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路西楼开口,霍青川先出声打断了宋夫子,“夫子说得是,不过师弟这样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师弟之前是第一次上学,很多东西还没学会,就着急送他来学舍了。”
    霍青川将抄写一张张收好,弯了弯嘴角,微微一笑道,“照师弟现在的水平,确实不适合来学舍念书,青川便先带他回去了,等师弟练好字了,我再送他来学舍。”
    说完,霍青川也不等宋夫子回话,就起身往外走。
    “走吧,我们回家。”霍青川推开门,温柔地对路西楼笑笑说。
    路西楼忘了他还在生气,看一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宋夫子,又去看脸上带笑的霍青川,还陷在惊讶中,没能立马回神。
    看路西楼这样,霍青川嘴角往上扬了扬,重复了刚才的话。
    这次路西楼倒回神了,哦了声就跟霍青川往外走,只不过走出大门,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又转身弯腰,对着屋内说了句,“夫子,我们先走了。”
    然后才合上门离开。
    等出了学舍,路西楼才彻底回神,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有点激动,恍惚间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边为打跑了欺负陶宁远的人开心,一边又担心回家挨骂。在许多人眼里,夫子是不容侵犯的,他们教书育人,无论如何都该被尊敬,而不是像他们这样对夫子不客气。
    “怕了?”见路西楼沉默,霍青川笑着问他。
    路西楼情绪激动,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哼笑道,“谁怕了?”
    霍青川莞尔:“没怕就好,只是之后师弟你可能不能来学舍了,宋夫子大概还会去长老那告我们一状。”
    “所以?”
    “他去找大长老也没用,这事儿我们占理,师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霍青川笑笑说。
    路西楼撇嘴:“我没担心。”
    “那就是我担心了。”霍青川立马改嘴道,“不用来学舍了也好,以后早上能多睡一会了。”
    路西楼没接话。
    霍青川又说:“但醒来后,师弟你得来我院子。”
    “来干嘛?”路西楼挑眉。
    “练字。”霍青川道,“夫子不教你,我教你。”
    昨晚为了抄写完课文,路西楼几乎一晚没睡,最后写完时手都是抖的,现在听到要练字,他打心底抗拒。
    路西楼想也不想道:“我不要。”
    霍青川没劝,闻言笑了笑,然后岔开了话题,“先不说这些了,霍松中午做了新菜样,我们快回去吃饭。”
    路西楼松了口气:“好。”
    之前看霍青川不说练字的事,路西楼还以为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想第二天早上他盥漱完,就被霍松请去了霍青川院子。
    “面刚做好,师弟快来吃,”霍青川对路西楼招手,等他走过来后,才把筷子递给他,“慢了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厨房旁有小厅,平时他们都是在那边吃饭的,今日吃的却被端来了霍青川院子,路西楼觉得事情不简单。
    事实也确实如此。
    “等吃完面,师弟你和我去书房,笔墨纸砚我都帮你准备好了,今天我们先从简单的字开始。”
    一听到要学写字,路西楼就哪哪都不好了。
    “我不学。”路西楼拒绝道。
    课本上那么多字,难不成霍青川想让他都学下来?他又没上过学,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怎么可能学会那么多字?
    路西楼的拒绝让霍青川无奈一笑,他唔了声说,“我们先从简单的学起?”
    路西楼低头开始吃面:“嗯?”
    “学写你的名字,如何?”霍青川温声道,“如果师弟学会了,我们就下山去城里玩。”
    路西楼没说话。
    霍青川又说:“还可以去买绿豆糕。”
    听到绿豆糕,路西楼不淡定了,哪怕心里看不起霍青川这种引诱行为,却还是口是心非地应了一句,“好。”
    霍青川笑了:“那等会我们就去书房。”
    看霍青川在笑,路西楼有点不爽自己竟然为了绿豆糕拖鞋了,心里忍耐再三,到底没忍住冷哼道,“卑鄙。”
    拿绿豆糕威胁他,霍青川可真不要脸!
    第120章
    学了半天字后,路西楼认识到人不能贪心。
    “不学了。”路西楼把笔一放,黑着脸坐了回去,“反正也练不好,没必要再学了,大不了不去念书了。”
    进书房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路西楼花一刻钟学会了握笔,后面则一直在学写字。然而任他如何努力,写出来的字都歪歪扭扭,有时候墨还会洇成黑点,路西楼大受打击,一点自信都没了。
    霍青川正在看书,听到路西楼抱怨,他放下书来看他写的字,“我倒觉得师弟已经很棒了。”
    路西楼不信,撇嘴说,“你逗我呢。”
    “没逗你。”霍青川嘴角挂起一抹笑说,“小时候我开始学写字,夫子教了半天我才学会握笔。”
    “真的?”路西楼表示怀疑。
    霍青川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而且第二天还忘记了,不得不重新学。”
    路西楼还是不大信霍青川的话,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霍青川一圈,觉得他在骗人。霍青川倒是坦然,由着路西楼审视,表情都没变过。
    “真的还行?”看霍青川表情淡定,路西楼心防松动,不确定地追问道。
    霍青川温柔地笑了:“骗你做甚?”
