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优秀的夸张。
    或许,这也是那片土地不同寻常的地方吧。
    “请不用想的太多,我真的仅仅只是出于学术的目的这么做……当然,我从您女儿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也确实是事实。”
    孟杰微微颔首,看着不远处的墓碑,思索许久之后,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或许这样的场合说这种事情不太合适……我研究了你们的历史,还有你提供给我的族谱,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
    墨尔文轻轻抬了下眉毛。
    “哦?你发现了什么?”
    孟杰竖起了两根手指。
    “巨石城的贵族根据权力的来源与黑卡的获得途径大概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依附于‘筹码’的新贵族,一类是依附于‘黑卡’的旧贵族。你的家族和希德的家族刚好是两个典型,分别站在两个金字塔的顶端。”
    墨尔文淡淡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巨石城从来都只有一个金字塔,也只有一个国王而那个人就是希德。至于我的父辈不过是他们选拔的技术官僚,或者说他们的职业管家。”
    这个管家虽然是世袭的,但并不是不会被淘汰的。
    譬如被李斯特取代的那个籍籍无名的家伙,就重新变成了平民。
    哪怕他用黑卡变现了许多筹码。
    “我知道,巨石城确实如您说的那样只有一位国王,不过我在这里要比较的并不是筹码与黑卡的份量,而是‘人’的份量。”
    墨尔文眼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哦?”
    孟杰微微颔首,用闲谈的口吻继续说道。
    “仅从学术的角度来讲,您的家族和希德的家族其实是两个很鲜明的对照组。我接下来的话没有冒犯的意思……根据我查阅的历史文献和资料,您的家族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蠢货,只是在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时做出的选择不同。而希德却是另一回事,他的家族也有过高光时刻,但后来的人则是各有各的孬,并且蠢的各不相同。”
    具体的时间节点,似乎是在“黑卡”的地位被确定之后。
    墨尔文看了他一眼,自嘲的笑了笑。
    “……我一时间甚至分不清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损我。”
    孟杰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那座潦草的墓碑,用带着歉意的声音说道。
    “都没有,这只是纯粹的学术探讨……当然,或许我不该与本人交流这个问题。”
    墨尔文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一边低垂眉目祈祷,一边随口回道。
    “无妨,如果我的资料能给你带来安慰,那也算是我在生命的尽头还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
    “何止是安慰,”孟杰笑着看向了老人说道,“至少,您的这份研究资料让我们看见了走出长夜的希望——”
    “那不就是安慰吗。”墨尔文随口回了句,“如果你们把黎明到来的希望寄托在魔鬼的后代犯下不可扭转的错误,那你们要么在长夜中一直等待下去,要么在旧的魔鬼死掉之后迎来新的恶魔。”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为什么这群聪明人聚成一团却反而愚不可及。
    孟杰怔怔地看着他,沉默许久。
    忽然一瞬间他像是老了许多似的,颓然的垂下了肩膀。
    “或许吧……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万一事情有转机呢?”
    墨尔文看了他一眼,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善意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给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在这个悲伤的时刻,没有必要再增加毫无意义的悲伤了。
    “或许吧。”
    许多年后的事情只有后人能替他们看到了。
    ……
    新纪元元年,诞辰日之后的第三天,凯旋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新郎是战地气氛组,而新娘则是班诺特万夫长的女儿潘妮。
    出乎了战地佬的预料,在得知女儿被自己拐走了之后,班诺特并没有忿怒地和他决斗,反而祝福了他俩。
    不只是班诺特。
    包括他的挚友科尔威,包括曾与他共事的禁卫军军团长雷泽,以及许许多多他叫不出名字的人都向他送来了祝福。
    婚礼的最后,班诺特握住了他的手,用前所未有严肃且庄重的语气说道。
    “……你是一位真正的战士,你的忠诚、勇敢、仁慈、善良以及慷慨无可挑剔,甚至得到了尤里乌斯元帅的认可。”
    “作为潘妮的父亲,我对你没有更多的要求,只希望你能把那些诸多美好的东西分享给我的女儿,就像你曾经将它无私地分享给许多人一样。”
    “爸……”潘妮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动。
    战地气氛组握紧了他的手。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松弛了严肃的表情,班诺特的脸上露出笑容,轻轻点了下头。
    “交给你了。”
    虽然那句话里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或者舍不得的意思,不过战地佬却发现这老头并没有这么简单的放过自己。
    婚礼的当天晚上,他被拉着灌了好几桶的酒,差点儿没被当场送走。
    按照班诺特的说法,身为威兰特人的女婿不会喝酒怎么行?
