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候,丈夫颍川王不赞同违背公公豫王的意思,女儿也说见人有难就反悔不合道义,除非是谢家父子真的品行不端,不然就算落难被贬,说定的事儿也不能改的。
    自己便想着反正事儿也还没定论,女儿迟这么一两个月也不耽搁,便没有极力反对。等到事情平安解决,这便成了一桩十分如意的婚事。虽然谢家门第不如高阳的夫家高,但旁的可就强过百倍了。
    颍川王妃又嘱咐了几句:“以后你过了门,也不要像高阳那样,摆什么县主的架子,虽然你婆婆的诰命,没有你高,但婆婆毕竟是婆婆,尊重她几分总没错的。我看谢夫人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婆婆,你敬重她,她自然也就会爱护你了。谢夫人虽然在许多人那儿有个妒妇的名头,但旁的,可是毫无诟病了,便是妒妇又如何,人家有儿有女,谢家本来就有这样的家风,谁不想做她那样的妒妇?”
    临颍默默地点头。想到自己将来也能像谢夫人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心中便十分喜欢。闺中那些姐妹们,说起来又有哪个不羡慕的,只是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小姑子好说话,你也该多多关心她,照料她,与她好好相处,如果偶有不合,也多让着她点,毕竟那家可就这么一个小姑娘,父母兄弟想来都十分宠爱的。”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的,再说阿凝也不是任性刁蛮的姑娘,和她好好相处,并不难的。”
    “这就好呢,至于小叔子,虽然男女有别,但你也不能不问上几句……”
    这头颍川王妃忙着对女儿展开婚前培训,那头谢兰馨却接到了一个不大痛快的消息:
    楚王世子和冯嫣的婚期定了,那日子,却正好和谢云轩、临颍的婚期是同一日。
    谢云轩没觉得什么,谢兰馨就不大开心:“这么多日子,怎么就偏偏挑了个和咱们家一样的日子,是不是跟咱们过不去啊。”
    钟湘便笑骂了一句:“瞎说什么呢,谁会故意做这样的事儿,成亲毕竟是大事呢,哪个会拿他儿戏。”
    谢安歌也给女儿解释:“冬月里的好日子虽多,但合了生辰八字后,算起来也就那么几日,冲到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说他们的花轿抬往东城,咱们的花轿往西城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冲撞的可能。”
    楚王在京城的住宅在东北角,而谢家所在的洛滨坊却是在西面,是两个方向。
    谢兰馨便马上反驳:“怎么没有,出花轿刚抬出门的那会儿不是正好交叉了吗?”
    冯嫣出嫁肯定是在夷安公主府,而不会回原先的淮阴侯府,而临颍自然也是在豫王府出嫁。这两座府邸都是最初太‘祖皇帝赐下的,那时候,清河公主和初代豫王是太’祖除太宗皇帝外唯二还在世的儿女,自然封赏十分丰厚,两家的府邸便占了承福坊的大半,另一小半便是后来太宗赏赐给清河的那座带湖的大花园。太宗的诸子、和世宗的诸子都是分封到各地,留京的府邸加起来也没有占全一个坊,便是被称作八王宅的清化坊,楚王府就在那儿。
    两座府邸,被归了夷安的元清河公主府在西侧,承袭了父亲王位的豫王府在东侧,到时候一个从西往东走,一个从东往西行,正好交叉,路上撞见还正是十分可能的。
    钟湘便道:“便是交叉而行又如何?承福坊前的大街道路宽广,四车并行都不拥挤,你还怕堵着啊?你放心,就是夷安再怎么看咱们家不顺眼,好歹也要给豫王面子,她不会做什么的。”
    谢兰馨还是嘀咕:“反正我就是觉得,那么好的日子,有那么一个人在,不大舒服。”
    “真是小孩子呢,亏只有家里人听见,叫人听见可不要说你心胸狭窄。”钟湘便笑嗔了她,“这算什么呀,你赴宴的时候难道不会遇上几个不喜欢的人儿,难道你就不赴宴了?”
