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毒病发后就会全身肿痛,四肢乏力,内热盗汗。”
    “真准。”小童低声一句,后又看向林寒,“你等等。”他关了门,跑入院中。
    知道他是要去请示鸠髯的意见,林寒在门外等待。
    不一会儿,小童疾步而来,“老爷请......”他有些犹豫,显然不知该怎么称呼一身邋遢、发型奇怪的‘大夫’林寒。
    “叫我‘先生’就好。”
    小童一拜,“先生请。”
    林寒随他一同入内,里面种了许多夹竹桃,花色绚丽、丰润饱满。夹竹桃含有毒性,鸠髯精通香料,应该懂得这些。然而,妻子病重,他院中为何还要种这样多的夹竹桃。
    绕过正厅,林寒被直接带到丘夫人的卧室。四周弥漫着烧竹笋的味道,压过了院子里混合的花香。想是鸠髯听了大夫提醒,不再让丘夫人闻香气。
    这样做,又和院中种植夹竹桃的寓意相悖,林寒有些摸不到头脑。
    “鸠老爷。”林寒不太懂得这里的礼仪,对着迎面而来的男子浅浅一拜。
    “先生请起。”看来这个三十多岁的灰布衫男人就是鸠髯。他并无精致的面色,一张脸唯一特别的是他连在一起的眉毛。
    林寒走进卧室,里面倒算精致华丽,家具多用竹制成,夏日倒有凉爽之意。
    “听我那徒弟说,先生有医治夫人的方法。”鸠髯直奔主题,听音,他很在意丘夫人的病。
    “我要先见见夫人才行。”林寒看向放下帘子的一张床,里面是个消瘦的影子。
    “不瞒先生,我那夫人被病症折磨,如今已经憔悴不堪,恐面色有些慎人。”
    病中的人面色枯黄很正常,到了吓人的地步时,多是已经死了。这是林寒唯一想到会吓人的地方。
    鸠髯,造出尸镯的始作俑者,会不会,她的夫人已经死去,他依然留着她的尸体,等待那个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神医’。
    “我有妙手回春之术,要见夫人才行。”
    鸠髯犹豫,见林寒坚持,总算点头,“先生请。”
    鲁国都城,曲阜,距离鲲阜不足十里。
    寻南墨身着藏蓝深衣步入士大夫毒夫矣府邸。
    奢华庭院,书香气浓。
    毒夫矣因其博大精深的文化功底在鲁国很受尊重,更受鲁国公的器重。在七个大国的压制下,小小鲁国需要这类通晓各国的文化人。
    然而,为了生计,许多人选择了士大夫这个职业,特别是归于小国家的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导致毒夫矣在鲁国公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加之,他得了富贵便不知进取,心中所学远不如新一辈的人,鲁国公也就不再求教于他。
    毒夫矣的府邸,许久都未有人拜访,对待寻南墨的来临,他很快穿戴整齐,行至客厅。
    “先生。”毒夫矣热情,招待寻南墨落座。
    看茶时,寻南墨点头回绝,“待事成,再饮家茶。”
    毒夫矣起身恭敬一拜,“有劳先生。若是能被楚公招纳,做楚国子民,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亲送寻南墨出府,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转步入院。
    行至拐角处,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寻南墨带着一群‘入幻工’等在那里。
    “玉可拿到了?”他问神情淡淡的人,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可真讨厌。
    “毒夫矣收藏了无数宝玉,偏偏没有可辟邪的高古玉。倒是这个,你可以拿去用。”说着,他递了一块儿美玉过去,“和氏璧。”
    “我要他无用,你以后或许会用到。”寻南墨垂目想了想,“既然如此,就只能去各个王宫里找它了。”再吩咐身后人,“找到高古玉后,立刻将玉交给......”他看了眼面前自傲的人,“交给他。”
    说完,转身离开。
    “喂,你。”寻南墨又被年轻的自己拦下。他无奈地盯着这个话多的人,神色冷淡。
    “你来这里查什么?为什么要找高古玉?”
    见他不说话,年轻的自己浅笑,“反正以后我都会知道,早点说也不为过。”
    那时候的自己,会这样笑。寻南墨都快不记得了。
    揉揉额头,是不耐烦的表现,“日后你手中的铜铃会造反,成为毁了整个精灵族的邪物,到时候,你需要用高古玉来压制它。”
    拿出手里听话的铜铃,年轻的自己蹙眉,表情颇多,“你是说,它会背叛我?”
    “是。”
    “为什么?”
    “因为你里面装的灵过多,导致铜铃吸收了他们的思想,有了自我。”
    年轻的自己挑挑眉,“说‘你’字太不公平,毕竟,是你犯的错,我只是个幻境。”晃了晃铃铛,泛出悦耳的钟声,“更何况,不搜集灵,怎么喂康家的人吃饱。他们吃不饱,谁制作‘精灵胸针’呢?是你有这本事,还是我有?”
