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平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政府人员出身,虽然有条例说不能对外泄露消息,但杨绵绵是熟人,他犹豫了一下就把地址说了,又补充了一点:“这是在乡下的别墅,信号不好打不通也是很有可能的,你别担心。”
    别担心?杨绵绵何尝不想不担心呢,但她却不得不担心下去。她的手脚都是冰冰凉的,但胸前却是一口怒气梗在那里下不去,好半天,她才松开拳头左右环顾一周,看见了他们平时用来保管枪~支的保险箱,她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密码多少?!”
    如果说之前文静和白平只是觉得奇怪,那么现在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被杨绵绵吓了一跳,文静赶紧走过去阻止她:“这个不可以动!”
    她虽然比杨绵绵高挑,但却没法拦住她,杨绵绵抓住她的手腕一推,文静就被推到了地上,白平这下也不淡定了:“你干什么?”
    “密码!”杨绵绵气势汹汹地拍了拍保险柜。
    文静忍着脚踝的疼痛,皱起眉头:“杨小姐,这不是你可以随便动的东西,请你不要这样。”
    她当然是觉得杨绵绵莫名其妙,突然跑过来找人,突然发脾气,突然要去夺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神经,却还是看在荆楚的面子上多多忍让。
    可杨绵绵问的并不是她和白平,那边小黄机只叫了一声“荆楚可能出事了”,挂在椅背上的荆楚的西装外套就立马倒戈:“我知道密码!”
    然后不带一下磕巴地就把密码说了出来。
    杨绵绵开了保险箱,把里面仅剩的两把枪都拿了出来,白平这回是真的被她吓到了:“杨绵绵,你不能这样……队长会骂的。”
    “让开。”杨绵绵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会儿觉得亚瑟肯定是在诈她,一会儿又觉得荆楚是真的出事了,尤其是后者,只要是一丁点儿的想法都让她方寸大乱,她几乎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理智,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哪怕是杨小羊已经叫了一百遍要冷静,她却还是觉得自己残存的理智正被恐惧与怒火一点点蚕食。
    在最心烦意乱的时候,白平和文静还要来挡她,杨绵绵差一点就直接用枪托砸晕这两个人,但幸好控制住了自己,直接跳过办公桌就走,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拿了白平的手机:“联系到他打电话给我,他没事,打电话给我。”
    她的目光如此认真,白平不禁呆了呆:“发生什么事了,队长出事了吗?”
    “我希望没有。”她把那两把枪塞进自己的外套里,匆匆下了楼。
    下楼了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只不过现在杨绵绵再也没有心思去遵循所谓的法律,她站在马路上随意一瞥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她低着头匆匆走过去和一个人擦肩而过,顺利从他口袋里拿到了钱包,把现金全部拿走后把钱包丢在了旁边的绿化里。
    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十秒钟,一气呵成,仿佛她曾经做过千万遍,然而,哪怕是在她最贫困的日子里,她也没有偷过任何一个人一分钱。
    她是有两种其他的选择的,一是上楼折返回去向文静或者白平借钱,二是选择乘坐地铁换乘到家,交通卡还在她的上衣口袋里,可她没有,虽然第一个选择只多花费五分钟,第二个选择也不过是多了二十分钟的路程,可她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破掉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行事准则。
    唯一的理由就是,她连一秒钟都不敢浪费,在荆楚身上,她一秒钟都不敢赌。
    打了车回到家里,杨绵绵带上了海盗,让出租车司机直接开车到了白平说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有点年纪的大叔,在后视镜里看到她一个小姑娘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心里难免有点想法,一路上不断往后看,发现她整个人蜷缩在了角落里,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像是失恋了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娇娇怯怯,容易对付得很。
    一想到这里,他就慢慢熄了火,外面不再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而是人烟罕见的乡村。
    “哎呀,好想熄火了呢。”他堆起笑容,扭头想和坐在后面的她说话,可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杨绵绵面无表情地问:“车熄火了吗?”
    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带着枪,司机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决定放弃,他原本只是看她一个小姑娘落单好欺负,但她手里有了武器,他也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毕竟和可能丢了命比起来,那一点点的色心算得上什么呢?
    “我再看看。”他尴尬地笑了笑。
    杨绵绵淡淡说:“你要是不想开这个车,我就替你开过去,你自己想清楚。”她拿枪的姿势很标准,司机看得出来,她不是随便拿把玩具枪在骗人的主儿。
    想到这里,司机什么废话都不敢有,立刻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到了目的地,杨绵绵一下车司机就迫不及待地把车开走了,杨绵绵也不在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站在不远处的人吸引了。
    秋天的风有点大,吹起了她的长头发,杨绵绵把遮挡住自己眼睛的发丝拨开,对着那个人露出了冰冷的笑意:“你在这里。”
    “我等你很久了。”还是那个细声细气,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害羞的女孩子的声音,表情也是杨绵绵所熟悉的,就好像她们不是相遇在这个寒冷的乡下,而是在温暖的图书馆里,她看见她,一瞬间笑意从眼底迸发出来,真挚而动人。
    杨绵绵把手插在口袋里,握住了枪柄:“你们是一伙儿的?”
