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面色在治疗后缓和下来,不少人赞赏医生的药到病除,只有理查二世本人有苦难言。扎入头皮的针让他头痛欲裂,然而他再也表现不出一丝怒色,他的脸也瘫掉了。
    理查二世在心中用最最恶毒的诅咒来招呼这该死的巫师和自己恶毒的妻子,那个招来魔鬼谋害亲夫的臭#婊#子!她活该烂穿肚肠!在地狱里被焚烧毒打!国王咒骂完他们,开始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臣子能看破这两个无耻omega的真面目,他想,没有自己在,王后怎么能摆平亚默南的朝政?朝臣可都是alpha!
    omega是要被统治的,倘若没有他们的主人alpha,他们定然不知道日子要如何过了。他可恶的妻子虽然用这种卑劣的小手段让伟大的alpha国王遭受了不幸,可只要站到那些有着高贵血统的alpha当中,她注定只能掩面而逃。理查二世在心中妄想着王后受挫后哭着向他求助的样子,待这个巫师解除了黑魔法,他定要重重地鞭打这个贱#人,剥夺她的王后身份,把她剥光了衣服吊死在城门外,要她知道把嫉妒心用在自己丈夫身上是多么错误的选择。
    理查二世靠着这样解恨的幻想熬过了两天,仅仅到了第三天,他便大发慈悲地改变了自己的决定。或许王后可以不被吊死,国王想,只要她马上让这巫师解除黑魔法,他就只会休掉她、鞭打她、将她游街示众,只要她立刻让巫师解除诅咒。
    国王向来认为,自己是全亚默南最勇敢的alpha。他年少时也曾参加过军队——尽管一直在军队大后方;他的异能足以狩猎最强大的异兽——尽管是在仆人们围剿之后补刀。他当然拥有一个alpha最优秀的品德,例如英勇不屈,坚韧不拔,永不畏惧。但理查二世发现,自己宁可对上成群结队的异兽,也不想再躺下去。
    他经常头痛,恶心,吞咽困难,一不小心就会呕吐出来。他的排泄无法自控,排泄物不分时间地出现在床上。国王有足够给他善后的仆人,但喷到身上的污物足够恶心,并且对国王的尊严产生了重大打击。这两天王后和情人们都没来看过他,理查二世又觉得愤怒,又觉得庆幸。
    到第四日,国王期待过的人们全都来了。
    首先来的是宰相,罗兰公爵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冷静的姿态,向国王行礼,开始念诵要发布的公告草稿。他草拟的王命一如既往地措辞准确优雅,内容有条有理,然而还没念到一半,理查二世已经怒目圆睁,两只眼珠子快从眼眶中瞪出来。
    诏书上说,国王因病退位,传位于小王子,因小王子年幼,让王后伊芙与宰相罗兰公爵摄政。
    说到让年仅三岁的小王子继位时,诏书里提到预言之子云云,完全是国王本人的口吻。理查二世的确说过这种话,但他预想中的传位起码是几十年后,自己过世以后啊!他火冒三丈地瞪着宰相,在心中怒骂着这与毒妇同流合污的乱臣贼子。这该死的、虚伪的野心家!以前还敢摆出一张忧国忧民的忠臣面孔!他和王后果然有一腿!这念头让国王出离愤怒,一时竟不知这桩该下地狱的私通案件与□□篡位相比,哪个更让他气昏头。
    仿佛读到了国王的心思,念完“王命”的宰相停了下来,抬起头,说:“我对王后陛下并无逾越之举,也对王位并无野心。”
    鬼才信!!理查二世的双眼快要喷出火来。
    “我的理由早已对您说过,只是陛下从未当真。”罗兰说,“亚默南需要一个睿智的国王,而非一个顽固的疯狂者。对所有‘叛党’的赦令即将下达,医生将被宣布合法,与安娜伯爵商议合约的使节已经出发,请您不必担心。”
    不担心就怪了,国王的面皮涨得通红,像一个烧得要爆炸的水壶,呼哧呼哧喘个不停。罗兰公爵公事公办地行礼退下,理查二世今天才发现,这样恭敬有礼的举止也能让他怒不可遏。
    很快国王发现,宰相已经是最体贴的一员。
    宰相出门之后,辛西娅夫人走了进来。理查二世眼前一亮,他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有些慌不择路,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他宠爱的情人。辛西娅夫人从来都懂国王的心思,国王热烈地看着她,想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让对方把自己带出去。
    然后他看到王后出现在门外。
    王后伊芙简单地盘着头发,穿着王后的华服,化着当下最时兴的妆容,半点看不出惶惶不安。她和正要出去的宰相彼此一点头就算招呼,而后闲庭信步地走到了国王床边。辛西娅夫人恭敬地向她行礼,王后温和地对她点点头,两人之间不见半点敌意。
    怎么会这样?理查二世难以置信地想,辛西娅夫人不是经常对他抱怨王后是个假正经的婊#子吗?她们不是彼此吃醋吗?难道她们之间不应该像争夺同一个alpha注意力的omega之间一样,仇怨不共戴天,斗得你死我活?
