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连又是一声烟花响动,似离的他更近了些,也好似这声响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他木然的望着门上那道锁。
    待方才那股冲动过去,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随之落下阵来。
    还好有这道锁,否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进去,然后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将秦葶带回宫里。
    只是那样......秦葶便会更恨他了吧......
    轻牵扯起唇角,自嘲般的轻笑一声,此刻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何呈奕,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打转良久,他出门时连件外袍都没有披,这会儿凉风将他身上吹透,唯有那股酒意暂能暖了他的肠腹。
    最终何呈奕还是双腿轻夹马腹离开此地。
    自如意坊回宫,需要路过景星门,景星门下是一片空旷之所,眼下许多百姓在此地摆摊易物,景星门楼之上,许多官兵执守其上,何呈奕翻身下马,双脚站于平地,朝前行了几步,不知是哪个莽撞的跑过来时撞了他的肩,他也不以为意。
    自这角度仰头看去,一眼他便望到昔日他在景星门所站之位,彼时与他站在一起的,是魏锦心。
    他带着他的未婚妻在此处向百姓洒钱之际,秦葶或就站在他此刻脚下所立之位亦是这般仰头看着他们。
    又是一阵凉风吹来,打的他眼珠有些干涩。
    “那时你一定很难受吧......”低声自言自语道,想起了秦葶流着泪同他讲起景星门的模样。
    何呈奕将自己试想成秦葶,好似稍懂了那时秦葶的心境。
    若秦葶当真不爱他,又如何会哭的那般伤心。
    秦葶当是爱他的呀!
    众声喧闹之音被他隔离在外,他状若无人般的低声笑起来,笑的连肩都跟着颤。
    笑到自他身旁路过的人皆以为他是个疯子。
    他的确是疯了,因为他知道,秦葶不会再回来了。
    ......
    新年一过,蜀州便生了异事。
    任桓征当真向朝廷下了战书丝毫不遮掩,口口声声要摘下何呈奕的项上人头。
    果真不出何呈奕所料,未等朝廷向蜀州发兵,先前赵镜之的那些降兵便再也受不了任桓征的
    侮辱与欺凌,原本已经做好背井离乡的兵士们暴动而起,决心要同任桓之决一死战。
    这让有勇无谋的任桓征措手不及,哪里晓得这些手下败将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造反。
    他忘了一件事,当初蜀州降的是何呈奕的朝廷,而非是他任桓征。
    人一旦没了退路便会萌生无限大的勇气和力量,正是这股力量,很容易便能化为无尽的杀意。
    这些当初被任桓征瞧不起的降将以空前的决心和战力一举夺下蜀州境内几城,将狂妄无比的任桓征打的节节败退。
    何呈奕正是借此机会发兵南下,一路顺而入驻蜀州,伙同当初那些降将一起攻打任桓征。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任桓征从将起事到被活捉,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就如同何呈奕所言,他离赵镜之那只老狐狸要差的远。
    当任桓征被人押到华宵殿中之时,已经过了春二月。
    天气一点一点暖和起来,雪水顺着檐角滴落,似缠绵的雨水一般。
    若非外头艳阳高照,这声响当真可以以假乱真。
    任桓之相较何呈奕初次见他时,可谓是狼狈至极,发有乱草,衣衫破败,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道犀利的眼神,似刀一般毫无惧色的望着何呈奕。
    何呈奕高坐金椅,眼睑垂下,万分蔑视的盯望着跪在殿下之人。
    “朕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不过如此。”何呈奕喜欢嘲讽旁人的语气从来没变过。
    “胜者为王,随你怎么说,”任桓征头高高仰起,半分不惧,“老子不怕,你若有本事,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你和任妙彤两个虽不是亲兄妹,可脾气还真像。”何呈奕再来一招杀人诛心。
    果真,不提任妙彤还好,一提起她,任桓征就似疯了一般,身上拧巴挣扎起来,奈何粗绳将他捆得牢牢的,他所作皆是徒劳。
    “何呈奕,别喊我妹妹的名字,你不配!”先前还可称为淡定的人一听到任妙彤的名字就跟疯了一般。
    果真,任妙彤在他心里非同一般。
    何呈奕眼底浮起一阵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这笑再一次刺痛了任桓征的心,他就是想不通,他自小爱到大的妹妹,为何偏生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只听任桓征咬牙切齿地说道:“何呈奕,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你可知妙彤有多爱你,她爱你爱的癫狂,不惜一切代价入宫!”
    “为了她,我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我甚至可以放任她去爱你,我宁可退出只做她的兄长,可你却将她杀了!”