    明明事到如今,珍妮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解释,可奇怪的是,她听到这个问题后的第一反应却是微微垂下了头,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好一会儿才轻轻说:“进来吧,他等你很久了。”
    “珍妮。”就算是恨不得把枪掏出来爆了她的头,杨绵绵此时此刻的表情却是冷静的,她甚至还露出了诚恳的眼神,“我们是朋友,我一直当我们是朋友,我男朋友去了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
    珍妮认真地看着她:“梅,我真的当你是朋友,但是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杨绵绵的眼神迅速冰冷下去:“为什么?”
    珍妮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大门边,用力推开了那看起来略显沉重的门,里面有一丝温暖的光线投了出来:“进来吧,外面有点冷。”
    杨绵绵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原本握着枪的手指微微松了松,像是要缓解一下手指的痉挛,但下一刻,她纤细的手指以更为坚定的姿态握住了枪柄。
    她一把枪放在上衣右边的口袋里,另一把枪却插在了后腰左侧,方便她随时随地握住,而右边的裤袋里则放着她一向不离身的手电筒,左边的裤袋是白平的手机,小黄机则被放在了上衣左边的口袋里。
    这是她所有的底牌,她不能全部暴露出去,既然到了这里,无论如何,她也不容许荆楚出一点点的事。
    必要时候,她会毫不犹豫掏出枪来,把亚瑟的头当成西瓜一样爆掉。
    “亲爱的梅,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门后面,传出了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断!
    第242章 亚瑟
    推门进去,里面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大厅,也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屠宰场,而是非常普通的乡村小别墅。
    杨绵绵扫了一眼客厅里摆放的物品,一个个都和鹌鹑似的,只敢小声交头接耳,她压根听不见它们在说什么,不过也可以确定,这绝对就是亚瑟的家,否则它们早就把擅闯家门的人骂得狗血淋头了。
    壁炉前放着一把丝绒椅子,有个男人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椅子侧对面还摆着一个小凳子,上面放了一本书,珍妮走过去拿起那本书,在小凳子上坐下,开始读起书来:“我可怜的缪斯,唉,今天你哪里不舒服?你深陷的眼睛充满了夜间的幻像,我看见你的脸上相继显出恐惧与疯狂,冷淡而又沉默。”
    这是波德莱尔著名诗集《恶之花》里的一首诗,然而一向没有文学细胞的杨绵绵就只有一个反应:这是什么鬼?
    但是珍妮不是和她一样的理科生吗,为什么会念着念着就泪光盈盈了?杨绵绵脑海里冒出了许多念头,可她关心的就只有一个:“亚瑟?”
    “欢迎你,梅。”亚瑟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他。
    杨绵绵打量着面前的人,她没有见过他,这应该是他的真面目,不过这也就证明了那一次超市的见面并不是偶然:“你是什么时候找上我的?”
    亚瑟矜持地笑了笑:“我有时会去fbi的资料库里看一看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没有想到会发现你,梅,你可真是上帝给我的惊喜。”
    杨绵绵皱起了眉头,亚瑟给她的感觉太像是一个反派了,就是那种高逼格的反派,特别有腔调,比如在壁炉前拿杯红酒,让漂亮乖巧的小姑娘读一本她根本听不懂的书,开口闭口是“上帝”“撒旦”“安琪儿”。
    但同样的,也特别变态。
    老实说,和这种罪犯打交道心特别累,因为她完全没有读过《圣经》,对他们奉为圭臬的话一句也听不明白,还不如那群粗鲁直白想吃人肉的变态呢。
    那好歹在吃上面还能有点共同语言,但她和亚瑟真是鸡同鸭讲,她一点儿也不想听他发表一番“我的天使”这样的言论,她又不是毛利兰。
    “我不想和你废话,你要我来,我来了,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目的了吧。”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亚瑟一点儿也不生气,他自顾自往下说:“我看到你的资料之后就对你有了浓烈的兴趣,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那么感兴趣。”
    “你不要说我是你的初恋,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行么。”杨绵绵看似在和亚瑟说话,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屋内陈设的物品上,她想通过它们找到荆楚的下落。
    很可惜的是,它们好像都不知情的样子。
    壁炉很淡定:“啊,又来一个小姑娘,亚瑟不喜欢珍妮啦?”
    书有点为珍妮鸣不平:“我很喜欢珍妮啊,我不想珍妮死。”
    椅子安慰说:“珍妮不会死的,亚瑟很喜欢她,不然她早就死掉了,其他人都死了不是吗?”
