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尚看着她的笑脸,心里痒痒的,把她手里的兔子接过去,“它哪里受伤了?”
    兔子毛色灰黑,只有一条短短的尾巴是白色的。吃得圆圆滚滚,难怪会被谢荨给逮到。
    谢荨上前,指指兔子的一条后腿,“它的腿被树枝划伤了。”
    不是什么大伤口,只是流了点儿血。仲尚不以为意地抱着兔子来到溪边,用水给它把伤口周围清洗干净,偏头问谢荨:“你身上带帕子了么?”
    谢荨忙从衣襟里掏出一条绣梅花的素绢帕,“这个行吗?”
    他说行,然后三两下就把兔子的后腿包扎好了,重新递给她:“你喜欢它?要不抱回家去吧。”
    谢荨一脸想要又不能要的样子,挣扎了很久,最终摇摇头,“我不能要,仲尚哥哥把它放了吧。”
    她刚刚连手都举起来准备接了,为何又放下?
    仲尚挑眉,“为什么不能要?”
    她惆怅地说:“阿娘对毛发过敏,我们家从小就不养这些小动物。”
    谢荨小时候不懂事,看别人家都养猫儿狗儿什么的,她也想养。小姑娘天生喜欢可爱的动物,冷氏不忍心她失望,勉强答应让她养了一只小奶猫。谢荨高兴极了,天天把小猫带到床上跟它一起睡觉,可是有一回小猫不听话,闯进冷氏的房间,冷氏当时不在屋中,丫鬟也没注意,当晚回来在屋里睡了一觉,第二天便生了一场严重的病。冷氏浑身起疹子,浑身温度惊人,谢荨吓得放声大哭,愧疚地趴在冷氏床边说“阿娘不要死”。
    当天谢荨强忍着不舍把小猫送人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养过任何小动物。
    仲尚听罢,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谢荨以为他会把兔子放了,没想到他居然手一收,把兔子抱在怀里,“你若是不要,我就带回去养着。哪天你想它的话,随时可以去将军府看看。”
    谢荨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灿若晨星,“真的吗?你要养它吗?”
    仲尚走在前面,一手抱着兔子,一手牵马,笑道:“真的。”
    谢荨高兴极了,就跟她自己养小动物一样,真心诚意地说“仲尚哥哥真好”,听得仲尚心情愉悦。
    她当场就给小兔子起好了名字,要叫它阿短。
    仲尚好奇地问:“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她说:“因为它尾巴短短的。”
    兔子的尾巴原本就短,仲尚看了看,低笑出声。
    她兴致盎然地跟他讨论怎么养兔子,担心他养得不好,还说以后要常去将军府走动,免得他把阿短养死了。仲尚还真就跟她说得一样,他没有养过动物,能把自己养得毫发无损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再加上一只兔子。
    不过看这小姑娘高兴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毕竟也不亏。
    回到外面,丫鬟婆子找了她一大圈,见她没受什么伤才放心。
    嬷嬷还当是仲尚救了她,连连对仲尚道谢:“多谢仲公子。”
    谢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是去追一只兔子了,没有出事,仲尚哥哥也没有救我。”
    谢蓁把她拉到一旁,“那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谢荨看向仲尚,正想说看到他和高洵在一起,忽见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峰,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不会撒谎,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我们偶然碰见的……”
    仲尚看着她轻笑。
    谢蓁摸摸她的头,把她带到另一边去。
    不是谢蓁不待见仲尚,实在是他以前的名声不怎么好。
    没参军以前是京城出了名的玩世不恭,没连仲将军都拿他没办法,参军以后虽然逐渐走上正道,但是却一身痞气,不太正经。如果他是狡猾的大尾巴狼,那谢荨就是天真无知的小兔子,谢蓁怕他把谢荨带坏了,所以才不想让谢荨跟他走得太近。
    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谢蓁和谢荨坐上回程的马车,安王府和定国公府的下人都渐渐远去。
    仲尚把阿短交给府里的下人,叮嘱道:“给我带回去好好养着,若是养死了唯你是问。”
    下人是他的随身仆从,名唤李安。
    李安心中疑惑,少爷何时对这些小动物感兴趣的?然而却不敢多问。
    仲柔看过来,随口一问:“哪来的兔子?”
    他笑着道:“捡的。”
    仲柔一眼看到兔子受伤的后腿,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什么生物在他手里,都活不过半个月。“要不要我帮你养?”