    可话是这么说,班诺特自己就是个酒蒙子,才几杯下肚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这帮文官确实不太行。
    真正把战地佬喝趴下的,还得是他的好兄弟科尔威,以及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们。
    战地佬本以为他们会责怪他欺骗了自己,不过事实却截然相反。
    尤其是被骗的最深的科尔威。
    这家伙非但没有将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一脸不舍的握着他的肩膀。
    “一路顺风……伙计,我们会想你的。”
    一名禁卫军的小伙子也将手放在了战地气氛组的肩膀上。
    “常回来看看。”
    一名万夫长大概是喝多了,嘀咕着说道。
    “我也去联盟当军官算了,等混成了执政官就辞职,这样才公平。”
    坐旁边的另一名万夫长笑着说道。
    “不可能的吧,联盟又不是我们,哪来的执政官?”
    “没有吗?我听说他们准备弄一个来着……说什么学习我们的经验。”
    “管他的,从小兵做起总可以吧?”
    看着这帮吵闹的家伙,战地气氛组心中虽然感动,但还是把手放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别说梦话了,好好生活,以后的日子没有那么多仗要打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并且在凯旋城都有自己的生活。
    真把他们都带去了曙光城,他还真想不到该怎么安顿他们才好。
    “哈哈哈,这帮家伙就是喝上头了开个玩笑,真让他们放弃这边的待遇和军衔过去从新兵蛋子开始,他们自己也舍不得。”
    科尔威哈哈笑着用力拍了拍战地佬的肩膀。
    战地佬回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却又总觉得那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自己真的要带他回去,他恐怕二话不说会跟着自己一起走。
    甚至不只是他。
    这里许多人都会这么做。
    “好兄弟,保重……”
    他端起酒杯,和科尔威碰了一下,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他正打算开始喝下一轮的时候,众人的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你们打算让新娘等多久?还是说你们打算另外再办一场?”
    穿着婚纱的潘妮正双臂抱在胸前,一脸笑眯眯地盯着战地气氛组的后脑勺。
    意识到自己妨碍了小两口亲热,坐在餐桌前的一众大老爷们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顿时打着哈哈找借口开溜了。
    坐在餐桌前的众人一哄而散,纷纷去了其他桌,只剩下了战地气氛组和潘妮俩人。
    意识到自己喝多了,战地气氛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抱歉……”
    听到这声抱歉,潘妮笑眯眯的抽动了一下眉毛。
    “抱歉?”
    战地佬一瞬间便读懂了那眼神,明白了她想听到的并不是这句含蓄的表达。
    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面对那期待的眼神,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在婚礼开始之前,他有听潘妮讲过威兰特人的习俗——
    在接受了众人的祝福之后,他必须将她从宴会现场一路抱回婚房。
    真正的战士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双脚接触地面,否则会被其他人取笑一整年。
    好像是这么说的。
    一口灌掉了剩下的半杯酒,战地佬红着城墙般厚的脸,在潘妮猝不及防的小声惊呼和咯咯笑声中将其拦腰抱起,接着在一阵起哄的口哨和掌声中,像龙卷风一样消失在了婚礼现场。
    那就像真正的龙卷风一样,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毫不拖泥带水。
    “这家伙……确实是个真正的战士,”某个喝多了的文官用手比划着,“我还以为他有难言之隐,所以才留在这儿喝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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