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场哭戏,讲的是找了男主很多年的女主,最后终于找到,但男主改名换姓称不认识女主,女主追出去跟着男主,整整两条街,要求女主一边说台词一边哭,苏菲哭了两条街,最后导演喊咔的时候她也没收住,在片场整整哭了两个多小时,就那么蹲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好似有流不完的泪,惹得一旁的助理、场记等全部傻眼。
    那场戏本来是唐老爷子觉得最难拍的一场,如果不是男主的问题,苏菲几乎一次性通过。
    唐老爷子觉得人没有换错。
    所以,覃莹也不确定苏菲这样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工作室因为前期的宣传,又有m公司作为后盾,基本上已经步入正轨,郑凯出了两支电影单曲,又加上前段时期的炒作,名气打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暴躁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公司准备给他出一张新专辑。
    春天快过去的时候,覃莹接到覃文馨的电话,让她回家吃饭,覃莹这才想起,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孙宅吃饭了,想了想,下班的时候买了瓶酒,开往孙宅。
    半山腰间的别墅区,年历老旧,道路两旁树木浓郁苍翠,一路开过迎春花、粉蔷薇、白栀子,花团锦簇,芬芳扑鼻。
    覃文馨最近像是有什么烦心事,面容疲倦,一下子老了很多,见到她,倒是难得露出一丝笑脸:“回来啦,你爸在又在伺候他那些宝贝,我去叫他。”
    屋子里有些热,覃莹脱下套在长裙外边的针织薄外套,将酒递给孙宅请的阿姨,一边跟覃文馨说:“不用,我去看看爸爸。”
    孙父喜兰,家中藏了很多珍品,她还记得读书那会儿,孙父见她聪颖,偶尔拨出时间教她品兰。
    “多画春风不值钱,一枝青玉半枝妍。山中旭日林中鸟,衔出相思二月天。”偶尔孙父也品茶念诗,覃莹笑他古人做派,偏偏孙父很是自得其乐。
    现在想想,倒是父女俩难得的温馨时光。
    后院里的兰花品种繁多,没有依着品种刻意摆放,一盆盆的,颜色品种各异,显得杂乱无章,但仔细一品,却有种难得的协调感。孙父正微微弯腰,修剪枯黄的枝叶,从背后望去,他身材清瘦,动作缓慢,有丝老年人的踽踽感,隐隐的,覃莹甚至能看见他发丝里的几根白发。
    “爸爸。”覃莹看了良久,才开口唤他。
    孙父回头,他戴了一副眼镜,大约视力又下降了,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是她,当即笑了:“回来了!”
    “嗯”覃莹点点头,也不计较地下凉,随意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最近家里事情多,怕你烦,你妈提了几次让你回家吃饭,我都拦着她。”孙父一边说,一边将剪刀搁在一旁。
    “公司的事?”覃莹隐隐听说了一点,最近孙氏的家族企业并不太平。
    其实孙父不是个适合经商的人,他性格和软,观念保守、有些优柔寡断,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在吃老本,好在为人实诚,孙家到底也有几分根基在,不至于一下子垮下去。
    孙父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勉力而为罢了。
    “也不全是,”孙父说,去院子里的池子里洗了手,也有几分随意地坐在覃莹旁边的空地上,“你也知道你妹妹,最近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前段时间林家过来退婚,我还不敢告诉她,你知道,她打小被我们惯坏了,也是怪我,没教好她,现在担心她承受不住。”
    覃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算了,爸爸也知道你不爱听这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进公司帮爸爸忙,爸爸是知道你能力的,你妹妹我是不指望了,家里以后还是得交给你。”他把手搁在覃莹肩膀上,倒是很有几分郑重。
    其实孙父也不只一次说了让她进公司帮忙的话。
    覃莹开口就想拒绝的,可是抬头看见孙父略显苍老的面颊以及发丝里多出来的白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不了口了。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对她没有那么好,但是也没有那么坏,作为一个父亲,他大约是有些不合格的地方,可是从他把她接到孙家开始,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也许方法没有那么对,又也许有另一个孩子作对比,始终觉得欠缺着什么,可是这从来不曾改变过他是她父亲的事实。
    而现在,这个父亲在慢慢老去,因为儿女,因为家族。