    熟料他居然摇头,坚定地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仲柔疑惑地看他一眼,没有多问,走上自家马车。
    反观仲尚的心情却很好,骑马走在一旁,不准备多做解释。
    *
    深夜,平王府。
    严韫最近脾气不好,下人都战战兢兢。
    府里最近已经处死了两个下人,那两人都是在严韫跟前服侍的,只是做错了一点小事,连轻饶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一句话给赐死了。下人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厄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是以服侍得更加小心翼翼。
    自从严韫让手下解决翠衫那个丫鬟后,元徽帝便命人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这几天不能有任何动静,只能在家伪装成一个清心寡欲的平王。
    父皇为何怀疑他?
    难道是六弟说了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
    他心情不好,遭殃的自然是身边的人。
    平王妃已经被他莫名其妙训了好几次,这几天除了必要的接触,基本不主动招惹他,免得惹火上身。
    这一日严韫正在书房看书,一直在书房待到戌末。
    下人见天色太晚,便劝他回房休息。
    他多待了一刻钟才起身。
    廊下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月亮作伴。今晚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墙角下的蛐蛐儿甚至叫得更大声了,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他被吵得心烦,准备加快脚步回屋,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不正常的声响。
    似有重物落地。
    提灯的下人顿了顿,“王爷可否听到什么声音?”
    他蹙眉,声音是从前方墙下传来的,“你去看看。”
    下人应是,提着灯笼谨慎地靠近。
    廊庑只剩严韫一人。
    那边下人走到墙下一看,提着灯笼照了一圈,发现是只死猫,咒骂一声抱怨道:“不知是哪个缺德往院里扔来一只断气的猫,真是晦气!”
    话刚说完,便听廊下传来打斗声。
    下人一惊,忙叫了一声“王爷”。
    严韫左胸口受了一剑,正与来人缠斗中。
    来人一身黑衣,蒙着脸看不到五官,但是身手十分敏捷矫健,一看便是练家子。严韫与他过了十几招,自觉功夫不如他,再加上胸口受伤,只想把他拖住,等府里侍卫赶来以后把他拿下。
    下人着急忙慌地叫:“来人,有刺客!”
    那人发现不能再得手,不再恋战,收剑往后院跑去。
    严韫想追,奈何胸口的伤不轻,扶着廊柱吐了一口血,指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道:“给本王追!”
    下人忙来扶他。
    很快府里侍卫赶来,朝后院追去。
    可惜那人已经翻墙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严韫大怒,扬言势必要抓到此人,即便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把这人找出来,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闯进平王府行凶!府里侍卫得令,连夜在京城各个街道寻找,可惜找了整整一夜,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倒是严韫受了重伤,差点伤及心脉,大夫来看过后,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血止住,还说他情绪不宜有太大波动,应该静养。另外又开了几幅药方,让他按着上面写的抓药吃。
    他现在一肚子火,哪里听得进去,连夜把府里下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一群废物,有人闯进府里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
    ☆、中毒
    黑衣人从平王府离开后,没有离开多远,而是来到附近林巡抚府墙后换下一身黑衣,穿上准备好的衣裳,再坦然自若地走出来。
    此时天方既白,晨曦微露。
    高洵来到街道两旁的早点铺子上,要了一碗面片汤和一张烙饼,坐到角落面色如常地吃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观察街上的动静。
    街道还跟往常一样,两旁皆是叫卖声,熙来人往,热闹非但。然而仔细看却能发现不同,这条街上的似乎有不少侍卫,正在挨家挨户地查看,百姓问起出了什么事,他们便说平王府夜里遭贼,被偷了一样珍贵的宝贝,平王命令他们必须将这个贼人拿下,严惩不贷。
    很快他们就来到高洵所在的摊贩前。
    侍卫看了一圈,见没有可疑之人便离开了。
    其实昨日高洵跟严韫交手时,被他用贴身匕首划破了胸膛,但是严韫自己估计都没有察觉,所以才漏掉了这个线索。高洵庆幸自己昨晚蒙住了脸,再加上夜色昏昧,乌云挡住月光,严韫没有看见他的五官,如今要找在京城找到他,简直堪比大海捞针。
    严韫的那把匕首十分锋利,一刀划在他的胸膛上,切开一个不小的伤口。
    高洵只用布料匆匆包扎了下,没来得及处理,想着等回到军营以后再上药。
    他喝完一碗面片汤,用袖子擦擦嘴准备站起来。
    忽然一阵头晕。
    他停了一会儿,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外走。
    走了一段路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家医馆,他推门而入,准备包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却因为脚下不稳,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对方是个穿天蓝绣衫嫩绿周纱裙的姑娘,不满地皱起眉头抱怨了一句,抬头瞪他一眼。
    他没看对方,垂眸说一声抱歉,继续往里面走。
    林画屏不满地努努嘴,道了声晦气,没跟他一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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