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唇,林寒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良久,小娟将徐璋的照片放到口袋里,“为了徐璋,我愿意帮夫人。”
    林寒轻轻抱紧她,“谢谢,我替那些冤魂谢谢你。”她扶着小娟的肩膀,“指认他们杀人需要证据,你能做的吗?”
    “能。”小娟肯定,“我看到了他们的杀人过程,埋尸地点,他们的所有罪行。我每天都在内疚,那些人的脸,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第一次见到吴老板,我就看到了他杀死的第一个人,码头的船工,他抢了那人的钱,然后逃跑。我还看到了,他即将杀死我的爹娘,那时候,我十一岁,我告诉爹娘他将要做的事情,他们不相信我。因为这件事,吴老板发现了我的本事。”
    林寒握紧她的手。
    小娟继续回忆,“春柳入戏班子之前有个情郎,那个男人说好要娶她,可是,玩弄过她之后,抛弃了她。春柳气不过,下雨天将那个男人约到山上,将他推了下去,春柳只是想吓吓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死了。”
    “碧儿从小寄养在别人家里,那家人之前没有孩子,他们将碧儿当做亲生女儿,后来,那家女主人生了一个男孩。碧儿被当成了多于的,给送了出去。新家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有一天,他想要欺负碧儿,碧儿拿起一旁的砖头,砸中了那人的头,不小心杀了他。”
    “汤真是一个作家,写了许多戏本。后来被人剽窃,他气不过,跑到那个人家里杀了他。”
    “这些,都被我看到告诉了吴老板,然后,那些身背命案的人都被吴老板控制到了手里。他们再红,也不敢离开戏班子。”
    林寒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徐璋杀过谁?”
    “他没有。”小娟激动,“他是好人,他真的没有杀过人。他是自己找的戏班子,在吴老板面前唱了一嗓子,吴老板觉得他是个人才,就招他进了班子里。他无意间发现了大家的秘密,可是,他比闫晶聪明,他告诉大家,他也杀过人,杀了老家的哥哥和嫂子,所以大家才对他放心。”
    林寒明白点头,难怪到了戏班子以后,徐璋就再也没和老家的哥哥、嫂子联系过,原来是怕事情暴露,引来杀身之祸。他果然比闫晶聪明,因为谎言,曾救自己一命。
    突然想起一个人,林寒再问:“任楚杰呢?他杀过谁?”
    小娟晃动眼珠,摇摇头。
    “他没杀过人?”
    小娟默不作声。
    林寒蹙眉,盯着面前的女孩,猛然一惊,“他,杀了吴老板,对吗?你看到了未来他要做的事情。”
    拦下要离开的林寒,小娟跪在她面前,“吴老板是恶魔,我没本事从他手里逃走,只有任楚杰能够帮我。吴老板一死,我们所有人都会解脱,任楚杰会带着碧儿远走高飞,其他人,也会自由。”
    “自由?他们都是杀人犯,怎么自由?心里还是身体?”林寒只觉得他们可笑至极,自私至极。
    推走拦着自己的人,林寒去找老吴,这个人是罪恶之首,应该由正义审判,而不是以罪治罪。
    “见到吴老板了吗?”林寒拦下归来的戏班子人员。
    “任楚杰叫他去清点损坏的货物,在后面呢。”其中一人指了河边的方向。
    林寒立刻跑去。
    厨房里,小娟打开屋里的一个小灶门,里面蜷缩着一个男人。
    “你说的没错,那个寻少爷和夫人是特别的人。”小娟后退一步,让那人起身。
    整了整衣服,那人带着八角帽,手上是他常吹的牛角笛,看小娟一眼,他神色淡淡,“我说过,不会骗你。我能看出来特别的人。”
    小娟眼中含泪,“你说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毒.药我一会儿放到了大家的饭食里。只要,能让徐璋回来,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我说过,这个笛子集够了怨灵,就会变成咒笛,届时,我会拿到金银胸针,最不济也会得到古金菩提子,到时候,将你的徐璋变成‘半灵’,他就可以复活了。”男人从身后拿出一根竹笛,正是寻南墨手中的那根。
    他看一眼锅里煮的粥,“刚才老吴突然闯入,险些被她看到我,你现在就将毒.药放饭里。”他将一包毒.药递给了小娟。