    凳子却很担心:“可是这个新来的看起来很漂亮啊。”
    杨小羊也全神贯注听了半天,憋不住跟了句吐槽:“我勒个去的,它们就关心三角恋吗?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杨绵绵不甘心,但很可惜的是,这些陌生的小伙伴并不能给她太多帮助,好在她也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依靠它们的人了,她决定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回亚瑟身上。
    亚瑟正在回答她的问题:“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他神情款款地看着她,“我一直在关注你,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注定要站在比其他人高的地方。”他说着打了一个响指,原本作为陈设的一面空白的墙壁竟然缓缓上升,露出了另一面被隐藏的背景墙。
    那面墙上,贴满了她的照片,有骑车去上课的,有在教室里听讲的,有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有走在街头的,有在买咖啡的……无孔不入,她的生活几乎被24小时监视着。
    就算对亚瑟的能力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杨绵绵看到这一切还是脸绿了:“你跟踪我。”
    “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亚瑟暗示性地眨了眨眼,“如果说我原本只是对你感兴趣,那次在超市见过你之后,我就没有办法把你忘记了。”
    “呵呵。”
    最开始,亚瑟也不过是对fbi档案里这个屡屡出现的女孩子感到好奇,同类相吸,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是会对同类特别敏感,有些人会选择隐在幕后嘲笑警察,但也有人会以最不经意的方式出现在他们身边,哪怕是有人感觉到了奇怪,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ta参与了其中。
    显然,最初的时候,亚瑟认为杨绵绵是后者。尤其是她是他喜欢的类型,因此,他花费了大量的功夫去查找她的资料,他黑进了所有能黑进的数据库,把杨绵绵的档案查得一清二楚。
    他发现她和他一样拥有超越凡人的才能,普通人在他们看来就好比是猪猡一样愚蠢,他们天生高人一等。
    她的智商是和他相匹配的,况且,她还那么的漂亮,简直是他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安琪儿。
    他不是基督教徒,却在那一刻认为,她就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是他苦苦追求的完美极致。
    在和她相见之前,他就已经深深爱上了她,那一次在超市里见面,她不知道他是怀揣着怎样雀跃的心情来与她相见。
    她和他想象中一样漂亮、聪明、机警,他曾经在自己那么多的作品中找到过不完美,但这一次,他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我等了那么多年才等到了你。”他的眼珠是漂亮的灰蓝色,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出自真心,那浓烈的爱意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此情此景,仿佛是一部精心安排的偶像剧,男主角终于找到了真命天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感,向她诉说内心的渴求。
    是啊,曾经杀人如麻的男主角在见到女主后终于明白,曾经那些女人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才是自己最爱的人,为此,哪怕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蝼蚁,她也是不同的,甚至,为了她,可以金盆洗手,再也不染血腥。
    如果这样的剧情换一个场合出现,杨绵绵大概会忍不住哈哈大笑,点评一句狗血雷人,可现在她的心却只被怒火席卷,他每一句告白听在她的耳朵里都像是火上浇油。
    “说够了吗?”她再也无法忍耐,掏出口袋里的枪,指着他问,“他在哪里?”
    亚瑟微微皱眉,似是不悦:“我不希望和你谈论这个话题。”
    “你想不想,关我屁事。”杨绵绵冷笑,“谁要听你的狗屁玩意儿,你当自己是回事,我听得恶心死了。”
    她话已经说得那么难听,可亚瑟却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涵义,竟然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那样的作品太粗糙,不足以成为我献给你的礼物,但是没关系,我现在有了更好的。”他对珍妮招招手,“过来,珍妮。”
    他在向杨绵绵表白时,珍妮就一动不动站在他的影子里,仿佛是一截木头,无知无觉,听见亚瑟叫她,她就慢慢挪动着步伐走过去,走到亚瑟身边停下了,然后缓缓抬起头来,在壁炉的照耀下,她看起来犹如一只瘦弱可怜的小猫。
    亚瑟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庞:“珍妮,我的好姑娘。”他摩挲着她的肌肤,眼中流露出疼爱之色,“你一直做得很好,希望今天你也有一个完美的表现。”
    那一刹那,珍妮眼中流露出了哀求与挣扎,她绝望地问:“你不要我了吗?”
    “你很好,你陪伴了我这样长的时间,然而珍妮,你终究比不过她。”亚瑟轻柔地微笑着,“不过,我会将你作为最完美的求婚礼物,献给你的好朋友,这样不好吗?”
    他和珍妮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杨绵绵举着的枪视若无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杨绵绵不禁皱起了眉,一时犹疑:“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是有所倚仗还是个神经病?”
    杨小羊点头:“我觉得他和珍妮都是神经病,不过我们不能小看亚瑟,他的智商和能力都不低,不管他表现得多有病,他的杀伤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杨绵绵想了片刻,决定冷眼旁观,以静制动,看他们两个有病的玩儿什么花样,难道还打算把这出偶像剧演完,来个男主与女配的深情告别?
    她不过是心里吐槽一句,没想到居然蒙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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