    冷哼一声,寻南墨快步离开,所去的方向,正是几里外的鸠家。
    床前,林寒掀起垂落的布帘,看向脸色枯黄的丘夫人。
    伸手过去,探了探,她有呼吸。
    再拿起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胳膊、脚腕,都没有尸镯在身上。可见,那个镯子,鸠髯还没有做出来。而这个女人,也没有死。
    见她问诊奇怪,鸠髯蹙眉,“先生可看好了。”
    假意探了探丘夫人的脉象,林寒起身,“不碍事,只是香料不可再闻。”
    “这个前一位大夫已经说过了。”鸠髯面带失落,正要抬手送走她,林寒立刻道:“不过,丘夫人还有被邪气入体的征兆。”
    “邪气?”看来,没人这样对鸠髯说过。
    然而林寒也不知道丘夫人到底有没有被邪气入体。只得点头,“这股气就在房子附近游荡,我需要找到它的位置,将它一起带走,这样才能保住丘夫人的命。”
    “那,这股邪气是如何进来的?”
    林寒抿了抿唇,“邪进屋,多与环境有关,鸠老爷家里,一定放了邪物喜欢的物品。”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儿,林寒摇头,“邪物喜欢的东西不在这里。”
    鸠老爷正要说什么,被他称为徒弟的小童在他耳边低语,“老爷,这个大夫厉害,能闻出来夫人的病,还能看出别的大夫看不出来的事情,不如让她试试。”
    思来想去,鸠髯最终同意,“由我徒弟陪先生到各屋看看。”
    小童引着林寒在院落、房内徘徊,林寒都没有发现南海乔木与东海藏竹做成的镯子。
    指着一处竹林团裹的小屋,有一棵枣树从屋内钻出,造型倒是特别,林寒疑惑,“那是何处?”
    “我家老爷不但善于制香,也善雕木,那里便是他雕刻木品的地方。”
    尸镯是鸠髯亲手所做,林寒想到这一点,慢慢走近那座小屋,“这里面不干净,你不要进来。”
    小童有些害怕地点点头,乖乖地站在了屋门外。
    推门,林寒独自走了进去。
    ☆、第8章 .13【尸与邪镯4】
    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香气,胜过鸠髯家中的任何一处地方。想是他爱香爱疯了。
    枣树就在小屋最中央,穿透了屋顶,拔地而出。屋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雕刻品,多是各种姿态的女人,仔细看,那些女子的面相都是同一人,丘夫人。
    林寒拿起其中一个女子木雕,看向它的手腕处,并没有带镯子。然而,桌面上正在雕刻的那尊木雕,左手腕分明刻上了圆镯。
    林寒推开门,小童立刻问,“看到什么了吗?”
    林寒答非所问,“丘夫人的生辰是否快到了。”
    “是,还有半个月。”小童挠挠头,盯着林寒再次进屋。
    半个月,这木雕已经快要雕完,桌面上的木屑也没有腐坏,应该是这几日刚刚削下来的。说明,鸠髯想要在丘夫人生辰前完成给她的礼物。
    既然这个木雕上的女人已经戴了镯子,那么,镯子一定已经做好。
    想到这里,林寒开始在屋内翻找,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看到那枚镯子。
    林寒垂目。这样呛鼻的香气,呆一会儿就会被熏的头晕,鸠髯再爱香,也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小空间弄这样重的香气。他既然这样做了,说明,他想要掩盖其它气味。
    掩盖。
    林寒仔细观察这间小屋,桌前有一面没被推开的窗子,木雕椅,像是洗过脏东西的一盆深褐色的水,木架.......
    为什么会有一盆不干净的水?
    收回眼神,林寒走到铜盆面前,仔细看了看晃动的水面,里面好像有什么。
    一只手突然将她拽入怀里,用了很紧的力度,“那颗铃铛呢?有没有伤你?”
    寻南墨,从枣树里钻了出来,穿着黑斗篷,比林寒见到的年轻的他,要高出许多。
    摸了摸腰间的铃铛,林寒也抱紧了他,“它没有伤害我。它带我去见了很早时期的你。”
    “那不是我,那是幻觉。”
    林寒点点头,再抬头,看那张映有亮色的脸,“你为什么要收灵?”
    “如果某天你见到了康家的人,就问问他们吧。”
    “又是你不合适说的话吗?”
    “不是,是难以启齿。”寻南墨放开林寒,走到铜盆面前,“这里面是血。”他在刻意转换话题,用了林寒惯有的、不自然地方式。
    没有继续追问,林寒走近他,“是什么血?”
    难怪,会有这样刺鼻的香味儿,原来是为了掩盖血腥味。
    “婴儿的血,刚刚出生的那些。”
    “什么?”林寒惊愕。
    寻南墨用手指点了点血水的表面,指尖沾了些血,林寒立刻拦下,“你不怕里面有生血吗?”
    “这个时候,还没有‘生血’。”寻南墨将整只手伸入血水内,“鸠髯用重金买来刚出生的婴儿,用他们的血浸泡镯子,以此来为丘夫人祈福。”
    说着,他从血水里拿出一枚被染成了朱红色的镯子,“这枚镯子半年前制好,每逢初七、十四、二十一,都要用婴儿的血水浸泡。”
    林寒盯着血淋淋的东西,见它颜色极深,可见,已经浸泡了许久,“为什么要做这么可怕的事情?”
    “丘夫人不能怀孕。鸠髯从巫医那里得到的补救方法,可让他们老来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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