    “吴老板和夫人都已经被我支开,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娟展开毒.药,将他们倒入滚烫的粥里。
    一个戏班子的人,如果都被毒死,那么,这根笛子积攒的怨灵会急速增多,届时,它会离成为一根‘咒笛’越来越近。
    带八角帽的男人见快要事成,嘴角挑起笑意,“今晚,就是你的舞台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小娟喊住了他,“高寅,我死后,真的可以加大笛子的咒力吗?是不是,可以让徐璋早些回来。”
    “你有不语舌,本身就很特别。”高寅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笑意更浓。
    关上厨房的门,高寅斜一眼屋里的傻女人,冷哼一声,“什么‘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你的情郎早就死了,那些康家的古金、古银,只能救活将死之人。傻女人,我要你也死,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不语舌,而是多一个人,多一个怨灵,我这笛子也就早一天成为‘咒笛’。”
    “寻南墨。”林寒跑向迎面而来的人,“吴老板有危险,任楚杰要杀他。”
    “他们两人都在后面,正要一起去吃饭。”显然,寻南墨刚刚见过两人。
    “可是。”林寒指了指身后,“小娟说,她看到任楚杰要杀了吴老板。”
    两人同时反映过来,一起朝程阿婆的院子跑去。
    有些人已经开始喝粥,寻南墨立刻捂着林寒的嘴巴,将她拖到院角,披上了斗篷。
    “这里是幻境,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寻南墨慢慢松开握紧他袖子的林寒,“我们在一旁看着,这么多死人,拿着咒笛的人一定会出现。”
    不一会儿,老吴和任楚杰赶来,坐在院中的木桌前开始吃饭。
    今天颇有收获,大家又喝了几杯酒,准备起身休息时,小娟最先倒地。
    老吴正想去查看情况,脚下一个不稳也栽倒在地,接二连三,戏班子的人都倒了下去。
    他们中,只有一个带着八角帽的男人在独自饮酒,模样惬意。他手边,放着一根竹笛。
    ☆、第8章 .13【仪容镜1】
    “是那根笛子。”林寒看了寻南墨一眼,“我们要不要现在去抓他?”
    “在幻境里抓到他也无用,我们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盯着面前倒下一片的人,林寒握紧拳头。一旁,准备歇觉的程阿婆走出房门,面对倒地一片的人群毫不惊讶。她蹒跚步入厨房,又捧着瓷碗走出,里面是放了毒.药的粥。
    “这么多人,你罪过大了。”她径直走到高寅面前,坐下,倒不怕他的样子。
    “这些人都有罪,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高寅饮下一杯酒,摸了摸一旁的笛子。
    程阿婆的目光落在笛子上,“你还在执着这个?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世界上,怎么会有‘咒笛’这种东西。即使有咒笛,也不会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古金银。”
    “这件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你不用再劝我了。”起身,高寅环视小院,“婷莲说,她从小就在这个院子长大,很想回来看看,可惜,她不能行走,回不来了。”
    “我那孙女,十五岁跑出去学戏,很久没跟家里联系了。他爹娘起初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为此还报了警。后来,听说她学了‘青衣’,成了名角,还在北京的戏台子唱过戏,当真有本事了。”
    高寅拿起咒笛,“婷莲本可以一举成名,却被小人从台子上推了下来,成了一个残废。听说,做了半灵后,就如重生一般,不会缺胳膊少腿的过日子,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古金做成的东西,让婷莲站起来。”
    “杀这么多人,值么?”