    好似知道她的顾虑,孙父也不愿勉强她,拍拍她的肩膀:“算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爸爸不勉强你,走,咱们吃饭去,你妈今天亲自下厨,陪爸爸喝两杯。”说完,站起来,要往客厅走。
    “爸爸,”像是想说什么,覃莹叫住他,孙父回头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隐隐有丝期待,谁知到嘴边,也只听见她转了话头:“累得话跟妈妈出去旅游一趟怎么样?您不是一直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吗”
    孙父心里的那丝期待便落下去了,也没表现在脸上,他是知道覃莹心结的,因此也不大愿意逼她,只好回说:“行,等这阵儿忙完了,咱们全家一起去。”
    这顿饭吃得很是平静,期间孙贝贝一直没回来,覃莹自然也不会过问,吃完饭还陪孙父下了一会儿琪。
    走的时候覃文馨出门送她,那个时候天色已黑,别墅里的路灯已经亮起,覃文馨陪她走到车库,像是酝酿许久才道:“莹莹啊,最近有没有跟贝贝联系?妈知道你工作忙,但是最近贝贝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有空多帮帮她。你们俩毕竟是亲姐妹,哪里有隔夜仇的。”
    覃莹侧头看了覃文馨许久,她身高随了孙父,因此比覃文馨还要高些,此刻,她在隐约的光线里看这张跟自己很像的脸,大约因为性格上的天真,与孙父在一起后日子又过得极为顺遂,覃文馨脸上几乎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到了这样一个年龄,依然有一种单纯的美丽,可是看得久了,覃莹越看越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良久,覃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那样默然地看着覃文馨,目光平静淡然,没有任何波澜,但是覃文馨就是在那种平静的目光里感到一种森冷的惊慌,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听见覃莹缓缓启唇:“莹莹啊,在奶奶家里生活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莹莹啊,以后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
    “莹莹啊,新的学校还习惯吗?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莹莹啊,贝贝怎么摔下去了,不要紧张,慢慢说,妈妈相信你。”
    “莹莹啊,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在外面有没有受伤?新教的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
    “莹莹啊,孩子没了别难受,还有妈妈呢!”
    “莹莹啊......”
    一字一句,覃莹说得极缓,模仿着覃文馨的口气,字字清晰,她的声音也几乎没有太大起伏,未曾带了多少情感,在夜色里甚至微微偏冷,但就是听得覃文馨整个人倒退了一步,最后她听见覃莹说:“您大约不知道吧,我也曾经期待过您用这样的口气说类似的话呢,而不是每一次都只是听见您对一个女儿的关心。”
    覃文馨捂着嘴,眼泪掉落下来。
    她摇了摇头,突然抓住覃莹的手,想要辩解,但覃莹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覃莹她转身,打开车门,将汽车从车库里倒出来,很快开出了孙宅。
    她在后视镜里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覃文馨,这是我的母亲,她想,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从她身上渴望过属于母女间的温暖与亲密无间,可是没有。
    覃莹收回视线,抿着唇,没有哭,带着覃莹式的倔强。
    只有汽车不知不觉,在半山腰间加快了速度,开得异常快速......
    用了比平时少一点的时间回家,电梯打开的时候,有些下意识的,覃莹扫了一眼对面的公寓,自从上次在斐济那样拒绝过林申的表白后,他再也没有打扰过她,好像也没有再回到这间公寓过。
    想来也是,以林大公子的骄傲,他必定不会在受到那样的拒绝后再纠缠于她。
    覃莹觉得自己该松一口气才是,如她所愿的,她与他将再无瓜葛,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回家,总是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得会用余光瞥一眼对面。
    而这一次,对面门口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在按门铃,听到电梯响动,那个女人回头,很快看清覃莹,露出一丝诧异。
    是kitty,孙贝贝的经纪人。覃莹自然认识,但实在谈不上熟悉,几乎是连招呼都不用打的关系,因此覃莹很快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去开自家的门。
    “覃小姐?”
