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程与梵心头涌起千万劫难。
    闻舸的父亲站在冰柜旁边,伸手拉开拉链,哭泣的声音像暴风雨里的雷声,源源不断的灌进程与梵耳中。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可不可以第一个告诉我?
    我有喜欢的人,可是她应该不喜欢我。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变得像你一样优秀,我想她应该就会喜欢我了。」
    程与梵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一颗一颗...掷地有声。
    清楚明白的告诉她,这些年她失去了什么,在那些她东躲西藏的日子里,有一个善良的姑娘躺在这里,感受着极寒的痛苦。
    我陪你。时也说道。
    不用。
    程与梵拒绝了,这是她欠闻舸的,她要亲自来还。
    时也松开程与梵的手,看着她一点一点往前挪步。
    此刻的感受,无法形容,像是面对,又像告别,更像重新开始。
    程与梵走到冰柜前,包裹闻舸身体的袋子敞开,这是继她去世之后,自己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面对她。
    早就没有血了,闻舸惨白着,浑身上下全都惨白着。
    断了的手,掉了的头,还有破碎的五官,全被拼凑回来,美好...支离破碎。
    程与梵没有躲,没有后退,就这么看着她。
    她想到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我叫程与梵,你叫什么?
    我叫闻舸,闻一多的闻,百舸争流的舸。」
    那天,程与梵在殡仪馆里待了很久,久到闻舸的父亲都离开了,她还在里面。
    时也没有催她,只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陪着,她想她应该有很多话要和闻舸说,说吧,把心里想说的,把当初没有说出口的,以及后来这几年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吧。
    从天亮说到天黑。
    人生那么短,千万不要再留遗憾。
    ...
    直到殡仪馆要下班,程与梵才从里面出来。
    脸上带着平静,但通红的眼睛还是暴露了她。
    等久了吧。
    没有。
    程与梵坐在车里,头靠着车窗,薄薄的眼皮撩开,怔楞的望着树影倒退。
    时也没有问她,如果她想说自然就会说了。
    没多会儿,靠在车窗上的人,动了动脖颈
    我们没说什么,是我想陪陪她,我觉得这些年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里面,应该很寂寞。
    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晚来。
    我该早一点来的。
    你知道我刚刚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我想你说的没错,真正脆弱的不是闻舸,是我,我把她想的太脆弱了,总以为十八岁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具备对抗世界的力量,我自以为的保护,自以为的灌输,自以为她需要我的鼓励,是我把自己想的太伟大,把她想的太羸弱,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如果人能回到过去就好了,我一定不会那么自大,我一定重新好好地去了解她。
    时也把车靠路边停下,然后解开安全带,转身抱住程与梵。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刻,我们要学会接受自己的脆弱,但这不代表我们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我相信闻舸不会怪你的,你来看她,她一定很高兴。
    你知道,我在外面想什么吗?
    我在想,或许我之前的格局也小了,我和你说..如果闻舸还在,我应该会退出,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不会退出,我会和她公平竞争,不管是输还是赢,我们都会是你生命中出现过的最优秀的人,不过...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程与梵呆呆的,用眼神询问什么可能?
    时也捏着这人的耳朵尖
    我们谁也不会选。
    因为这个世界除了爱情,还有更美好的东西值得追逐。
    /
    刘可是程与梵在南港做律师时候的学姐,当初实习也是跟着她的,按道理说该叫声师父也不为过,但刘可说还是叫姐吧,叫师父给她叫老了,所以这一声师姐就一直叫到了现在。
    闻舸的案子之后,程与梵就辞职了,一声不响的离开南港,谁也没有通知,所以刘可在接到这人的电话时,第一反应不是叙旧,也不是问她过得好不好,而是劈头盖脸先骂一通。
    你不联系别人就算了,你连我你都不联系!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非诉组弄过来,你能当律师?!能接案子?!你就跟着他们屁股后头跑,一年到头还屁都碰不到!
    程与梵被炸的一耳朵,可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这事是自己的错,虽然事出有因,可也确实过分。
    消失这么长时间,你连个信儿都不给我回,你知道我给你发了多少邮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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