    高寅冷笑,“他们为了自己可以杀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转身,他面带冷色,“奶奶,那条不语舌说你今晚会死,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婷莲,免得她伤心。她不是不想念你们,而是想功成名就后再回来,可惜,造化弄人。”
    程阿婆盯着离开的人,声色悲戚,“高寅,好好照顾婷莲。”
    林寒惊愕,握紧寻南墨的手。
    高寅。这个名字,林寒记得听谁提起过。
    她仔细回忆,“高寅,‘开皿兰巧失踪案’时,刘铭前辈提起过的名字,他和爷爷当年破获的一起‘高寅连环杀人案’里的凶手是同一个名字,只是凑巧名字相同吗?”
    “那根笛子还没有成为‘咒笛’,他会继续杀人,所以,他应该就是那个连环杀手。”寻南墨盯着慢慢坐下的程阿婆。
    林寒握拳,“爷爷不是抓到他了吗?不知道他身上有菩提子吗?”
    “高寅有咒笛,想是用那笛子控制了一个人,给自己顶了罪。”
    寻南墨的视线处,是捧起瓷碗慢慢喝饭的程阿婆。
    小娟第一眼见到程阿婆时,就看到了她今日的结局,也看到了所有人今日的结局。她以为,用沉重的代价可以换来徐璋的还魂,却不知,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高寅,为了救自己喜欢的女人,已经变成了恶魔。
    天空,有雾气飘来。款款落下,铺盖在所有尸.体身上。
    从斗篷下走出,林寒站在白雾里,咒笛已经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咒笛也没有参与,这片幻境即将崩塌。鼻腔里,是木槿的香气,断断续续的涌入嗅觉中。
    那些人,仿佛都站了起来,仿佛都进入了寻南墨手中的那根竹笛里。
    倚靠着寻南墨,林寒转身抱紧他,唇瓣贴紧他的脖颈,心里很不舒服,沿着他的脖颈咬了下去,有灼烧感,很疼。
    盯着最后进入竹笛的小娟,那女孩儿和她招招手,是‘永别’与‘抱歉’的意思。
    这个女孩儿相信《牡丹亭》里的那段爱情传说。
    因为相信,所以,执着。
    ‘生而可以死,死而可以生’,她觉得,自己的爱会像杜丽娘一样,造出死而复生的奇迹。
    高寅,利用了她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让她做了可怕的事情。
    那条让她无法唱戏的不语舌,她只认为,不是幸运的事,而是最不幸的事。
    相信,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会要一条正常的舌头。
    如果有下辈子,她想做戏台上的杜丽娘,陪着她的柳梦梅,一起唱《牡丹亭》。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忭’。”
    戏台上舞袖轻摆的女人,深望着与他搭戏的男子,眉目间,尽是妩媚姿色。
    男人回身,戏台后的布帘掀起,另一青衫女子踩步而出,轻轻抿唇,第一次唱出戏词,是略带沙哑的声色,可那姿容,一点也不输男人面前的闺门旦。
    “回头看看,青帘帐下,还有一女子,相信杜丽娘曾做过的梦。”这是小娟,一直想要告诉徐璋的话。
    回程的路上,林寒坐着皮箱,在水边等入幻的船工。一旁的土地里钻出了秋葵和大花牵牛,淡紫摇曳、嫩黄随摆,生机盎然。
    这是入幻的开始,伴着花香而来。
    每一次的入幻,都有造出美梦的香气,然而,这些梦并不美好。
    “高寅会去哪里?”她问神色淡淡的寻南墨,发丝被河风吹起了些。
    扶着她的肩膀,寻南墨的视线处是一艘艘入幻的船只经过,雾气蒙蒙,如同满是烟云的海面。
    “记不记得,有人闯入你的屋子翻找精灵的胸针,我想,这和高寅有关系。”
    林寒蹙眉,“算算时间,那时候的高寅已经得到菩提子了,他还要胸针做什么?”
    冷冷一笑,寻南墨的手放在兜里,“拿到东西,也要会用才行。”
    起身,林寒眨眼,“你是说,那些古金银不是任何人都会使用?”
    斜一眼反应慢的女人,寻南墨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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