    何呈奕从这简单几句话隐隐察觉出他对任妙彤不同寻常的爱意,不由身子朝后靠去。
    “妙彤非我父母亲生,她自小便来我家,是我看着她长大。若不是因为你,她一定会爱我的!”任桓征恶狠狠的盯着何呈奕,咬牙切齿,“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不爱她,你为什么不爱她!”
    “你为什么不肯多看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几乎癫狂般的嘶吼,那模样倒是有几分任妙彤的影子。
    这兄妹俩虽无血亲,但性子倒是一样的偏执,让何呈奕有似曾相识之感。
    当初自己对秦葶何尝不是如此。
    爱一个人,对方就非要回应吗?
    心,是世上唯一不可控的东西。
    可惜,何呈奕直到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
    何呈奕挺直身子,没心情听他讲说他那死去的妹妹。
    “何呈奕,我没有替她杀了你,是我无能,你将我杀了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喊的嗓子都哑了,此刻当真只求一死。
    何呈奕冷笑一声,缓缓抬眼,“若是搁在从前,你这条贱命定然活不了,可是朕这次留着你。”
    不为旁的,只因他那将出世的孩子,他不想满手血腥迎接他的到来。
    更想为秦葶积下一份福德。
    常听人讲,生子是鬼门关走一遭,他不想连累秦葶。
    素来不信鬼神的人如今也变得柔软起来。
    草木皆兵。
    “朕不光不杀你,还会成全你,朕会给任妙彤立一座衣冠冢,你就日日守着她的衣冠冢过日子吧。”他一顿,“至于给你写信告密之人,朕会将她关在冷宫之中,直到她死。”
    刘霜琳的手段并不高明,她因为父亲获罪而痛恨何呈奕,散尽家财只为送出一封密信给任桓征,企图让任桓征搅乱朝纲。
    可是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头脑简单,偷鸡不成蚀把米。
    衣冠冢,这比杀了任桓征还让他难受。
    任桓征被拖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声声辱骂何呈奕。可他完全不在意。
    以胜者的姿态端座金椅。
    孤单又高傲。
    作者有话说:
    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冒充
    旧岁除, 新年至,街上残红大片,喜气久久不散。
    秦葶一直在小双家里待到正月十五, 十五一过,小双带着她挤完了花灯,秦葶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宅, 肚子一天天鼓起,行动也越发不灵光。
    对于这个小东西的到来,秦葶很是惶恐,虽然在小双家里时,婶婶已经同她讲了许多生孩子时的情境,可她这不说还好, 一说她反而更怕了。
    秦葶与何呈奕自打分开后不曾有过交集,实则秦葶不知道的是, 何呈奕时常会在夜里骑马奔来, 只静站于院墙之外,什么都不做,只默然隔墙而望。
    秦葶所居房间离院墙仅有一展臂的距离,中间过道被她种下花种。
    运气好的时候, 何呈奕还能听见秦葶与府里照顾她的老妇说话。
    而今天下大定, 上夜之后,何呈奕便忍不住频繁策马而来, 仍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站在院墙之外。
    天公不作美, 下起蒙蒙细雨,可是他却舍不得走, 便来到围墙上的窄檐下避雨。
    窄檐盖不住他全身, 何呈奕背脊贴在墙上, 仰头而望夜空,任凭雨帘打在他的身上。
    天气日渐暖和起来,听到外面的雨声,秦葶推开窗,闻到一股雨气泥香,秦葶就倚在窗前细听春雨,嘴里还吃着细点。
    恰被照顾她的刘婶子看到,只听刘婶在屋里大声喊着:“姑奶奶你怎么还吃甜食啊!”
    说罢便快步走到跟前,一把将她手底下的小碟子抢夺过来,护在身前。
    秦葶笑笑将口中的咽下,“我饿了......”
    “锅里炖着鸡汤呢,我这就给你盛鸡汤去,这点心太甜了,你少吃些甜食,省得到时候生孩子受罪。”
    说话间刘婶子便将碟子拿出门去,秦葶在身后央求着再给她吃一块。
    窗子开着,仅隔着一面墙,何呈奕听得清楚。
    不禁靠在墙上勾起笑意。
    他听得出,相比在宫里,现在的确过得更快乐一些。
    许久不曾听过她的声音,今日当真运气不错。
    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之感占了他的内心,何呈奕甚至想着,若是一直能如此,他若是能这样一直守着他,也算一辈子。
    听着轻浅的雨声,何呈奕的心也一点一点跟着平静下来。
    同时他也很害怕,害怕秦葶就这么将他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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