    伊芙瞥了一眼震惊中的国王,蓦地笑了起来。
    即使带着丈夫在她脸上留下的长长疤痕,即使那笑容锐利又轻蔑,此刻的王后看上去依然光彩照人。她换了化妆的方式,也不再装出那副温顺的神态,她不加收敛的眼神直直撞进国王眼中,像一名战士看着手下败将。
    有一会儿理查二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羞怯而贤惠的妻子。
    “是我主动去向伊芙大人投诚的。”辛西娅夫人声音甜美地说。
    为什么?!理查二世目眦欲裂,想要向这该死omega咆哮,我如此宠爱你!你怎么会?你怎么敢?!
    “当然是为了能好好生活呀!”辛西娅夫人夸张地拍着丰#满的胸#脯,咯咯地笑起来,“您的宠爱随时可能消失,随时可能变成杀身之祸,我一个omega,当然更想要安稳的归宿呀。放心吧,我会带着孩子去我的新封地,找一个年轻英俊又健壮的alpha过日子,唔,可能是几个。他们都会比您在床上能干得多。”
    国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您是不是想问孩子的事?”辛西娅夫人不愧为陪伴理查二世时间最长的情人,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孩子的确是您的,不过在发现伊芙大人多么睿智后,像我这样只有小聪明的omega,就没有让孩子蹚浑水的意思啦。我的孩子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父亲是谁,理查二世的孩子只有约翰王子——马上就是约翰四世。您瞧,我待您多好?您的大部分私生子,可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太蠢而夭折了呢。”
    说完这个,辛西娅夫人优雅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约翰王子是第一继承人,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伊芙接口道,“多谢你解决掉了其他继承人,没有老家伙会跳出来成为阻力。因为你杀戮过剩,那些成为惊弓之鸟的贵族们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已经把你的其他情人和私生子解决掉了。”
    国王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捯气声。
    “你实在把亚默南弄得一团糟。”伊芙叹了口气,“你屠杀人民,在不合适的时机到处树敌,做出一大堆愚昧至极的决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多亏了你的愚蠢,许多不错的人被推到了我这边。比起一个到处杀人的国王,他们宁可让一个omega暂时摄政。”
    她看着国王,这个一直刚愎自用的alpha在几天里憔悴和衰老了不少,那让她情不自禁地微笑。她说:“我的确恨你,不过不是你以为的理由。我从不为你像匹种马一样到处找情人怨恨,因为我从未把你当成我的配偶。我也不为你强娶我怨恨,你只不过是我向上的阶梯。但恐怕你这样的脑子里,根本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吧。”
    “所以我不对你解释了。”伊芙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来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猜猜医生怎么说?你的心脏会出问题,你的身体会长年累月地承受疼痛,你的xing器会感染腐烂,像只真正的畜生那样大小便失禁。你的皮肤,据说特别是脚踝,股沟之类的位置,会因为长期贴着床单受压迫而生疮。你会活生生地一点点溃烂,但你不会马上死去,感谢治愈者吧。”
    理查二世的脸涨红到了极限,又在伊芙的叙述中一点点变白。他的面孔渐渐毫无血色,瞪视着伊芙的眼神也变得色厉荏苒,甚至带上了自己不自觉的哀求意味。
    他的妻子半点没因此心软,王后冷漠地看着国王,说:“你应得的。”
    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那些白白喷洒的热血,总要回报到做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身上。
