脑子接收到了错误的指令,才犯下那种错。
    鉴于昨晚自己的行为实在是荒唐,连歆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胡乱说了句我可不是什么艺术家。
    但好在贺行舟也并不打算继续深究,他看上去冷静又理智,应该能够原谅这种一时意乱情迷的错误,最终环顾了一圈之后说道:“没什么问题了,我现在就回去把东西搬过来。”
    “这么快吗?”连歆跟着他往外走,“你一个人能行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贺行舟思考了一瞬之后点头答应,他又看了看表,“现在十点半,一来一回的话就错过饭点了,一起在附近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午饭,怎么样?”
    “好啊。”连歆想也不想就答应,她正好可以有机会请贺行舟吃个饭,今天之后,就当两清了。
    手机在此刻响起,是黛黛打来的电话,她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按下接听键:“你总算醒了。”
    “什么人类和猴子一起吃早饭?昨晚上事办成了?”黛黛的声音显然还迷蒙着,打了个哈欠,“你们怎么起这么早,难道只做了一次?还是说他不太行?诶,我说是你喝多了又不是他喝多了,怎么回事……”
    “咳咳咳——喂喂喂,什么什么?信号不太好,晚点再说!”
    连歆胡乱地把手机往口袋里塞,却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她不知道贺行舟听到了没有,但当他弯腰捡起手机,擦拭干净递回去给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着实令人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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