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回来就是要带爸爸离开,温家现在就是人间地狱,这里人面兽心的人太多,爸爸如此真诚善良,不该被他们玷污。
    陆时谦忙上前搀扶住她们,扭头看了眼温立德,眼神冰冷:“陆老先生,八年前那场车祸,以及温絮这次车祸,我已经到警局报案,你参与或包庇了多少,自有人会调查清楚。”
    “当然,你们也可以申诉,但我不会给你们这次翻身的机会。”
    他顿了下,目光扫了眼还在喃喃自语的温儒安,眼底覆上一层碎冰:“陆家将会停住与温家的任何合作。”
    温立德闻言两眼发黑,身体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老爷!快来人啊,叫救护车!”
    -
    温絮扶着母亲走出温家,不回头,也没去管里面乱成一锅粥的众人。
    双眼目视前方,此时脑子显得格外空荡,更不知何去何从。
    陆时谦偏头看了眼身旁魂不守舍的温絮,抬手拽住她胳膊,阻止她的盲目前行:“走吧,我们回家。”
    思绪恍若被换回,温絮缓缓抬眸看他,滚烫的眼泪抑制不住地砸落了下来:“陆时谦,我没有家了。”
    这几年她一直想逃离温家,如今真正踏出温家大门那一刻,她才发现带着冯芳竟然不知往哪走。
    她们看似脱离了囚笼,内心却空了。
    “有。”
    陆时谦抬手一点点把她流出的眼泪擦拭干净,看了眼冯芳,又垂眸看向她抱在怀里的灵位,哑声开口。
    “我们带爸妈一起回家,好吗?”
    冯芳听到这话,捂住唇,别过头揩去眼角的泪水。
    只是没用,眼泪再次流出。
    入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云层钻出,金色光在他头顶形成光环,将他五官照得格外柔和,又像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温絮弯唇笑起的同时,眼角划出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脸侧流入心脏,似乎有什么种子在那里生根发芽。
    “好,我们回家。”
    她们直接回了雅江别苑,医院那边办理了出院。
    冯芳还是住在原来那间房,温絮把父亲的照片和灵位都交给她,这才返回卧室,极其疲倦地躺在床上。
    这一刻她累极了,也困极了,全身如抽丝,再无思考能力,意识朦胧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冯芳见温絮醒来喜极而泣,握住她的手收紧:“小絮,你终于醒了。”
    中途过来看她三次,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意识,如果不是她呼吸均匀,真怕她这觉不愿意醒来。
    或许是睡得太久,温絮脑子还是有些混沌不清,好半晌,才扯起嘴角:“妈,我没事。”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加上没吃东西,我真怕你出个好歹。”
    说到这,冯芳又忙问:“饿不饿,妈去给你端吃的上来。”
    温絮嘴角轻弯,胃里确实很空:“嗯,饿了。”
    “等着,妈马上就来!”
    看着冯芳急匆匆出门的背影,温絮抬眸环视一圈,这是她跟陆时谦的卧室,床头柜上还有他没翻阅完的书,屋内陈列摆设没变,依旧是她入院前的样子。
    想到那天他说的“我们一起回家”,在看这里的一切,心莫名安定下来。
    对,这是他们的家,从她住进来的第一天,陆时谦就说过。
    再进门,澜姨跟着冯芳一起端着托盘出现,她看到温絮那张小脸,吸了吸鼻尖:“才几天没好好吃饭就瘦了那么多,这次回家了我好好跟你补补。”
    温絮看着她们摆放在跟前的食物,勾了勾唇:“好香,都是我爱吃的。”
    “喜欢就多吃点,还有一个汤呢,我下去端上来。”
    澜姨摆好饭菜,转身下了楼。
    温絮接过冯芳递过来的筷子,低头吃了口菜,又抬头看她:“妈,陆时谦呢。”
    她醒了到现在,还没看到他人影。
    “他很早就去律所,说是要准备起诉温儒安的资料。”
    再次提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默。
    过了好会儿,冯芳才继续开口:“从我们走后,你爷爷就进了抢救室,现在好像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而温儒安当天就被警察带走了,你爸当年车祸事件也已经成功立案。”
    温絮低头吃着饭,静静听着这些,心里却格外平静:“嗯,庭审时间下来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需要等时谦回来你自己问他。”
    冯芳不停给她碗里夹菜,叮嘱多吃点:“我已经通知他你醒了,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温絮点头:“好。”
    “对了,嘉雯她们来看过你,见你一直在睡觉,没打扰便先回去了。”
    “嗯,知道。”
    冯芳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她,眼眶又红了几分:“小絮,你别这样,如今能帮你爸翻案我们应该高兴,他离开我们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我们都应该往前看。”
    啪嗒一声,温絮眼泪毫无征兆滴进装满饭菜都瓷碗里,她用力吸了下鼻尖,抬手擦掉眼泪:“嗯,应该往前看,爸爸希望看到我们是开开心心的。”
    卧室门外,澜姨端着手里的汤盘没往里面走,背靠着墙壁,低头抹了抹眼泪。
    这两天她多少了解到温絮的情况,现在听到她们母女聊天,越发觉得心疼。
    好半晌,才敲进入。
    温絮吃饱后精神状态渐好,趁冯芳下楼,拿上睡衣去浴室简单洗了个澡,出来时正好碰到进门的陆时谦。
    “怎么还洗澡了?”他疾步上前,观察她额头上的伤。
    “没沾到水,我避开受伤的地方洗的。”
    陆时谦垂眸看她,睡醒后的她气色比之前红润,发肿的眼睛也消了很多:“嗯,下次要洗澡你叫我。”
    温絮抬头看他:“叫你干嘛?”
