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千年,由梦死,由梦生。首发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是死,恍若是魂游天外虚无飘渺。脑海里不停的闪过前世今生的诸多画面,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终究仍是醒来,眼睛眯开一丝细缝时,耳边传来的一阵惊喜叫声让刘冕心魂悸动。
    “天官!”
    “大将军!”
    “醒了醒了!”
    “太好了!”
    满屋子欢欣鼓舞的叫嚷,朦胧之中看到有人激烈的拥抱喜极而泣。
    刘冕只能翕动了一下嘴唇,便听得身边有人急道:“大将军刚刚苏醒神思混乱,不可打扰。请副帅与诸位将军且先退去。”
    众人听了言语马上安静下来,静悄悄的往外退去。
    刘冕艰难的将手抬起一点朝前指了一指,身边那人急道:“副帅请留步!”
    黑齿常之急忙顿身转来。落到刘冕身边握住他地手:“天官。老夫在此。”
    刘冕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尽浑身地力气紧紧地握了一下黑齿常之地手。
    黑齿常之重重地点头:“放心。没事了。没事了。你不会有事。兰州暂时也不会有事了。”
    ‘这就好’刘冕虽是不能说话。心中却是长吁一口气。这一放松。人又晕厥过去。
    黑齿常之急了一下。身边地军医忙道:“副帅勿忧。大将军只是身体虚脱累到了极致。偶有昏厥是正常地。只须调理休息一些时日即可。”
    “那就交给你了。”黑齿常之这才吁了一口气。将刘冕地手放进被子中走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仍在深沉睡梦中的刘冕,感觉到身体一阵发凉,然后有人在搓动自己的双腿与手臂,又是一阵发热,悠悠然的醒来。
    “大将军醒了?”身边几人欢喜的小声叫嚷。刘冕这才发现,原来是几名军医,在用雪块擦拭自己的手腿。
    不等刘冕发问,军问解释道:“大将军的四肢冻伤比较严重。为了给你活血,必先用雪水化搓,若用热水或是一直捂着容易死皮或是龟裂。
    刘冕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一丝丝地生气正在慢慢复苏,脑海里也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终究是没死成。
    ‘呼’一口长气吐出,刘冕颇感轻松。
    军医喜道:“大将军吐出了这口堵在心门的郁气,那便是气脉畅和的先兆了。用不了多久等得外伤痊愈,便可以活动自如。说来也只有大将军这样非凡体格之人,才能这样快的苏醒过来。换作是一般人,没个十天半月恐怕是动弹不得。”
    ‘笃笃笃’,门被敲响,听闻一个细小的声音道:“几位军医,可以进来么?”
    刘冕听到这个声音就有点想笑,马敬臣嘛,什么时候像个小媳妇这么小心翼翼了?
    一名军医急忙上前开了门,堵在门口反复解释说大将军如何如何,现在不方便进来。
    刘冕提一口气:“让他进来。”
    倒把身边的军医骇了一跳:“怪哉!才第三天大将军居然就能开口说话了,体格惊人啊!”说出第一句话,刘冕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接着道:“暂且歇歇,把我搬进被子里焐着吧。我饿了,快弄点东西来吃。”
    “来了来了!”马敬臣一把撞开堵在门口的军医,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手里担着一个大碗,里面热汽腾腾。
    几名军医只好依了刘冕的,将他的衣服穿好,塞到了热乎乎地被褥里。然后一起退了出去。
    马敬臣将大碗放到床边的矮几上,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过来搬刘冕,塞了个大枕头在他背后,费了番力气将他搬得坐起来。
    刘冕有点艰难的呵呵直笑:“蛮贤惠的嘛,还挺细心。”
    马敬臣满脸堆笑:“老子由得你奚落。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来,喝汤,上好的牦牛老骨汤,吐蕃特供!”说罢一柄勺子就递到了刘冕嘴边。
    还真是香啊!刘冕地肚子里一阵咕咕直响,一口吸上去差点没把嘴烫翻,恨恨骂道:“贱婢!这么烫也来给老爷喝,想谋杀亲夫么?”