    “这不一样啊,这可是哥哥一辈子的大事儿呢,有了她,都感觉少一份光彩了。”
    “好啦,多谢你为哥哥想着了,不过这真不算什么的,你就别在意了。”谢云轩忙安慰她。
    谢安歌还道:“等阿凝成亲的时候,爹爹一定好好挑日子,不叫你跟不喜欢的人撞日子。”
    “爹,说的是大哥的事儿呢,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呀。”谢兰馨跺脚道。
    “我们家阿凝害羞了,好,爹不说了,咱们还是说你哥的事儿。”
    与谢兰馨同样对这个日子不满的还有颍川王妃。
    她倒是不是与夷安冯嫣不合这样的原因,只是觉得,那一日楚王世子和冯嫣的婚事肯定十分隆重,而且两家的大多数亲友都是重叠的,到时候,大家肯定去赴楚王娶媳妇或冯嫣嫁女的宴啊,自家和谢家的客人肯定少多了,而且来的客人的身份肯定也要低许多。明明是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到时候所有的风头都被那头抢走了,做母亲的哪里甘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茶馆
    颍川王妃这样想了,也就和颍川王说了。
    当然她不说什么风头不风头的事,只说那时候自家和楚王家一家嫁女一家娶媳的,宗室里的人只怕会十分为难,不知道该去哪边,而且又还有夷安那边要赴宴。
    颍川王听了,便也觉得这个日子不好,便道:“我和父亲商量商量。”便去找豫王去说了。
    豫王知道了,便来和谢家商量了。
    于是谢兰馨转眼便知道自家哥哥和临颍县主的婚期要改到明年的事儿。
    婚礼改期,谢家许多正忙着着的事儿,便也可以缓缓来了,谢兰馨便一下子清闲起来。
    只是这个清闲却不是谢兰馨欢喜的。
    虽然豫王府那边说是今年刚嫁了个孙女儿,想到要嫁第二个,心里十分不舍得,又说什么如今的那个日子,虽然也是吉日,却不是最利这对未婚夫妇的,但谢兰馨还是明白,豫王府定是和自己一样,不想与冯嫣和楚王世子的日子撞到一处。
    其实谢安歌和钟湘也不是没想到和冯嫣和楚王世子撞到一次,婚事不够热闹,不过他们毕竟是男家,没什么大的事儿,提出改期,总有怠慢女家的意思,如今却是正好。
    见谢兰馨有不平,钟湘还笑她:“你之前不是还嫌和人家撞日么?怎么,改日子了,还是不高兴?”
    “明明是咱们先定下的日子,凭什么不是他们避让,偏要咱们避让啊。”谢兰馨有些儿不服气,“都是钦天监择的日子,我就不相信,他们不知道这个日子已经有人要成婚了。”
    临颍县主是宗室女,而且还是有身份的宗室女,她的婚事自然也是有钦天监择的吉时。
    而楚王世子和冯嫣,自然也同样。
    钟湘也是知道这点的,但她比女儿要想得开一些:“他们不是要趁着楚王来京的日子完成嫁娶么,想来可挑拣的日子有限,不然也不会这般急急忙忙。”
    又叫谢兰馨:“好啦,别老想着这事儿了,京中每年成婚的子弟有那么多,哪回不撞上几对。”
    谢兰馨也只是一时不平,私下和母亲抱怨一番后,也就过去了。
    有了空闲,又征得钟湘的许可,她便又照以前的样儿,今儿去外祖母家看望外祖母,找文采、文栩玩儿,明儿去安郡王府,拜访徐素绚,去瞧小恂恂,后儿便跑到西市去看雀儿,瞧她生意如何。
    过了小半年时间了,雀儿这边的名声已经打开了,她这家小食店物美价廉,种类又多样,自然客似云来,旁边也有人羡慕的,同样开了类似的店,但比不上她花样层出不穷,吃食实在,且好吃又好看,分不了多少生意走。不是没人想使坏,不过有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兵士的存在,最终还是收手了,比她更有背景的则是还看不上这么个小生意。
    雀儿如今也雇了几个人打下手了,柱子已经完全脱开身去附近的一家小学堂去上学了。谢兰馨去过几次,都见她生意红红火火的,有时便不打扰,只看了一遭就走了。
    这一日,同样去看了雀儿回来,却顾谨正迎面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过来,身边惯常带着那个叫暮雨的小厮。
    谢兰馨自然而然地就停下车,探头招呼了一声:“顾世子!”