    霍青川再三肯定,路西楼终于信了他的话,嘴角缓缓上扬,又找到了自信心,“那我再试试。”
    “好,我陪你。”霍青川拿起一支笔,怕路西楼不懂,他边在纸上写字边讲解。
    霍青川比宋夫子有耐心,讲解得又很详细,饶是路西楼毫无基础,也照葫芦画瓢,练了一刻钟后,终于写出了个像样的路字。
    霍青川不吝啬夸赞,路西楼才写好路字,他便笑着说,“师弟好棒。”
    “哪有。”做到了以为不能做到的事,路西楼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耳朵,谦虚开口道,“这就一般般啦。”
    “第一天学就能够把字写得这么好,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写名字了。”霍青川声音温柔,语气像在哄小孩儿,又夸了路西楼一遍,“师弟真厉害。”
    路西楼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被霍青川这么一说,他耳根彻底红透,剜了霍青川一眼说,“闭嘴!”
    霍青川一直把路西楼当弟弟,所以哪怕他不配合他,甚至总闹脾气,他也不会生气,还能好耐心地来哄他。
    可现在看路西楼这样,霍青川却第一次觉得他可爱,心更像被羽毛拂过似的,让他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霍青川不做多想,低笑一声认错,“我错了,师弟别生气。”
    “我才没生气。”路西楼哼地偏过头,拒不承认他在闹脾气,只是头偏过去没一会儿,他又扭过头,语气别扭且生硬地问,“真还行?”
    霍青川没直接给出回答,而是拖着下巴假装思考,唔了一声说,“要不裱起来挂墙上?”
    路西楼听出了霍青川的揶揄之意,登时耳朵上的红意蔓延到脸上,他生气地瞪了瞪霍青川,不等他说话,就起身跑了出去。
    看路西楼跑远,霍青川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然后低头开启收拾笔墨纸砚,在看到路西楼写好的路字后,他犹豫片刻,还是将那张纸拿了出来。
    路西楼一路跑出霍青川院子,刚出门就撞上了霍松,对方见他表情不对,还以为他不舒服,便着急地问,“路公子哪不舒服?需要叫人来帮你看看吗?”
    路西楼才被霍青川揶揄,此时看到霍松,脑中就会浮现刚才的事。他还生着气,并不想跟姓霍的人说话,但霍松好意关心他,路西楼不好给人脸色。
    “没事。”路西楼简短地回了句,就要绕过霍松往他院子走,谁知霍松又拦住他说,“既然路公子没事,那我也可以说正事了。”
    路西楼:“?”
    “路公子两位师哥来找你了,正坐在院子里等你。”
    路西楼来的迟,学舍里的基本上都是他师哥,只是大多数路西楼都不熟,能说上话,并且会来找他的,更是寥寥。
    路西楼只能想到吕子晋和阚安。
    事实也确实如此。
    “路师弟你终于回来了。”路西楼前脚刚跨入院子,吕子晋救表情夸张地迎了上来,“今日你不在,我都没心思听宋夫子讲课了。”
    路西楼抬手拒绝吕子晋靠近,无视了他一脸震惊的表情,越过他到石桌边坐下。阚安正在喝茶,看路西楼来了,作势要帮他倒茶。
    “不用。”路西楼不喜欢喝茶,嫌味道苦。
    “路师弟你也太伤我心了。”吕子晋走过来坐下,掩袖假哭。
    对于突然犯戏瘾的吕子晋,路西楼有些招架不住,好在有阚安,他白了吕子晋一眼,无语道,“好好说话。”
    “没意思。”吕子晋啧了声,到底没再说胡话,“路师弟不去学舍了,那白日在院子里做什么?”
    一听到吕子晋这么问,路西楼就想到霍青川逗他,咬牙道,“练字。”
    吕子晋诧异道:“青川师弟教你?”
    “对。”
    “那是好事啊。”吕子晋笑起来,“青川不比宋夫子差,若不是身体不好,说不准青川会考取功名做官。”
    路西楼反驳说:“没看出来他身体不好。”
    能说能笑还能气人,这是身体不好?
    “没到时间。”吕子晋道,“每逢雨季,又或者冬天,青川师弟基本上都呆在屋子里不能出门,要不然一定会感染风寒,然后没半个月好不了。”
    路西楼到山上也有一个多月了,只是这段日子天气好,他还没遇到雨天,便也没能看到霍青川生病。
    路西楼哦道:“好吧。”
    “别说这些了,我是来找你玩的。”吕子晋雀跃道,“后天就是每月一次的下山日了,路师弟要不要同我们下山玩?”
    玄青宗规矩森严,弟子入宗后,除每月固定的下山日外,平日不能随便下山,违反者宗规处置。
    路西楼还不知道这个规矩,但听到能下山玩,他心里是开心的。可他身上没钱,下山了也不能玩什么,路西楼便生了退意。
    路西楼正要拒绝,阚安就跟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及时解释说,“弟子下山可找师父索取银钱三两,方师叔不在宗内,你可以找青川要。”
    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那我试试看。”
    吕子晋下午无事,路西楼答应一起下山玩后,他也没着急走,又拉着路西楼下棋。然而路西楼字都不认几个,自然更不会下棋了,好在有阚安在,吕子晋一下午没赢几回,后面更是耍赖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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