    “帮你洗,以免你再次摔倒。”
    陆时谦眸色真诚,像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温絮听了,却微微耳热:“……这次腿又没受伤,怎么会摔倒。”
    看来上次医院摔倒事件,他还挺记忆犹新,也不知道是她没穿衣服的画面太过醒目,还是当时姿势难看,让他至今为止念念不忘。
    “对于你,一丁点意外我都不希望发生。”
    温絮听到这话,眸光微顿,抬眸静静望着他,那张原本俊朗的脸庞,因这几天忙碌奔波留下了疲倦,眼下乌青,下颌也长出了蟹青色的胡须。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温絮胸腔闷胀,鼻尖也逐渐泛起酸涩,她忽地丢下手里的毛巾,伸手抱住他:“陆时谦,嫁给你,应该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陆时谦轻笑,抬手回抱住她,下巴埋在她颈侧,似乎想感受这份踏实:“嗯,我很幸运,当初选择的是你。”
    温絮微愣了下,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陆时谦抬手揉了揉她皱起的眉,指尖最后落在眼尾那颗引人瞩目的泪痣上:“温立德最先提出联姻的人不是你,而是温绮柔,爸爸问过我的意见,我只说了一句,如果那个人换成你,我同意这次联姻。”
    所以当温絮主动找上他,谈论领证的时候,那一刻,他心里莫名闪过尘埃落定这个词。
    温絮全然不知联姻时还有这么一段,难怪爷爷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她本没抱多大希望,却毫不费力得到这门亲事。
    她心里有些激动,抬手圈住他的脖子:“陆时谦,原来没结婚之前你就被我吸引了。”
    陆时谦勾唇:“嗯,印象还不错。”
    那次是他与客户在茶馆谈案子,听到周边传来窃窃私语,便顺着众人目光看去,映入眼帘是温絮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及她眼尾那颗泪痣,当时她笑容娇媚,如江南缠绵的春雨,醉人又煽情。
    温絮再次抱住他,两颗心紧紧相贴,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窗外洒进的淡淡金光,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射在地,拉出细长的光影,像游离很久的人,彼此找到了寄托。
    -
    一个星期后,温儒安的车祸案一审开庭。
    温絮第二次进入庭审厅,这次却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而是坐在了原告台上,身旁的辩护律师自然是陆时谦。
    这次事件在北寻轰动不小,旁观位置座无虚席,牵扯人员较多,嘉雯一家以及陆家一家人全来了。
    而温家除了温立德,剩下人员全到场。
    开庭时,温絮再次见到温儒安时,差点没认出来,他瘦了很多,头发也被剃成寸头,脸颊凹陷,一身黄马甲穿在身上,没了往日的光彩。
    两人遥遥相望一眼,他面神平淡,眼底无光,看来是清楚这次庭审对他无利,从他的诉求来看,他不想死,宁愿判无期徒刑,人生毫无自由,能活着就行。
    温絮不是圣母,他预谋了两场车祸,她无法原谅,必须给予死刑。
    李严证人上台,他直言不讳,把温儒安交代他干的事,事无巨细吐露,甚至还留有他们当时的通话记录。
    或许他是料到东窗事发的时候,他有抗衡温儒安的把柄。
    证据确凿,就算温儒安的辩护律师有心辩护,众多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他对战之人是陆时谦。
    温儒安听到温絮的诉求时,极其激动地从座位上挣扎起来,手脚链条发出剧烈的碰撞声:“温絮,这些年我在你身上的弥补不少吧,你现在如此狠心要置我于死地!”
    “肃静”──
    审判长法槌落下,现场安静无声。
    温儒安也被法警按压在座椅上,死死扣着,让他无法动弹。
    温絮心如止水地看着他,不出声,貌似对他的言论毫无反应。
    如果让她爸爸活着,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弥补。
    何况那是弥补吗,爸爸拥有温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落到她跟母亲手上却百分之十不到,所以那些钱,她拿得理所应当。
    庭审继续,陆时谦一一举证,让对方无法反驳。
    两个小时后,审判员给出最终审核,宣判温儒安以故意杀人罪,给予缓期二年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结束,温儒安得到审判结果后并没申请二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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