    顾谨看见她,眼睛一亮:“谢世妹。”也勒住马。
    “顾世子今儿怎么会在这儿,可又有什么公干路过么?”谢兰馨知道这片儿可不是归顾谨管的。
    “并不是,却是些私事路过,谢世妹这是从赵记回来?”顾谨同样问了她。
    “是啊,与雀儿有日子没见了,过来瞧瞧,不过看她生意红火,我也没去打扰。”
    顾谨不免就又想起之前自己吃到的谢兰馨亲手做的吃食,有些回味,点头道:“赵记的吃食不错,生意红火也是当然。”
    “是啊,她们也算是在京城站住脚跟了。”听雀儿上次说起来,说不定过了年他们就可以换个大一点儿的铺面,开间大一点儿的吃食店了。“说起来,也要谢世子有心关照呢。”
    “不过是叫他们来吃几顿饭,也不算什么关照。”
    暮雨见自家主子说话实在,但面上的表情却不够丰富,在旁人看来甚至是有些冷淡的,实在太不热络了,忙悄声提醒他:“世子,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谢小姐不是说没去赵记打扰吗,想来也没吃过饭吧?不如请她到旁边茶楼里坐会儿,随便吃点东西?”
    虽然自己装傻,但有时候也要给主子制造点机会的嘛。
    那头谢兰馨正觉得已经打过招呼了,好像也可以说告辞的话了,便听顾谨邀请她到茶楼吃饭,便忙推辞:“世子太客气了,你不是还有事儿做吗?”
    “不过是些闲事,也不急于一时的,世妹请。”
    暮雨也在旁道:“我家世子不过是因了今日休沐,想到城外跑跑马,既然遇见谢小姐,自然不能怠慢。”
    谢兰馨想了想,没有拒绝顾谨的好意。
    西市这边,暮雨却似乎十分熟悉,很快就引他们一行到了附近一条巷子里的一家有些儿僻静的茶楼。
    谢兰馨看这开在深巷里的茶楼,很是怀疑,他们家的生意。酒香不怕巷子深,可从没说过茶香不怕巷子深的。若不是对顾谨深有信心,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到这样的深巷来。不见跟随的车夫丫鬟都犹豫了吗。
    暮雨是个机灵的,自然就看出他们的犹疑了,便替顾谨介绍:“这家茶楼,虽然偏僻了一些,却正因此,环境清幽,不像外头的那些酒馆茶肆,吵吵嚷嚷的,而且,这儿的茶不错,茶点不错,更重要的是,菜色不错。这家店主夫妇,也有些来历。”说到最后,他卖了个关子。
    谢兰馨不免就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来历?”
    顾谨便道:“世妹,进去坐下慢慢说吧。”
    谢兰馨便依言下了车,跟着顾谨进到这家甚至连幡子都没有的所谓茶馆。
    进了门,便有人上来招呼:“几位客官请随我来。”说着,便引着他们穿过穿堂,走向后院,路上问他们:“可要什么样的雅室?”
    谢兰馨看她就像中等人家的侍女打扮,说话走路的样子都不似外头那些酒楼里的侍者,十分讶异,听她的问话,也有些奇怪。
    顾谨却十分自然地道:“不知松菊傲霜那边还有没有清静的房舍?”