    贵族之间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利益交换,支持着不同派系的人们像罐子里的蟋蟀,自己没剩下多少力气,还要先斗一斗——没有一只蟋蟀发现拨弄他们相斗的牛筋草。王后伊芙作为一个伪装成棋子的棋手,手中捏着远胜他人的好牌,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中兵不血刃地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赦令被下达,一些在理查二世的命令下失去爵位的贵族被大张旗鼓地平反,以示对贵族阶级的安抚。之所以说一些,是因为当初理查二世的屠刀动得太利索,很多贵族都真的死了全家,没有可以回来的人。王后保留了这些家族的爵位,以示对这一“错误的不幸”永久的缅怀。平民觉得王后非常仁慈,贵族觉得这是王后在对他们示好,只有极少数想得多的聪明人,意识到了别的东西。
    亚默南的贵族封号和议院名额是有定额的,如果死人占据了封号,那么贵族阶级势必减少。
    在这个被理查二世杀出一片空白的空窗期,活着的贵族们暂时还没咂摸出这个政#策会造成的影响,他们忙着争抢封地,从没了领头人的贵族身上抢肉吃,彼此抢成一团。而“为了让政令顺畅下达”,王后伊芙和罗兰公爵提出一项议案,宣布在数量缩水将近一半的贵族议员下面,设立一个下议院。
    这事让贵族们在争抢中拨冗思考了一会儿,等确定下议院里其实都是平民,未来也根本不会得到封爵后,贵族们不再对此施加阻力。所谓的下议院议员只是一些公会的代表,以及为王后的娘家斯图尔特家干活的小官吏,这些人基本负责讨论一些跟贵族们没关系的平民事项,苦哈哈地拿出解决方案实施。唉,这种没有油水、又苦又累、下等人自己折腾干活的事情,哪个贵族会想插手呢?
    受过新式教育的新官吏们,就这样顺利地悄悄进入了亚默南的执政部门。
    被牵连抄家的商人们全被释放,以外拿回了自己被剥夺的财产,这点让贵族们颇有微词。吞下去的东西怎么能再吐出来?王室不要,可以分发给我们这些功臣呀?然而在他们知道前,这事已经完成,宣布送还财产的公告眨眼间贴得全亚默南都是,还有游吟诗人向不认字的平民解释——真见鬼,这些被严#打过的游吟诗人像阴雨天的霉菌一样,不知何时又到处都是。
    乌尔堡的贵族们首次感觉到了舆论攻势,王后一下子站在道德最高点,被很多商人和平民认为是个天使。这话让不少能猜到内情的贵族大翻白眼,觉得这黑寡妇真是相当能装。也有很多人自认为摸到了新当权者的爱好,开始大肆歌功颂德,总之,因为贵族们主要争夺的还是贵族的财产,最终这一命令也顺利地实行了。
    在安娜伯爵“休养”完不久,王庭与安娜伯爵达成了和平同盟。医院在亚默南各处重建,声称培养未来医生的学校也开始光明正大地建设起来。虽然出于不刺激旧教会考虑,福音教会依然没作为单独的教会被承认,但王庭认可它在各处传教的合法性。
    安娜伯爵的领地和乌尔堡的王庭一样忙碌,格外凶猛的兽潮和大清洗过去后,处处都要进行灾后重建活动。受伤的人要被治疗,死去的人要被安葬,丧亲的人要被安抚。灾难下出现的空缺需要被填补,猎医运动对医生和炼金术师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医生和炼金术师的培养已经踏入正规,薪火不至于覆灭。
    新的队伍被派出去,告诉大清洗中隐藏起来的人们如今已经安全,并且清点在天灾人祸中丧生的人。一支队伍回来时带回了疾风侠盗团,他们和旧团长的见面伴随着很多欢笑、眼泪和尖叫,克里斯被他们一起扔起来,克制不住地闹了一整天。因为有着分享沈娟的外挂,欢迎的宴会上首席骑士被大家一块儿灌酒,硬是把大家喝到了桌子底下。提比斯酿造厂的新酒无色透明,但一罐能喝昏一打冰雪之民。
    疾风侠盗团又变回了了疾风骑士团,担任巡视、斥候和游击队的角色。首席骑士克里斯总算不再是光杆骑士了。
    到了秋天,伤亡名单全被带了回来。翘首以盼的人有的喜极而泣,有的失声痛哭,名单长得让人难过。不过一些医生被屠戮一空的地方却依然有诊所开着,受过医生帮助和教导的人们,成为了新的医生。
    等新的医学生毕业,他们会继续出发,指导这些半吊子的新赤脚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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