    马敬臣不怒反笑,哈哈的笑:“烫死你这个万年害人精!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都没死成,估计你要长命百岁了。”
    刘冕哈哈的笑,笑着笑着剧烈的咳嗽起来。马敬臣也是一阵大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战利品,剿的吐蕃人的。”趁刘冕没注意,马敬臣抡了一把袖子抹了下眼睛,岔开话题道“东门外的吐蕃人,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全撤退了。除此之外,其余三门的吐蕃兵马也在今昨两天地深夜,悄无声息的全部撤走。东门营寨的战场上留下了一批战利品,有牛羊女人和一些粮草。”
    刘冕轻拧了一下眉头点点头:“预料之中。”
    “怎么就在你预料之中了?”马敬臣大不解的道“你也没带多少兵马来,难不成就能将器弩悉弄给吓退?”
    “没这么简单。”刘冕说道“不是我带来的多少兵马吓退了吐蕃的大军,而是战场时局打乱了器弩悉弄的部署。起先他们围城建营,其目地就是为了要断绝兰州粮道和对外通信联络。现在我都从外到内杀了个通透打破了这种封锁,于是他们的围城连营就失去了意义,而且还暴露出了兵力分散力量薄弱的弊病。与此同时,器弩悉弄对我后方援军的虚实也非常怀疑。万一后方有大批援军赶到,他们反而落入背腹受敌的窘境。于是才不得不撤后以便集中兵力静观我变。”
    “原来是这样”马敬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吧不说这些了。你刚醒来也别动太多脑筋。吃饱喝足养足精神再说。”
    刘冕喝了几口牛肉汤,身体再添几分生机和热力,舒服了很多。只是这几天来一直都是嚼的干粮没沾半点油腥,现在居然有点反胃,于是没吃几口只得又打住了。
    “与我同行地将士呢?”刘冕问。
    马敬臣叹了一口气,摇头:“没剩几个了,几乎全部阵亡。
    进城的时候,好像还有六七十个人跟着一起冲了进来。可惜
    两天,又有三四十人先后牺牲,还有一批人昏迷不醒(伤,便是活活累成、冻成这样地啊!他们没有天官你这样惊人的体格,终究是没能熬过来。”
    “中郎将周成呢?”
    马敬臣略一激动:“这小子命硬,真是条汉子!扁个帮子在雪地里杀了大半天,居然没有阵亡!现在正卧床养病,不过仍是没有清醒。”
    “好。”刘冕总算是略微找到一点安慰,闭上眼睛朝后靠了一靠,轻叹一口气。
    “找到这些阵亡将士地尸骨,集中安葬,铸英雄冢烈士碑,让兰州地百姓世代缅怀。”
    “我去安排。”马敬臣点了一点头,心情也是略有沉重。
    正在这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哗。马敬臣急忙走到门口朝外观看,回来对刘冕道:“左右卫的许多将士们都来探望你,被军医拦了驾。还有兰州的州官带领大批百姓,在馆舍外围了厚实的几层,都要见你。”
    刘冕苦笑:“我起不了身。”
    马敬臣便道:“我出去跟他们说吧!”于是出了房门。
    刘冕卧倒下来,长长的吁气。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好像还传出了争吵。出去没多久的马敬臣突然又回来了,叫苦不迭的嚷道:“他**还要哗变了不行?天官,别怨我。我镇不住啦!以前挺听话的一群猴子么,现在听我地将令居然都敢违抗了,哗啦啦的跪倒一片,非要见一见你的真颜才肯安心退去。还有许多的百姓们,全都稀里哗啦的跪倒在雪地里,拉也拉不起来。朝天拱拜就跟拜神似的,非要你现身一见报个平安。”
    刘冕深吸一口气。
    “叫几个人,抬我出去!”
    过了许久,十二名军士抬着一张盖有厚实棉被的胡床,拆除了馆舍地大门,将刘冕抬了出来。
    罢出门的一刹那,刘冕还没看清眼前是一批什么人呢,便听到几声震天响的大吼:“大将军!大将军出来了!”
    声音很熟悉,全是右卫的一些大小将领和鬼龙营的兵王们。
    齐刷刷的一阵衣甲响动:“拜见大将军!”