    出人意料的y叫住了她,覃莹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回头看她。
    能够被林申安排作为孙贝贝的经纪人y自然不会是什么小角色,面对近乎冷漠地覃莹,她也没有退怯:“覃小姐,我们见过,想必您知道,我是您妹妹的经纪人,我是为了贝贝的事来找林总的,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您。”她说话间语气带着一丝讥诮,显然在讽刺她与林申某些不正当的关系。
    覃莹盯着她,没有说话。
    y大概没有料到对方如此镇定,反而有些无措,只好走近覃莹一步:“最近发生在贝贝身上的事,内行都清楚明白,是您所在的工作室联合m公司对她的极力打压,我真的没有想到,作为亲姐姐,您可以把贝贝逼到这一步!”
    覃莹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等kitty说完,她才突然说:“她死了吗?”语气直白。
    有那么一秒钟y没有听清她说什么,等反应过来,脸色巨变。
    “她还没死吧,”覃莹继续说,语气里有近乎刻薄的冷漠,“可是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
    然后覃莹回头,按下了门锁的密码,开门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事实上,除了关于孙贝贝和郑凯的恋情爆料,我们什么也没做,后来的一系列发展难道不是跟她自身的品行有关吗?作为一个艺人的经纪人,你也没有想要反思的地方吗?”说罢,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微微平复了一下一整天的心情。
    然后视线扫过玄关处,那里搁着大约是家政阿姨带领的两封信件。
    一张是快递,里面是一张精致的请帖,是宋清远的婚礼。
    另一张是邮递信件,来自偏远的山区,收信人竟然是顾玉笙。
    第70章 林父
    “亲爱的顾叔叔:
    亲爱的顾叔叔,您好吗?您上次来信说您快结婚了,会搬家,因此这封信我寄出去的时候,填的是您给的新地址,希望您能收到。
    新婚生活愉快吗?我们看到您女朋友的照片了,她可真漂亮,本来您说您交了女朋友,拉姆还不服气,她觉得世界上除了长大的她没有人配得上您,但是看到您女朋友的照片,她偷偷哭了一场,虽然嘴上没有承认您女朋友跟您非常相配,但是她开始留跟您女朋友一样的长头发了。对了,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拉姆还让我偷偷问您,你们那边可以多娶几个老婆吗?我们藏族是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拉姆说如果可以的话,她的梦想还是不会改变,希望长大后能够嫁给您。
    您上次寄来的棉衣和喜糖我们都收到了,棉衣非常漂亮,我们都没有穿过那么好看的衣服,喜糖也很甜,比姆妈的糖水还要甜,我们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
    我们也有听您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又走了一个老师,学校里就只剩下赵校长跟谢老师了,没有办法,赵校长只好将以前的三个年级分为两个年级,高年级和低年级,我们现在已经全是高年级的学生了。但是同学依然越来越少,您还记得多吉吗?她姐姐去年出嫁,家里没有人干活,她姆妈就不让他上学了,赵老师去他们家劝过好几次,多吉也没能回来。像这样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了好几个,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继续坚持下去,今年山里大家的收成都不好,很多同学都在请假,为了能帮家里干更多的活儿。但是您放心,我们都会努力的,因为都想去您说的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去看看您说的汽车,您建的漂亮房子……
    最后,顾叔叔,祝您新婚快乐!如果您有空的,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带上您的女朋友,我们都非常想念你们!