    “有的,这边请。”
    暮雨便像谢兰馨他们解释:“这儿布置的和一般人家的花园似的,按着四季的风光,设了几个小景,每个景几间雅室,布置得十分清雅。这个时节,已是冬天,,梅花却还没开,松菊傲霜是最好的了。前些日子来的话,丹桂也不错,还有梧桐听雨的,不过只有一间,且也有些凄凉,不大合宜。不过雨天来,也别有一番味道。”说着暮雨又给她介绍了一番其他的院舍:“过一两个月,梅雪争春那儿的几株梅花开了,围炉赏梅看雪十分好……到了夏日,最好的就是竹林听风了,可凉爽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松菊傲霜”,却是小小的一个院子,坐西朝东,有五间房,西侧三间,北侧两间,南面是座假山,和别的院子隔开,东边则是两扇柴扉,又有篱笆围了一段院墙,俨然是个农家小院的模样。篱笆下种了些菊花,如今大多已经谢了,但还有几株尚傲然绽放,站在柴扉处,看着一丛丛的菊花,再看那假山,颇有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院子里靠着假山的那一侧,种了些松柏,在这萧条的时候,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顾谨便选了北侧靠东的那一间,正是阳光最好的一间。
    谢兰馨便见这间屋舍三面都开了窗子,窗子都用薄纱蒙着,既透气又不会冷,且光线也不会很暗。因着这日阳光甚好,便只合上了北面的窗户,却把东边和南边的窗子都开着,既通风,又可让阳光直射进来。
    屋内的布置也都十分简单,顾谨便说了句:“世妹不要嫌这儿简陋。”
    谢兰馨却又几分喜欢:“这儿挺好啊,世子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似乎挺熟悉的样子。”
    顾谨却没有马上回答,却先问:“世妹爱喝什么茶,要吃什么菜?”
    谢兰馨便问了那引路的侍女这个的菜色,点了几样,顾谨又跟着点了几样,打发了那侍女出去,才道:“这儿的掌柜是宫中退下的御厨,他的妻子也是宫里的宫女,还伺候过先皇后,只是不是近身服侍的。”
    谢兰馨便恍然:“怪不得呢,这儿的规矩不一般。”
    就像那引路的侍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不问,态度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却不会像外头那般谄媚罗嗦。
    “既然是退下来的御厨,想来烧的菜一定十分好吃了?”谢兰馨更关心的还是这个。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佳肴
    听谢兰馨这么问,顾谨微微一笑:“那当然。”
    谢兰馨就十分期待。
    一会儿茶先上了,清茶两盏,却并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品种,只是闻着清香,喝着滋味甘甜。顾谨就介绍了,这是城郊的一座山上,普通农家自种的茶。
    谢兰馨就赞了一声:“果然乡野之间有许多遗漏的好东西。”她对于茶,也并不是十分讲究,只是作为一种基本技能之一,被教导了一些如何分辨茶叶,如何识别茶香,如何分辨泡茶的是何种水,如何泡一盏好茶等等,本身却不大爱这些。不过这也足够让她判断出这茶水的品质了。
    随着茶上来的,是几样茶点,都做得十分细巧,果然有几分宫点的样子,谢兰馨对此就有兴趣多了,虽然顾忌着是顾谨在场,而不是在自家人面前,矜持许多,但也慢条斯理地把几样茶点都一一尝过,点评了一声:“味道不错,果然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顾谨看着她拈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的样子,却不知如何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只小小的胖松鼠捧着松果的模样,那是他前儿去郊外打猎时偶然遇见的,那只松鼠在树上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捧着松果跳走了,那小模样不知怎得却和现在的谢兰馨联系起来,明明她这时候额外的淑女。
    “世妹觉得好吃,不妨多吃点儿。”
    谢兰馨哪肯多吃:“只略尝尝味儿也就够了。”一来是形象问题,二来,她还要等着后头的菜呢。
    顾谨看她的目光留恋地在那些茶点上停留了一瞬,便错开了,就像那只胖松鼠留恋地看着另一颗落在自己脚前的松果一眼,跳了开去一样。
    “世妹不必和我客气。”
    “并没有啊。”谢兰馨忙道,跟着又问他:“对了,你之前说这家的店主是退下来的御厨,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陶掌柜在宫中的时候最善煲汤,有一道十分家常的火腿鲜笋汤尤其出众,先皇后十分喜欢,常点这个菜,只是后来他的父亲过世,母亲又病重无人照料,他就从宫里出来了。陶太太那时候是先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常负责传菜的事儿,也就和陶掌柜认识了。她是后来先皇后过世后,宫里放宫女的时候出的宫,也是机缘巧合,倒成了一对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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