    刘冕像个子似的包在厚实的棉被里,只能将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捏个拳头,缓缓的、但是高高地、笔直的扬起。
    “大将军!大将军无事!”右卫的将士们喜极而泣,高声欢呼。在他们身后,一群百姓们也欣喜的欢呼,跪倒在雪里的一片人欢欣鼓舞大声呼叫。
    “马敬臣,快去请百姓们起身。”刘冕好不容易攒了一口力气,大声喝道“右卫将士听令!”
    “诺”衣甲齐响重重的抱拳之声。
    “速速散去不得聚众。随马敬臣谴散安抚百姓。”刘冕拼着一点力气,下达了指令。
    “得令!”右卫众将士这才排成了队列小跑而出,在马敬臣的带领之下去安抚那些跪拜在地地百姓们了。
    马敬臣又恨又笑的拍着那些将士的头盔骂:“你们这群猴子!猴子!他娘的只听大将军的不听老子地话!拍死你们!”
    众人一起呵呵的笑,刘冕躺在被窝里长吁一口气,只能再度闭目养神了。
    陛舍外地百姓们,好不容易才起了身来。密密麻麻,足有五六百人之多。马敬臣等人苦劝了一阵,仍是不肯离去,围在那里非要见一见刘冕。
    无奈,刘冕只得让人将他抬出了馆舍,来到大街上。
    百姓们一片惊喜的大叫就要往前涌,马敬臣带人苦苦阻拦,维持着场面地序。
    刘冕咬牙,攒起体内不多的一丝力气,在胡床上坐了起来,朝百姓们挥了一下手。
    “大将军!”
    “刘大将军哪!”
    百姓人群之中,一片呼唤,凄地呼唤,继而哭声四起,又有人要跪倒下来。
    刘冕提起一股气大声道:“乡亲们,我刘冕好得很,命硬,死不了!”
    “噢”一片欢呼,又很快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都盯到了胡床上,看着刘冕等着他的下文。
    刘冕只能露出一个头来,脸上挂着微笑:“兰州之危已解,乡亲们很快就能安居乐业了。朝蜕了援军前来,定能击溃吐蕃保河陇安宁。本将已受皇命奉旨挂帅如帝亲临,可见陛下对兰州的百姓们是何等的关爱。今后,本将会与乡亲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共保兰州!”
    “好!”一片欢呼震耳欲聋,兰州的百姓们喜极而泣!
    在长达数十年的日子里,兰州都是中原、吐蕃、突厥与其他诸胡军事争夺的核心地带,饱受战火摧残。人心浮动百姓不得安宁。一直以来,兰州就缺乏一个主心骨,也可以说是兰州的人们,缺乏一个精神支柱和信仰图腾。朝廷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州官将军们大多心有余而力不足。兰州或失或得,或许今年隶属中原,明年又沦陷于吐蕃之手。
    几年前,正是刘冕在这样一个满目疮痍、人心危危的地方,创造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奇迹。孤身入敌营劝服论弓仁率众设诚,免去了一场浩世兵灾。从那时候起,刘冕在兰州百姓们的心目中,就变成了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今日,贵为一品国公三军统帅的刘冕,又孤身一骑杀进兰州,打得吐蕃阵脚崩溃部署大乱从而不得不撤军而退,这又是一个更大的奇迹!
    一个人的力量实则有限,再如何神勇也顶多是力敌百人。但刘冕显然已经成了兰州城满城军民的精神领袖与信仰的图腾,这其中的价值和地位无法用一个准确的数字来衡量。
    马敬臣走到百姓们身前拱手而拜,苦口婆心道:“乡亲们,大将军重伤在身大病未痊,就让他多歇息将养一下吧?乡亲们都请散去,就别让大将军为难了好么?”
    百姓们这才依了马敬臣的同意散去,但又大叫道:“那请大将军收下这些吧!”
    鸡蛋、麦饼、煮好的熟肉,堆成了一座小山。马敬臣苦笑,只好替刘冕收下了,否则这些百姓还真是不肯退去。
    刘冕吁了一口气,这才让人将他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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