    爱您的高年级全体”
    覃莹歪坐在沙发上读这封信,孩子们用的是铅笔,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还有好多错别字,以至于她花了一些时间才能拼凑出大概的意思。
    夜已经非常深,带着倒春寒的凉意,茶几上放着包装精致的喜糖,她拆开,发现有几样跟她和顾玉笙给孩子们寄过去的糖是一样的,于是剥开糖纸,放了一颗含在嘴里。
    孩子们口中的所谓世界上最甜的糖,也许是因为物是人非的缘故,居然没了那种甜味,细细一品,竟还有几丝苦涩。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们顾叔叔,他大概没有机会回来看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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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夜晚。
    林家老宅依然灯火辉煌。
    “我看你tm是昏了头!鬼迷心窍!”林父怒极,恰好瞅见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想都没想,恨恨地朝对面的林申砸过去。
    谁知道那祖宗躲都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还好林父向来准头不如他弟弟林二爷好,水晶缸堪堪擦过那祖宗额际,饶是如此,那样大的力道,仍是破了皮,鲜血顿时顺流而下,倒是有几分可怖。
    林大爷什么性子,那暴脾气,比之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林二爷,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这几年,年纪大了,颇养出些修身养性的性子,但对于这个林大爷口中自小跟他作对的混账东西,自家骨肉,林大爷还是很下的去手的。
    “我回来以后已经尽力挽回局面,费玉霆到手的那块地,想要一个人吞下去也不容易,我先前留了一手!”林申也不理会头上的伤,解释了一句,他倒也没说假话,从斐济回来以后,忙得脚不沾地,连宋清远找他,他都排不出时间。他这头忙,自然也没让对手闲着,费先生还没来得及庆祝到手的东西,已经被这头的林家搞得狼狈不堪,让费先生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林申说到这里的时候,果然见林大爷的怒意缓了缓,但还没等林大爷脸上彻底好看,林申后面的话,又是一激:“倒是您,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叫我回来?一块地,权当是给您未来儿媳的聘礼,您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林家就林申一根独苗苗,林父跟林母感情又很好,人物关系简单,因此林申说话向来不怎么跟林父打机关,很是随意。
    林父差点气笑了,如果不是看见林申额头还在冒血,只怕书桌上的东西能一股脑儿全砸过去。他当然不是眼皮子浅,林家家大业大,他还不至于到了要亲自过问一块地的地步,他在乎的是林申的态度,林家祖祖辈辈弄下来的家业,他不能放在一个为了女人能随便挥霍的败家子身上。
    可是,显然,儿子到现在还没有清醒。林父冷笑,也没有当即发作,只是装傻:“哪来的儿媳,你妈不是去孙家退婚了?退了也好,孙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孙志手上,简直难看,娶的女人更是不三不四。”话中暗示已经极为明显。
    偏偏林申装作不懂,他能故意以‘聘礼’引出话头,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瞥了一灯光里孙父的神色,抿了抿唇,才道:“我要跟覃莹结婚!”
    “你再说一遍!”口气已是气急。
    “我要跟覃莹结婚!”没有丝毫犹豫地,林申重复了一遍。
    “啪!”林父当场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力道极大,毫不留情,打得对面身材高大的男人整个身体微微一颤,他虽经常教训这跟独苗,但是向来也是有分寸的,像这般不留情面的耳刮子几乎没有,显然今日是被气得狠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要脸,我们林家还要脸!这头退了小女儿的婚,那头就娶人家的私生女,你出息得很!别tm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做了什么?想结婚!你做梦!”
    被那一巴掌扇得有轻微的耳鸣,林申微微闭了闭眼,才稍稍缓解那种疼痛,他也觉得自己疯魔,大概是吧,就像林父说的‘鬼迷心窍’,真的是鬼迷心窍,因为即使在被她那样一通拒绝过后,他所心心念念的,依然是与她结婚罢了。他能怎么办呢?她倒是将他从她心口拔得一干二净,毫不留念,可是她已经长在他心上,连同他那丝不甘心,扯不烂、揉不碎,融于骨血,不死不休。
    “我们会结婚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遥远,却字字铿锵有力!
    孙父气得,简直几乎无话可说,他是知道林申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的,也是被他二叔惯的,但见此刻林申依然如此执迷不悟,孙父索性也不跟他耗,拿出一份鉴定报告,冷笑道:“你以为我只是怕丢脸才不让你娶,你自己看看,她已经几乎没有生育能力,我们林家就你一根独苗,就是娶再不堪的媳妇,也不会要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
    偌大的书房有片刻的寂静。
    林申沉默良久,才从地上拾起被林父甩过来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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